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斩钉截铁,“只能如此!”
“不行!”木乔在屋里听见,带着一身血腥冲出来,“那样太残忍了,苏姨娘会活活痛死的。”
稳婆有些不悦的瞟了她一眼,“二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上过一遭,是她自己怀的胎位不正,又不是我要故意折腾她。若不如此,难道要大的小的一起死么?”
她在京城名声颇响,原是万氏重金请来的。只没想到过后木乔又带了几个老道姑来,对她的接生方法颇有异议。这两日生不下来,其实也有两边意见不合带来的许多争执。
木乔深吸口气,对索光弼和万氏道,“父亲母亲,恕女儿不敬。生孩子是女人要受的罪,但不能只为了孩子就不顾大人的性命。不如让女儿和师太放手一试吧,争取把两个都保下来。”
“二小姐,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保不下来,回头可别砸我的招牌!”那稳婆当即发难。
索光弼左右为难,最后是万氏狠了狠心,死马权当活马医吧,“老爷,让二姑娘去试试。只是记得一定要小心,尽量保她们周全。玉环,拿上等封儿谢过稳婆,吩咐门上送她回去。”
木乔面有喜色,“谢谢母亲。”
万氏摇头,“你别谢我,帮苏姨娘母子平安生产要紧。否则回头,你爹第一个饶不了你。”
木乔也不说什么大话,转身进去忙活了。少了那稳婆在一旁碍手碍脚,她们行起事来,反而更加便利。
稳婆骂骂咧咧的走了,“一个好端端的千金小姐,居然去给人接生孩子,真是邪了门了。”
这样的闲言闲语,木乔全没有放在心上,她只知道尽一个女子的本能,去帮助另一个女子。
第130章 福星
文昌伯府。
陈大公子陈怀瑜的新房,一大清早,里面却传来争执之声。丫鬟婆子正觉得奇怪,门开了,陈怀瑜一脸怒气的开了门,径直往书房而去。而房中,却听见里面新夫人隐隐的哭声。
这是怎么了?谁都不敢问。
这位陈大公子确实如传闻所言,有皮肤病。但并非是恶臭缠身,相貌也颇为周正,只是在发际处看到有些小小的红斑,上面覆有银白色鳞屑,看着有几分触目惊心。此为白疕(牛皮癣),极是难治,但在他身上还不算太过严重。
陈府的管事嬷嬷使个眼色,派几个伶俐丫鬟去服侍自家公子,这边带着其他人进来服侍新娘子。
听见人进来,佟丽萍已经拭去泪痕。无论如何,今儿是她在陈府第一天做人,要是弄不好,可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陈府嬷嬷先去检收元帕,确认无疑,跟新少夫人道了喜,便去向夫人复命,顺便打听为何事争执。
有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觑空低声问,“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别问了!”佟丽萍恨得满口银牙都快咬碎了,看着桌上木乔送的和合二仙花钿,一下子就给砸到了地上,还狠狠踩了两脚。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给人破了身,为避免洞房出丑,便让丫鬟去弄了一小瓶子鸡血回来,藏在身边,以备自己不见红时,好装处女。
可是昨晚的一场洞房花烛,让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自己确实还是完璧。一时心情放松,未免睡沉了些。没把那瓶鸡血提前处置。
及至今早醒来,陈怀瑜本来对这个美貌新妇颇为满意。想与跟她温存一番,却不料发现新婚妻子的枕边竟然藏着这种东西,顿时翻了脸。
不管佟丽萍怎么解释,他就是不听。
他也有他的道理,若是好端端的清白女孩儿,何以要准备这种东西?就算未曾破身,想来也是做过什么不堪之事了。
一个男人最无法容忍的恐怕就是妻子给他戴绿头巾,其实文昌伯世代清贵,陈怀瑜又是嫡子。若不是身有顽疾,佟丽萍这种暴发户家的女孩儿,是无论如何也高攀不上的。
而陈怀瑜出于自卑,原本对自己的妻子并没有太高的要求。但要是连基本的清白也保不住。那他这男人也做得太过窝囊了。
佟丽萍心中暗恨自己的自作聪明。可是更恨木乔不肯告诉她实情。还有佟正恩,若不是他给自己结下这样一门亲事,能逼得她犯下这样的错事?
