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解的么?”韦后却紧追不舍,“若是再过几年。恐怕会误了她的终身大事吧?”又和善的看向木乔,“古来娥皇女英也是佳话,索小姐家风端正,必是明理之人,自然会与正妻好好相处,哪有什么横刀夺爱之事?若得皇上成全,封你做贵妾。身分也不可与寻常妾室相比。便是索大人和索夫人,想来也不会见怪吧?”
话给堵到这个份上,让万氏怎么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三殿下杨烜终于站出来说话了,“母后恩及天下,本是这丫头的福气。但她命该如此,若是道长强行替其破解,只怕会引来后患。不如随遇而安,或者自有机缘等着她呢?”
“三殿下真的是很喜欢这丫头呢。”江贵妃掩面而笑。说出佟正恩的心事。怎么三殿下不惜得罪母亲,也要维护这小丫头?
若说他对木乔没有一点私心,那恐怕也实在说不过去。但三殿下一向洁身自好,并不十分看重女色。他这究竟安的是什么心?佟正恩颇为费神。
江贵妃低低在皇上面前告密,“臣妾听闻,三殿下特意将府中的爱马都赠这丫头了,就是她今儿所穿的衣裳也是。臣妾不过小小的激上两句,引个话头出来,没想到他就急了。”
“你呀你呀!”皇上似是心情颇好的笑嗔了江贵妃一眼,却又瞧着玉衡问道,“这丫头身上的煞气厉害么?可有妨碍?”
玉衡深知皇上脾气,听他这口气便顺势道,“除了不宜早婚,最好还让她多抄几卷经书,供奉神灵。”
这个木乔不怕,不就是写字么?她在霍家已经养成习惯了,正好练字。
但皇上听了,却只微微颔首,似乎还不甚满意。
忽地,有人站了出来,“北方胡族正向我大魏求娶,他们那儿民风彪悍,并无面相一说。索家小姐系出敦煌,父皇也说甚有男儿气概,不如便收作宗室之女,和亲出塞,也是一番美谈!”
木乔直愣愣的扭过脖子,这是哪位呀?她到底是砸了他们家的灶台,还是把他家孩子摔井里了?连这种话居然都说得出口!
什么美谈,分明是想借她身上的煞气去带霉别人吧?
涉及国事,玉衡不便插嘴,还是三殿下站出来说话,“四弟所言差矣,北方胡族向我大魏求娶的是皇室宗亲,宫中自有适龄待嫁的公主。咱们身为皇室血脉,怎好为了一已之私,就忍心让臣子们骨肉分离?索小姐年未及笈,如此稚龄,让她代公主远嫁,不仅不合人情,也实在有辱国体!”
“三哥这话可不对吧?”四殿下脸上依旧带着笑,但目光却阴沉无比,“前朝的隆庆公主,不也是臣室女儿?说到年龄的话,索小姐小是小了些,但此去塞外和亲,路途遥远,诸事操办起来,总也得一二年的工夫,那时不就刚好了?况且真人方才也说,索小姐是个有福气的,能为朝廷立下这样的汗马功劳,便是整个敦煌索氏也应该感到无上光荣!”
光荣你妹!木乔胸中怒火高涨,心知自己已经被无辜的卷入到朝廷斗争中来了。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已经起不到作用,反而还会给人拿住话柄,惹来纠纷。于是,她所能做的,只能闭上嘴巴,不发一言。
佟正恩心思急转,已经多少瞧出些眉目来。
皇后除了三殿下一个儿子外,只有一个女儿,早已嫁人。而现在宫中年岁最大的女儿便是江贵妃的亲女,四殿下的亲妹妹,昭华公主。
胡族来求亲,理所当然轮到她,想是江贵妃和四殿下舍不得,便布了这个局,想找木乔做这个替死鬼。
三殿下故意把木乔请来,又让她引起众人的瞩目,恐怕是早就设计好的。他与四殿下的争斗已是公开的秘密,若是能借着此次机会狠狠打压老四那边,于他可是大大的有利。
所以接下来,三殿下一定会保住木乔。
果然,见四殿下针锋相对,三殿下并未慌张,身如磐石,目若静水,半点波澜不惊,“四弟,你也听到真人方才所说索小姐面带煞气了,类似的话真人在索小姐寿诞那日也曾当众说过,在京中不是秘密。虽说胡人不拘小节,但若是有心打听一番,知道我们大魏在明知索小姐不宜过早婚配之时,仍将她收作宗室女,和亲番邦,这会令得番邦友邻作何感想?会不会以为我们大魏是假借和亲,故意派一个这样女子嫁去,以动摇他们的根本?”
