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雅梅还来不及反应,一旁的洛离懒洋洋的但充满敌意的声音率先响起:“听说林大人与内子表兄妹情深,只是今日,怎地直呼其名如此生分了呢!”
白雅梅轻咬红唇,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称呼也会成为洛离不放的把柄。
几人都呆立当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洛离死死盯着林海源不放,白雅梅在林海源的注视下有些窘促。
白夫人心急如焚,在心里已经埋怨过林海源无数次了,二人既是表兄妹就应恪守其礼,怎可直呼其闺名,还唤得如此亲昵呢,显然二人已超越一般表兄妹关系。
白夫人真后悔自己没在女儿出阁前便制止,不然就不会出现今日之事了。
为了打破尴尬,白夫人呵呵一笑,赶忙说道:“说了这么一会子话了,将军肯定也饿了,午膳我早就吩咐人备下了,也不知合不合将军的口味,还请将军不要见怪不好。”
洛离淡淡一笑却不动身,白亚梅见状,率先带着妹妹步入偏厅,洛离才紧随其后来到了餐桌旁边。
八宝珍珠酿,桂圆莲子羹,凤凰于飞,如意桂花鱼,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白夫人介绍的兴致盎然,洛离几人却是静静的听着,谁都没有动筷子,就连若颜、知情两个小丫头都懂事似的静静坐着,大眼睛骨碌碌的,在姐姐姐夫的脸上来回转着。
林海源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白雅梅,不觉心中愤懑,含沙射影的对洛离说道:“洛将军请不必拘束,古墓此番盛情美意都是为了迎接您这位贵客。洛将军若不动箸,旁人还以为是我们招待不周呢。”
洛离见他俨然一副主人姿态,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显露,只是微笑的面向白夫人:“人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母亲如此费心劳力,真是抬爱小婿了。小婿就借花献佛,敬母亲一杯,愿母亲福寿安康。”
洛离一番话引得白夫人笑逐颜开,不着痕迹的扳回一局,林海源却也无话可说,只好随着洛离一起举起酒杯,为白夫人敬酒。
白雅梅抬眼看着嫣然殷勤地为林海源斟满酒,不禁眼眸微动,神色黯然,侧立一旁的浅笑忙为她斟满酒,眼波流转,却也不好当众开口劝慰。
林海源看着洛离神态悠闲地饮着酒,忽然想起些什么,笑道:“将军这几日忙于家事,未曾上朝,朝中众臣都想念的很,特别是公主,更是多次派人询问呢。”
洛离脸色一凝,手中酒杯停在半空,但随即恢复平静,淡淡说道:“我只是一介莽夫,没想到大人们还能时刻惦记着。比不上林大人您,公务清闲不说,还儒雅的多呢。不过,既然连公主都询问,恐怕朝中又有什么战事需要我出征了吧。”
边说边夹起一片嫩白的鱼肉放到白雅梅碟中,还不忘将灰白的鱼皮挑起,甚是贴心。
白雅梅微微点头以示谢意,却不动筷吃一口。
洛离也不介意,只是仍然慢慢饮着酒,淡淡说道:“听说边境是有蛮人侵扰,看来圣上这几日定是忧心不已了。”
“洛大将军新婚之喜,却仍然不忘国家大事,真令人敬佩。”
洛离微微点头,也不理会林海源此话是否真心,只是侧目看着白雅梅仍然未吃那片鱼肉,而是持箸伸向了一片嫩笋。
洛离眼角狠狠一抽,手中的酒杯似乎也要被捏碎。原来,白雅梅的筷子与林海源的筷子相叠,都不偏不倚的加中了同一片嫩笋,二人心中一惊,不觉四目相对,往日的朝夕相处,一幕幕呈现,只觉心中悲喜交加,浑然忘却了他人。
白夫人连忙假咳提醒二人,却不奏效。
洛离的眼眸沉得更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举起筷子将他二人筷下的那片笋抢过,扔到一旁桌上,闷声说道:“这东西没福气被夫人享用,只能落个被遗弃的下场。”
白雅梅忙缩手回来,窘促间想要夹起碟中的鱼肉,却不料筷子被洛离一把夺走,扔到一边,只听他说:“夫人好眼力,看中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可惜,既然得不到,就只能放手罢了。”
一旁的浅笑见状,连忙走到身后的小丫头面前,从她托着的备用碗筷中取了一双新筷子,交给了白雅梅。
白雅梅比浅笑聪慧百倍,连浅笑都看出的事,她怎会看不透。虽然心中万分割舍不下,但想到再无破镜重圆的可能,也只好无奈接受,接过浅笑递来的新筷子,吃下了洛离夹给她的那片鱼肉。
