“小时候,娘常告诉我,有的人会先出世,有的人后出生,是因为先出世的人要保护后出生的人。爹也知道,因为每次娘这么说的时候,爹都会对我笑着点头。”
小凝也点了点头,不过她却是在哭着。从看到躺在地上的小凤起,她的眼泪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小凤再也没有发出声音了,她永远也不会再说话了……
她死了!
此时此刻,沈晨凝似乎一瞬间长大了很多。她的眼神中多出了一种神色,是十年来从未在她眼中出现过的神色。
是仇恨!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十岁的小女孩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她要让那群强盗为他们的恶行付出代价!
半个月内,璐州城外的强盗被璐州附近的驻军和府衙的捕快一一扫尽。璐州的百姓和过往的旅人都拍手称快,都称赞着护国公和太守大人的英明神武。
每次攻下一个匪窝,官兵们都不会立即杀死一人。他们会施以刑罚进行逼问,这是护国公要求的,想要找出在东郊杀害一个小女孩的凶手。
当终于找出那群人后,沈晨凝一听到消息,就立即快马加鞭地赶了过去。
看着那六个人,她的眼里是带火的愤怒。为了教训这群强盗,她在这几日内找人做了十根荆棘鞭,鞭子上是九千九百根细刺,每一鞭下去都会让人皮开肉绽,而且是针刺入肉,却不会出血。
陆锦鹏看着她,除了心疼就是自责。如果不是他带她去郊外狩猎,如果不是他答应跟她分开寻找猎物,如果他在下雨后及时找到她,如果……这些天,他一直这样认为着,一直这样自责着,他把她带到璐州抚养,却没有尽到照顾和保护好她的责任。这样的他,没有能力,更没有资格去劝说她什么。
“是你们,杀了小凤姐姐?”她一字字地问道,咬牙切齿地问着,眼中的怒火像是永无止境般往外流着。
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们记不清自己过去到底杀过多少人,此刻被捕后,面对着这样一个仅仅十岁的小女孩畏惧了。他们现在也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面对着满腔怒火的锦衣小女孩,他们已经不再奢求宽恕了,只求速死。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已经确定了他们就是她要找的人,她不再犹豫,执起鞭子就往他们身上猛力落下。在这样的鞭子落下后,粗壮的大汉也不禁想要狼嚎。
毕竟是人小,力也不大,只是抽了几鞭,他的胳膊就开始有些泛酸了。
“你!你!你!你!还有你!”她指着旁边五个看上去比较壮实的官兵说道,“你们来执鞭,我不说停,你们就不许停手。”
“是,郡主。”
听到这五名官兵对她毕恭毕敬地应声,唤她郡主,他们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们惹到护国公府的那位小郡主了。最近官府对他们做出的动静,只是因为他们那天在东郊杀了一个小女孩。因为一个小女孩,不,因为两个小女孩,他们完蛋了,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璐州这一带的抢匪也几乎全完蛋了。
山寨中似乎除了鞭子的抽打声,就只剩下那五个强盗的鬼哭狼嚎声了。
璐州府衙联合附近驻军对山匪的此次清剿,全部匪徒几乎逮捕归案,集中关押在璐州府衙的大牢内,重兵把守,等待判决。
但是,有五个盗匪却是死在了他们的匪窝里。
在那次清剿匪窝的时候,山寨不慎着火了,里面有五个盗匪企图逃脱逮捕,躲进了柴房里,却人算不如天算,恶人自有恶报,反而因此死在了自己的贼窝里。
不用怀疑,那把火确实是十岁的沈晨凝放的。陆锦鹏想阻止,但阻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不是觉得那帮强盗不该死,他也想杀了他们,但是他不想他心爱的外孙女因此在心里留下任何阴影,不想让她的单纯可爱蒙上灰尘。
小凝在她和小凤相遇,教她识字的地方,为她建了一座墓。墓地华贵却也简单大方,她命人在旁边立了一块牌子,书曰:璐州护国公府。
这些日子,她不停地忙碌着,做着很多事情,陆锦鹏突然觉得她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大了。她每次跑过来找她要这样那样,他都二话不说地同意了,包括说动璐州附近的驻军和太守联合清剿这一带的盗匪,包括为那个叫小凤的女孩建墓地,立上护国公府的牌子。
那把火烧起来了,对于沈晨凝和陆锦鹏来说,这次的事情都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她从小凤的墓地回来后,看着失魂落魄的她,身上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气息,陆锦鹏的心全纠结在一处了。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吃东西,甚至没有喝水,她直接躺到了床上。
陆锦鹏在她的床前守了一夜,护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翌日,沈晨凝醒来看见床边躺着的人,惊讶地问道:“外公,你怎么在这儿?”