他略顿一顿,“即便是等到索小姐及笈之后再行成婚,但毕竟议亲之事却已是迫在眉睫了。我大魏素来号称礼仪之邦,诚信示人,若是做出这等行径,岂与小人无异?此事还请父皇裁决!”
有理!木乔坚决支持,杨烜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皇上就是想找个臣子女儿送往番邦和亲,也得另选他人了。
韦皇后觑着皇上那意思,递了个台阶过去,板着面孔先训自己儿子,“今儿乃是元宵佳节,怎么好好的又谈上国事了?皇儿也太不懂事,快回去坐着吧。来人,去本宫处取两份礼来,赏索夫人和索小姐,你们也退下去好好观灯吧。”
“慢着!”原本以为尘埃落定的事情,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话,又中断了,“皇后且不必忙着打赏,便是观灯,留在此处不也不样?不多她们两个位置,添张几案便是。”
皇上嘴里说得轻巧,但重抬起眼打量木乔时的目光却与方才有了极大的不同,不再是漫不经心,而带着一种颇为玩味的审视,就象一只刚刚睡醒的老虎注视着自己的猎物,让人心惊胆寒。
“让索小姐去和亲,那是说笑了。”他先否认了四殿下的提议,后又笑得,“朕方才总觉得似有什么事没想起来,这会子终于想起来了。朕记得,辅国大将军叶离好象至今还没有续娶吧?”
此言一出,不独是皇后,就连三殿下也微微色变。佟正恩暗自挑眉,看来,这场博弈四殿下是输了,但皇上亲自上阵了。
这是要试探三殿下的底限吧,那三殿下又该如何应对?
木乔心中一紧,什么将军?一把年纪还不续娶,多半是有问题的吧?
霍梓文离京多年,也无法晓得这军中事务,偷眼看玉衡的神色,却是说不出的凝重。难道有什么不妥?他的后背也开始冒冷汗了。
只听皇上兴致颇高,“我记得从前叶将军也在朕面前提过,说是自己杀戮太重,命中带煞,寻常女子皆受不住他的煞气,故此自夫人亡故后鳏居多年,一直不愿续娶。方才听真人说这小丫头面带煞气,朕听在耳中便觉得耳熟。现在想来,他们二人许是天生一对。真人,你说可是?”
玉衡笑道,“皇上说得不错!若是可以,让贫道合合他二人的八字,兴许还真的般配。”
皇上满意的点头微笑,“此事若是能够玉成,倒是道长一桩大功德。叶家世代忠良,朕要亲自下旨赐婚,务必让叶将军少了后顾之忧,而索小姐也不便担心会夺人所爱了。”
这竟是——要定了么?木乔一颗心惶惶悠悠,如风中落叶,再也顾不得礼节的偷看向霍梓文,小脸惨白。
哥呀,现在可咋办?
第117章 叶离 T
霍梓文紧咬牙关,才忍住上前说话的冲动。
方才在玉衡回话的时候,右手背到身后摆了摆,示意不可造次。霍梓文不明究里,只能在情况没有到最后那一步时,暂且闭嘴。
不过若是真的事情坏到那一步,他也有法子力挽狂澜,只是恐怕,要连累家中名声受损了。
三殿下脸色甚是不好,却终究没有继续公然顶撞下去。韦皇后略有些歉意的看了儿子一眼,却又长舒了口气,若是将木乔嫁了叶离,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四殿下和母亲江贵妃对一个眼神,也噤声坐下。皇上不肯让木乔代昭华和亲,但也没有点明一定让昭华去和亲,他们还有机会,不行再找一个替死鬼。
只不过扫过三殿下时,眼光里明显含了一份戏谑。千方百计要护着的小丫头却给父皇摆了一道,到底还是他输得更多一些!
皇上此刻化身月老,乱点鸳鸯谱的心情极好,“朕记得叶将军年前便告了假,带着一双佳儿回京省亲。朕不忍打扰他一家团聚,是以没有宣诏,说不定此刻就在宫门外看焰火。就算人不在京中,也必定在丰县的老宅子里,离京也不过一二百里地。可有哪位好管亲事的愿意替朕跑这一趟,去要下叶将军的生辰八字?”