可是,眼中的泪花再也止不住,两粒滚烫的泪珠终于还是掉落下来,摔在桌上,碎成了无数水花,正如她的心一般,已经不再完整。
洛离虽面上不以为然,但眼神却时刻留意着她,见到了那两滴泪,不觉又生气又心疼,终于还是抵不住心中的一丝柔情,伸手为她夹了一片新鲜的嫩笋,放到了她的碟中。
白雅梅静静吃着洛离为她夹的菜,一句话也没说,头也不曾抬起。
林海源想要出声安慰,却被白夫人及时制止,方醒悟过来自己的“好意”为她带来了许多负担,便也不再言语,只是闷头喝酒,菜一口也未吃。身旁的嫣然细声劝说也不见管用,白夫人也只好随他去了。
整个午膳只有洛离和白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着,是不是还会冒出几句若颜和知情幼稚的话语,逗得大家呵呵一笑。
看似轻松的饭局终于结束,几人漱过口后便到前厅饮茶。
洛离和林海源饮了不少酒,都有些微醉,林海源更是连脚步都有些踉跄。
白夫人便嘱咐两个小女儿请洛将军去白雅梅闺房休息,片刻再回将军府,自己则携着白雅梅的手到内堂说体己话。
林海源见状,便也知趣的请辞,白夫人叮嘱了几句“常回来看看”的话,便同白雅梅在洛离面前一起进了内堂。
林海源目送白雅梅低头离开,他多希望她能再看他一眼,可是一切都已结束,正如当日她那么决绝的推开自己一般。
几分悲凉窜上心头,转眼又看到了洛离那俊逸的却令人厌恶的脸庞,林海源借着酒劲儿胆子也壮了几分,朗声对要带洛离离开的若颜说道:“颜表妹,当日我离府匆忙,很多衣物未曾整理,既然今天来了,就劳烦表妹带几个丫头帮表哥收拾一番,我也不必再多跑一趟了。”
若颜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洛离,犹豫着不肯答应,林海源冷声一笑:“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招待洛将军的。”
若颜没办法,变凑到洛离耳旁轻轻说了几句见他微笑点头,才极不情愿的带着三妹和所有丫头出去了,洛离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又想起他方才说过的悄悄话,不觉被这个人小鬼大的小丫头逗乐了。
林海源见他们如此亲密,却是醋意十足,每句话都带着火药:“哼,京中人人称赞洛将军骁勇善战,更是所有姑娘的梦中情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才短短几日,不仅得到姑母的时时照顾,就连两个表妹也是依依不舍。难怪,连当朝公主都……”
“林大人特意将我留下,该不会仅仅是要表达对我的爱慕之意吧,母妃温文儒雅德林大人有断袖之癖?”
洛离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一句话说的林海源面红耳赤。
“你,你,你休要胡说!”
洛离嘴角上扬,邪邪一笑:“咦,胡说吗?林大人从进门开始便总是用仰慕之色注视着我,现在又特意留我与你单独相处,怎会是我胡说呢?虽然我容貌天生俊朗,也称不上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对于男女之情一事上,我还是更好女色,对于男宠这种事,恐怕,大人要另觅佳偶了,请恕洛离难以苟同。”
林海源被洛离一席话气的差点吐血,大声辩白:“什么男宠,我喜欢梅儿,喜欢女人,怎会有断袖之癖!你,嗯。”
林海源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见洛里一个箭步冲到自己面前,只是一眨眼功夫,便被他狠狠抓住衣襟前领,从椅子上提到了半空,剩下的半句话自动吞回到了肚里。目光对上洛离几乎嗜血的眼睛,一股寒意从心头生出,瞬间传遍全身,醉意也被惊得去了五分。
洛离冷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剩下的五分酒意被彻底吓走。
“你终于亲口承认喜欢她了!”
洛离的脸靠的很近,林海源能清楚看到他头上蹦出的青筋和气的几乎眦裂的眼睛。
“我今天已经忍你很久了,若不是看在白夫人面子上,你恐怕早就被扔出白府了!现在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喜欢梅儿,你有什么资格喜欢她,你又有什么资格如此称呼她!她是我的女人!我的!”