有陈府的丫头眼尖看见新夫人作践别人送的吉祥首饰。只当是她对自家公子不满,私下回禀主子,更加令得佟丽萍雪上加霜。这婚事,一开始就各种不如意。
索府,今儿是新生儿的洗三宴,阮玉竹早早就来道喜。
看过苏姨娘和那胖小子。过来笑眯眯的看着木乔,直把木乔看得不好意思。“干娘怎么如此看我?”
“我在看我的干女儿是怎样的大福星,怎么,不行啊?”阮玉竹笑着揶揄,那日佟丽萍的喜宴,她是接到文昌伯家的帖子,到陈府去喝喜酒了。
但也听说了女儿的光辉事迹,临危不乱,后来还亲力亲为,在京中著名稳婆都表示要放弃苏姨娘的时候,硬是顶着压力,替姨娘接生,终于保得母子平安。
这下子,不仅是木乔福星的名头坐实了,还有她的接生术也在京城出了名。
好多大户人家变着法儿的往索家或是坤德观里递消息,想请慧通小师父去帮忙指挥接生。
“人家都说,慧通小师父自入门清修,身上的煞气已经给神佛镇住了,现在可全是福气了。有她在啊,一定是家宅平安的。”阮玉竹学着在外面听到的话,脸上满是身为人母的骄傲。
木乔给夸得不好意思了,赶紧转移话题,“干娘又笑话人家!现在女儿可正苦恼着呢,那些富贵人家,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何况又是关系子嗣大事,若是一个闪失,女儿挨骂倒没什么。只怕连累你们,那可怎么好?”
她说的全是实情,也正因如此,所以那些大户人家找上门来的邀请,都让索光弼和万氏苦恼不已。
不答应,人家说你不给面子。答应了,万一出点事情,更丢面子,还招仇怨。
阮玉竹却另有一番见解,“行医济世,既不可因为对方贫贱而心怀轻视,但也不可因为对方富贵而借故推辞。以平常心待之,尽自己的全力,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又何必为了这些旁枝末节而耿耿于怀?”
这样的心胸开阔,令木乔很是敬佩。她也终于明白,干娘今日前来,不止为了贺家中的洗三之喜,而是特意来指点她,让她放开怀抱,去尽力帮助更多的人。
“我知道了。”木乔想通,便去找索光弼与万氏请求,愿意尽力为那些相求的人家尽一份心。别的道理就不说了,“女儿并非是想出这个风头,而是真心实意想多救些人,以积功德。若是女儿侥幸,能多帮到几家,这于父亲母亲而言,也是增光添彩的事情。”
索光弼听得有理,可仍是有些担心出事,举棋不定。却不料,当晚府中竟来了一位贵客,帮他下定了决心。
“小妇人夫家姓毕,娘家姓严,均是世代行医。小妇人自小耳濡目染,也颇懂些医术皮毛。现受三殿下所托,辅助二小姐行医积德。”
索光弼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毕严二氏皆是当代名医之家,更有多人在宫中供奉。这位妇人年约四旬,穿戴虽然朴素,但气质极好,显然不是低贱之辈。她还是三殿下特意请来的,这不是表明。三殿下也在暗中支持给木乔树立声名?
当下再无异议,反而诚惶诚恐的要将这华严氏奉为上宾。木乔更加要行拜师大礼。
只这位严氏却全不肯领,“三殿下让小妇人来,不过是二小姐身边的一个仆妇。为免麻烦,只喊我一声华嫂子便是。”
有了这样高人的相助,木乔的行医之路更多了一份保障。只是那位三殿下,他怎地对我如此之好?木乔想不明白。
秋去冬来。
时至腊八,雪花满天。
又是一年生日到了,但相较于去年在索家的大肆庆祝,今年却低调得多。因观中要施粥行善,木乔连家都没空回去。
只是晚上回到观中,却见房中堆着大大小小的礼物,快把桌子都淹了去。
木乔很是诧异。“这都是哪来的?”