“凝儿,你醒了,没事了吧?”陆锦鹏惊喜地看着她。
“我没事啊,怎么了吗?”她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
陆锦鹏愣了,怔怔地看着她,眼里的喜出望外之色越来越多。
“外公,到底怎么了吗?”
“凝儿,你还记得一个叫小凤的女孩吗?”陆锦鹏试探性地问道。
“小凤?”她学着其他人思考问题时用手拖住下巴想了想,“不记得,我们府里有这个人吗?”
“没有,没有。”陆锦鹏连忙笑着说道。
自此,护国公府内,再无一人提起此次事件。所有人都以为她伤心过度,受到刺激,终于导致她选择性失忆了。
这件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还是那个刁蛮任性,成天嘻嘻哈哈的小郡主。只是,身边细心的人会发现她越来越讨厌下雨天了。
59问答
她整个人都在轻颤着,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着。
梁书童坐到她身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凝凝,那都过去了。如果小凤在九泉之下有知的话,她也一定不希望你这么伤心难过。”
“我知道,小凤姐姐一定希望我忘了那件事,希望我开心、坚强。所以,我一直都在努力着。”
她顿了顿,又道:“小凤姐姐,她只是比我大一岁而已,仅仅只是一岁,可就是因为比我早出生了一年,她就说要保护我,还说是早出生的人就是为了保护晚出生的人。她真是一个笨蛋,大笨蛋!这是什么理由嘛,哪有这种理由?我跟她才认识不到一天哪,甚至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
她又开始变得语无伦次了。
“我一开始对她说话还很不客气,甚至她说在心里当我是妹妹的时候,我都不乐意。只是妹妹而已嘛,我应该对她点头的,不就是妹妹嘛!多个姐姐,不是一件好事嘛!”
他想起了一件事,她对玉封胤、高小七、乔子,还有其他人,甚至包括风华楼的那位寒珊姑娘,都是唤作姐姐的,而且唤得很亲热,很欢快。
只听她又道:“后来再遇到年龄比我大的人,哪怕只是大了一天,一个时辰,我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唤姐姐,唤哥哥,甚至唤叔叔,我都不会介意的。”
“高门贵族也好,三教九流也罢,贱籍之人也无所谓,都可以和我做朋友。但是,我讨厌强盗!”说到这里,她微微蹙眉,眼中不禁流露出难抑的愤恨。
“凝凝……”他想安慰她,但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劝慰她。我果然是个笨蛋哪!“凝凝,不要去想了,好不好?”
“我以为我会忘记了的,但是一到小雨天就会想起来,尤其是当我一个人的时候。”
“下雨的时候,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绝对不会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静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天地间似乎瞬间安静了,也瞬间透明了,只剩了这对宁谧的璧人。
良久,沈晨凝的心情终于平复了,她不哭了,微微一笑,又是先前那个调皮可爱的郡主了。只是,要忽略那双红肿的大眼睛和泛红的鼻子。
“凝凝,小凤不是还有个父亲吗,你找过他吗?”