林海源的心跳的很快,嘴巴却好像不是自己的,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但是,梅儿,她,喜欢的人,是我,不是你。”
一句话戳到了洛离的痛处,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刺穿,可嘴上仍坚信:“早晚有一天,她一定会喜欢我的!”
“呵,如何喜欢你?就凭你强迫她出嫁,侮辱她来喜欢你吗?!”
看来林海源是真的很喜欢白雅梅,可以为了她与几乎是魔鬼的洛离对抗。
洛离眉毛一挑,并不回答,而是问道:“那你又如何爱她!”
“只要她愿意,我随时可以娶她,即便她嫁过人!”
林海源坚定的语气着实令洛离吃了一惊,他静静看了林海源一眼,重重将他扔回椅子里,用更加坚定的语气回答:“你是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因为,我决不放弃!”
林海源重重吸了口气,注视着洛离离去的背影,手攥的紧紧的:“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林海源正了正衣领,刚要上轿,便听到身后有人唤了一声“表少爷请留步”。
待回头看时,只见从白府大门中走出一个身材高瘦的女孩,脚步匆匆,脸色亦是焦急不已。
林海源看到来人,心中便有了数,待女孩走近请安后,不等她开口便率先带着几分歉意轻轻摇了摇头:“还是没有半分消息。”
见女孩失望的神色,林海源旋即安慰:“一直没有收到身亡的消息,应该还活着,我会继续派人寻找的,你不要放弃。”
女孩闻言激动地弯腰拜谢,林海源忙扶她起身,轻声道:“只是,梅儿,那边,还请姑娘多多留神了。”
“这是自然,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即便大人不吩咐,浅笑也会极力护小姐周全。”
女孩明朗的笑容再次回到脸上,原来是白雅梅的贴身丫头浅笑。
林海源点头,上交离去,浅笑环视四周,见无人留意,便快步进府,自己未请示便偷偷离开小姐身边,不要被察觉才好。
只是,不远处,一双眼睛已经盯了她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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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哭泣
走出前厅,心情烦乱的洛离本想找个小丫头带着去白雅梅闺房中歇息片刻,刚走到庭院便被几株嫩绿的茉莉花苗吸引住,再也不舍得离开。
那娇小的摇曳的身姿,虽然尚未开出花苞,却仍然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香气。洛离忍不住靠近几步,轻轻地,仔细的嗅着,就如同闻到了白雅梅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一般,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方才的怒气烟消云散了。
洛离正欲低头把玩,一阵微风吹来,伴着一阵低低的若有若无的女人的哭泣之声,隐隐约约听不大清楚。
洛离心头微动,赶忙凝神静气侧耳细听,原来是内堂传来的。
他轻轻走进了几步,哭声稍稍清楚了一些,却仍是隐隐的,好似故意压低了声调一般,虽哭声悲恸,却不敢彻底放声发泄,哀婉低微,嘤嘤啼啼,闻之令人色哀。就连洛离,眼底眉间也不由得添了几分爱怜之色。
洛离不忍再听下去,转头慢慢离开,深邃的眼眸中鲜少流露出了几分柔情,跟她相识以来,这是第一次听她哭泣,虽未亲眼目睹,也知她伤心委屈至极。
他一直以为她是坚强的,即便深受各种刁难也难见一丝柔弱之态,原来不是她很坚强,而是每次都把泪水藏在了肚里。
洛离悲戚的无奈自语:“原来,现在还不是时候啊。”虽不愿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
内堂中,白夫人看着伏在桌上哭得浑身颤抖的女儿,心中万分不舍,各种安慰心疼的话语,说出口却都只化为了一句:“哭吧,哭完了以后再继续面对。”短短几个字,却道尽了母女二人必须承担的无奈与责任。
白雅梅原本低婉的哭声突然强烈起来,呜咽着断断续续的诉着委屈:“我,我连句话都没跟他说,他走,我,我都不能见他,一面,不能送他,呜呜。”
白夫人轻抚女儿肩头,好像是在劝说女儿,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相见不如怀念,既然明知不可能,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只是平添悲伤罢了。”
白雅梅鲜少听到母亲如此凄然的声音,即使当年父亲猝然离世,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