“全是人家送的。”可人一一指给她看。
有索家周家等亲朋故友送来的礼物。也有展云飞柳起轩等一干老友惦记着她的生辰,更有最近她接生过的一些京城贵妇送来的贺礼。
唯独有一只食盒,里面搁着一碗生寿面。还有炖好的一大罐鸡汤。因她在道观之中,便没有放半块鸡肉,只放些冬菇玉笋,调得鲜美无比。不用问,这定是干娘亲手做的。
木乔心中却有些黯然,大家的礼物都齐了。唯独就缺一个霍老三的。这都快过年了,他怎么还不回家?若是到时一家不得团圆。干爹干娘该有多伤心?
正暗自腹诽着,去将那碗寿面下了,有小道姑过来通传,“慧通师姐,门外有位白夫人求见。”
白夫人?天都黑了,是哪家的白夫人还在找她?
木乔迎出去,却见那位白夫人一身白裘,果然白得很,见了她就欢天喜地的扑过来,“阿乔,阿乔,是我啦!”
眉目似曾熟悉,只是从少女装扮成了少妇,眼角眉梢平添了几分风韵。木乔闭眼,肯定是她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要不,怎么会看到阿果?
那年阿果上京城订了亲,今年入秋的时候,已经出阁了。白澄给安土司弄到了定州不远的一个地方,做了一名校尉。
安土司生怕委屈了女儿,给她置了不少房屋田庄奴仆,在给木乔的来信中,阿果说自己小日子过得还是很悠闲的。
但再悠闲她也不可能大过年的抛夫弃家,跑到京城来呀?肯定这丫头没干好事!
木乔把热乎乎的面条盛起,让人给她准备了一份斋饭,把人全都打发下去,“说吧,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吃鸡汤面,给我吃素斋,这是待客之道么?”阿果不答,反倒先挑她的理。
木乔不理,埋头吃面,“我今儿过生日,还没问你讨礼物呢。这面条是干娘给我做的,独一份,不能跟人分的。你要想吃,就分你几口汤水吧。”
“小气鬼,我就这么一说,瞧把你急的?”阿果从怀里掏出封信来,在木乔面前抖得哗啦啦的响,文绉绉的显摆着,“千里送鹅毛,家书抵万金!我这份大礼可算赶到你生日这天送到了,可别怪我空着手来。”
木乔展开一瞧,竟是霍梓文写来的。信中给她报了个平安,然后说赶不回来给她过生日了,只好给她送一份大礼。
那口气跟他平时说话一般,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勉强意味,但当木乔看清后面的大礼时,却着实吓了一跳。
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那应该是一家铺子的文契。作为松涛阁的分店,霍梓文送了她一间银楼!
地方就在晋中极其繁盛的闹市之中,霍梓文告诉她,已经跟大堂哥邓梓谦谈好,请他派人帮忙打理了。
可是银楼的名字凭什么写着霍梓文?虽然他是举人,可以免交赋税,但这不是送给木乔的么?干嘛不写她的名字?
真是的!往后他要是不承认,打起官司来,这银楼肯定就得打水漂了。霍老三实在是太精了,送个礼都攥在自己手心里。
木乔一面不屑,一面嘴角却忍不住扬起。
收了信,她也没忘记问对面的白夫人一声,“我三哥是让你帮忙寄信,不是让你亲自送信来吧?白夫人,你究竟捅什么篓子了,要躲到京城来?”
第131章 挑媳
小夫妻吵架拌嘴是情趣,但上升到离家出走的地步就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了。横竖,在阿果心中,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在他心目中,我就是个全身上下都是毛病的懒媳妇!别说跟他娘比了,就是跟他几位嫂子比,也差到天边去了。既然如此,他当初干嘛娶我?”
木乔听阿果嘟嘟囔囔抱怨了半天,总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事情的起因,无非是白澄老兄一日热得满头大汗,从军营累得半死回家时,瞧见自家媳妇歪在院中树荫下,惬意的吃着冰镇鲜果,旁边还围一堆打扇伺候的下人,凉快无比,舒坦无比。
他一时妒忌,便酸溜溜的说了句类似自家媳妇真是好命,既不用侍奉公婆长辈,又不用操心家计之类的话,顿时就把阿果那点小心眼给惹毛了。
所谓相骂无好言,很快,两人便从原本的几句日常口角,上升到个人品质问题。
阿果怪白澄心中没有自己,什么都瞧着别人好。尤其是总拿他娘跟自己做比,说得她接受不了。白澄就怪阿果不懂得体谅,长这么大还跟小孩儿一样,一点不知道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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