这分明就是要人凑趣了,佟正恩略一思忖,笑着出列,“如陛下不弃,微臣不才,愿意领这趟差事。”
不管两位殿下斗得如何,先讨好皇上,总是没错。
“好好好,那这份御酒就赐与佟爱卿。算是朕替你践行了。你们都是年轻人,说起话来也便利一些。”皇上显然非常高兴,还逗着趣。“见到叶将军,让他有空把两个孩子也带到宫里来转转,跟他说。朕这儿可新进了些好马,他要是不来。可就没他的份儿了!”
大殿里又是言笑晏晏,在这些贵客的后面,又加了一张小几,让万氏和木乔坐了。
满天的焰火依旧继续,花灯也变幻着美丽的光怪陆离,但木乔已经全然无心欣赏。皇上究竟要把她嫁给什么人?那叶离,怎么一提起来所有的人都闭了嘴?
回家的路上。木乔想向万氏打听,可万氏也是一头雾水,“此事还是等回家问过你的父亲吧。”
可惜此事,连索光弼也是不知道的。只怕连霍公亮,也不甚清楚。佟正恩斜眼看着三殿下,在想自己要不要出这个面,把内里实情告诉木乔或是索家的人?
沈亦儒为了宽木乔的心,说他必去打听,可是连接几日都不见消息传来,只查出那日茶中加了些迷药。但又无法进宫追查。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倒是玉衡打发清风观的小道士来,正儿八经要走了她的生辰八字,木乔知道,此事多半有些不妙了。
至于霍家。干爹亲自写给她的信中,也只能提供一份明面上的消息。
叶离,年二十八,授辅国大将军一职,官拜二品。
在大魏朝的历史上,能这么年轻就身居如此高位,除了开国时几位重臣,再无先例。不过人家那是赶上了好时候,但这叶离凭什么呢?
凭家世,也凭他的真本事。
叶家先祖原是大魏朝开国皇帝的马伕,在某次开疆拓土的失败战役中,换了主子的衣裳替死,护驾有功,在高祖建国之后,便封赏了他的子侄。
也不知这死忠的血统到底有多强大,总之是传了一代又一代,叶家人成了当朝皇帝的心腹死士。为国捐躯的叶氏子孙不计其数,家中有三个世袭的爵位,极受荣宠。
而叶离出生于这样一个家庭,不可避免的从小就被耳提面命,既要忠君,又要习武。但一个人再有本事,远在边关,京城又有谁能赏识?
英雄诞生于十六岁的那年除夕,北方胡族突袭边关,而大魏士兵因为过年思乡,一时猝不及防,竟给人偷袭成功,打开了城门。
边关主帅叶老将军得信,从家宴上匆匆赶至前线,连铠甲都未来得及披挂,只凭着手中一把青锋剑,便带领亲兵杀向敌军。
可惜老将军空有报国之志,却无力回天。便是战死,仍不能阻止胡族入侵,一路势如破竹。给打个措手不及的大魏朝,区区数十日,便连失三十三座大小城池,一路狼烟烧至京城。
天子震惊,群臣震惊。
但在这样的时候,有些人却不顾国家安危,还在那儿争执推卸责任,说边关失守全是叶家玩忽职守的过错。
当时来京城亲戚家游玩的叶离侥幸避过一祸,却连夜就赶回了边关。
也不知他是如何游说本地百姓和残兵败将,竟随他组织了一支三千人的敢死队,在没有得到朝廷任何支援,任何命令的情况,悍不畏死的顶风冒雪,深入胡地,寻到了王庭所在,将那里的王公亲贵,珍珠宝石劫掠一空,又将南进胡族的粮食烧毁大半,这才解了京城之危,换回大魏丢失的城池。
而在局势平定之后,叶离仅带少数随从,身穿孝服,赶着十几辆马车进京。车上没有张蓬,无遮无拦的堆放着他们叶家人的断肢残骸。
或是断头,或是少足,无一不迎向刀锋,惨不忍睹。其中有一只小手,分明出自孩童之身,那是叶家年仅七岁的稚儿,整只手腕都被砍下来了,但小手中却仍是紧握着一把沾血的小刀,便是死了,也掰不动半分。
那一夜,叶家上上下下共死了一百八十一口,无一全尸。沿途百姓看了,莫不失声痛哭。而车至京城,皇上亲自带着文武百姓素服相迎。自此之后,再无人敢对叶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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