“嗯,”她点了点头,“我派人找过他,但是他好像失踪了,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后来,我就拜托外公和璐州的主簿帮我继续查找,现在还没有消息。”
“他可能是见女儿也被人害了,就伤心地一个人到哪去了,不要太担心。”
“我先前是担心,但现在已经不了,因为我再怎么担心也没用,为了身边所有关心我的人,我要更加开心。”她灿烂地笑着,像阳光般笑着,让人感觉很温暖,很舒适。
梁书童微微笑着,他最喜欢看到她的笑颜了。
“如果找到了那个人,我会代替小凤姐姐好好赡养他的。”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雨后的空气很清新,但屋子里却很沉闷,还带着潮气。然而,屋子里的人却不再觉得压抑,不再觉得难受。她的脸上是平淡的笑,是舒心的笑,他的心情也宽畅了。
“书童,你在书房里和爹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都说些什么了?”管家婆恢复常态后,还是会像以前一样问东问西的。
“没什么,是军营里的大规模操练时间又到了,岳父叮嘱我这次不同以往……”
“什么不同以往?”沈晨凝连忙追问。
“凝凝,你先不要打断我,听我说完。”
“好,你说。”
“岳父说我现在是他的女婿,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他让我在这次操练中不能输给别人,包括大哥。”
“哦,原来是这样。”沈晨凝笑了笑,“书童,那你要好好努力哦!”
这时,小环过来了。“郡主,郡马,你们在吗?”
“在,小环,你进来吧。”
“郡主,郡马,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晚饭?”沈晨凝微微一愣,连忙往屋外瞧去,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原来已经天黑了。”
小环讪讪一笑,好糊涂的郡主,又忘记时间了。“郡主,是要去偏厅用餐,还是……”
“就去偏厅。”一听到吃饭,沈晨凝就和往常一样乐呵呵地跑过去了。
见她就这样兴奋地往偏厅跑去,梁书童只是微微一笑,还是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一点也没变。
翌日,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还是原来那个沈晨凝,雨天的事情成了他们小两口的秘密。如果一个人独自守着一个秘密是种孤独和折磨,那么两个人共同守着一个秘密就成了一种别样的幸福。
“龙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封封姐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这不,一大清早的,她就来缠着沈晨龙了。
“小凝啊,这个能不能过几天再说?”沈晨龙讪讪笑着,脸上有着明显的为难之色。
沈晨凝无视他的态度,继续追问:“你只要告诉我是或不是就可以了,有这么为难吗?”
“小凝,是有些为难。”
“哪里为难了?”沈晨凝不依不饶着,“我是你妹妹啊,更何况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是告诉我,是或不是而已。”
“我现在不想说。”
沈晨凝的神色很黯淡,轻轻撅着嘴,看上去很委屈很伤心。“龙哥哥,让你为难了,是我不好,我先走了。”她低垂着头,声音中带着轻颤,转身就缓缓离开。
沈晨龙愣了愣,连忙说道:“小凝,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确实是她,但是……”
太好了,作战成功!某人在心里洋洋自得。
如果沈晨龙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的话,一定会想拿块豆腐撞死自己。
“但是什么?”还是这样的颤音。
“小凝,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了?”
“就是说不出来。”
沈晨凝不禁微微蹙眉,这个龙哥哥,一点都不爽快!心里这样想着,她说道:“龙哥哥,在我心里,你可一直都是潇洒不羁的。”怎么现在感觉扭扭捏捏的,你还是我的龙哥哥吗?
如果她面对的是沈晨光,这最后憋在心里的话早就出口了。但毕竟沈晨龙和沈晨光不一样,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她并没有说出来。或许是因为沈晨龙更像沈致远吧,她在沈晨光面前总是会更随意些。
“小凝,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龙哥哥,你也不要太看不起你自己嘛。你先告诉我,是不是封封姐跟你说什么了,还是你自己有什么意外发现?”
“小凝,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问吧。”
“你说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男人出家做和尚,有女人愿意做尼姑?”
沈晨凝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睁大了两只眼睛,惊讶又急切地说道:“龙哥哥,你该不会是想出家做和尚去了吧?”
咳咳咳!沈晨龙反而被她的话吓到了,“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做和尚了?”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