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公亮有些为难了,“那你们且等我再想想,看看还有什么好法子。”
“最好的法子就是收租!”甘婶不悦的嚷嚷起来,下嘴唇撇得老长,“咱们又不收多的,不过是把他们应该交的赋税上加一些租子收起来就是了,怎么就不行了?这八十亩良田要说起来,也是霍家祖上预备着咱们日子不好过时救急的,又不是摆设!”
可……霍公亮还待理论,却听一个清新软糯的声音插进话来。
“老爷,可以容我说几句话么?”木乔放下针线,垂手站了起来,“我有法子,既能让您的心愿达成,也能让一家人都不再为生计发愁。”
一句话,让全家人都刮目相看了。
“阿乔,你有什么法子?”
木乔的办法很简单,“老爷,您和夫人收留了我,作为回报,就由我来负责一家人的生计,直到我离开这个家的那一天为止。”
“这怎么行?你一个小孩子上哪儿赚钱去?”
“霍老爷,请相信我们吧。”展云飞也站了出来,“别看我们年纪小,是有办法赚到钱的。只是木乔还小,又是个女孩子,得需要在你们家住几年。”
看着大家狐疑的目光,他急急补了句,“请放心,我们一定是正当渠道得来的钱。”
“那你们究竟要做什么?”霍梓文抱臂胸前,目光怀疑。
木乔看了展云飞一眼,他回答道,“我会打首饰,木乔会画首饰,我们打算就做这个买卖了。你们别小瞧了这个,里面的利息可高得很,但本钱却要得不多。只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需要你们帮忙才行。”
甘婶当即道,“那还不如收租稳当!”
“要不算我借的,拿这个押着。”木乔从脖子上解下一只金盒。
这只金盒虽然小巧,却以十足赤金打制,半月形的盒面上浮雕着栩栩如生的折枝牡丹,而顶端又透雕一对鸂鶒,以子母扣相合作纽。工艺繁复,华贵异常。
阮玉竹在救起她时就看过这样东西,“这上面錾着你的生辰八字,也是你日后和亲人相认的凭证,怎能随意示人?快收起吧。”
木乔却异常坚决的将金盒递上,“我只要向夫人借五两银子就够了。您放心,我一定还得回来。”
“不行。”霍公亮表示反对,“五两银子能做得了什么生意?家计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就不要操心了。”
“我借你!”霍梓文也不知看出什么,忽地就张口应下了。转头瞥了他爹一眼,“我是家中长子,赚钱养家也是本分。”
然后冲木乔和展云飞扬了扬下巴,“现在跟我去书房立借据。”
他们还玩真的?
一屋子大人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半大孩子就这么走了。
第8章泡菜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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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正午,不大的朱桥镇在市集这一块儿还是颇为热闹的。
今儿天气不错,在连接下了几天雨之后,久违的日头终于从云层里露出了稀薄的笑脸。家家户户不是忙着洗衣裳,就是把被褥枕头抱出来晾晒。狭窄的弄堂上方,到处都挑着竹篙挂着花花绿绿,垂下大片小片的阴影。
展云飞便躲在这样一处阴影里,带着几分不确定问身旁的木乔,“你觉得他能办成这事?”
木乔没有说话,只是抬起那双沉静的琉璃色的眼眸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注视着岑记银楼的大门。还有,那阁楼上晾着的湖蓝底子五彩鸳鸯锦面的绣被,暗自狠掐了自己一把。
展云飞被她那酷似岑家小姐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可是再一想,觉得自己问得多余。他是不可能露面的,木乔的眼睛太特别了,即便和佟老太没见过几面,相信也很难让人忘记。除了拉霍梓文作同盟,他们哪里还有人能放心的托付?
不过那小子实在精明得过了头,也不知怎么就看出他们有事情瞒着家里。他肯帮忙,但代价却是不菲的。简直可以说是趁火打劫!展云飞正心中腹诽着,却见佟李氏已经客客气气的陪着霍梓文一起出来了。
这个妇人也有些胖,却不同于甘婶胖得均匀而健美。佟李氏的胖一看就是吃出来的,满脸肥油,整个人跟发面馒头似的臃肿不堪。
可是有谁知道,她六年前初到朱桥镇的时候,还瘦得跟竹竿似的,病得几乎快死了?现在却是穿金戴银,一派富人模样?
老街坊们有知道底细的不由得感叹,这就是命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亏他们家祖上积德,生了个好儿子,给岑记银楼的独生女招赘上门后,竟考了个榜眼。本来全家已经进了京城享福,可佟高氏刚去没几日又回来变卖家产。
听说是在京城找到了好门路,急等着用钱做生意。这也不奇怪,只是街坊们有些奇怪,怎么不是那个当家理事的岑小姐回来?
“小妹,阿泰哥,还不快过来?”霍梓文出门就冲二人的藏身处招了招手,阳光照着他唇上那一圈细细的绒毛,有些显眼的早熟。
牵着小的,带着大的,霍梓文大大方方的走在了佟李氏的身旁。
“这小姑娘是霍公子的妹妹?”不用抬头,木乔就知道佟李氏笑得很甜,只要有利可图的时候,她总是笑得特别甜。
“就是胆子太小了,认生。又不习惯南方的气候,怕冷。”霍梓文说着,又很自然的拍了拍木乔的帽子,恨不得把她整张小脸都拍进帽子里。
至于身后跟着的小厮,也是戴着帽子围脖,瑟瑟缩缩一副怕冷之极的样子。不过佟李氏压根就没仔细看过,真正的金主可是眼前这个小少爷,他手里可是攥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是作假的。
“小姑娘都怕冷,再住上几年就惯了。不过霍大人兴许要不了多久就能复起呢?到时回了京城,可别忘了关照我们这些乡亲。”
“谁知道呢!”霍梓文却不怎么答话了,只问,“还有多远?”
“不远不远,马上就到。”佟李氏两道画出来的柳叶眉微挑,禁不住带了几分得意人在失意人面前的居高临下。
堂堂一个相爷家的公子居然来买旧物件旧书,真是凄惨。她儿子可不会这么蠢,当官不弄钱,那是傻蛋!
因为霍梓文说还想要些浅显的书给弟弟,佟李氏很客气的把他们一行人领到了自家的旧宅。这原也是岑家的宅院,不临街,比较僻静,虽然只有一进,但房舍却是干净整齐的。
只是原先住着的人不太爱惜,弄得四处多有损坏,尤其是经历了一次大搬家,更加显得脏乱。
佟李氏却一点也不心疼,开了门锁,领他们到了东屋,“我儿子从前的书都在这儿了,你自己拣吧。若是想要什么家俱,价钱也好商量。”
霍梓文点头,牵着木乔进来。佟李氏嘴上说得客气,却怕他们私拿,一直站在旁边虎视眈眈,却没有留意到跟进来的那个小厮却溜进了她家的厨房。
木乔在墙角书箱里的那一匣匣书中,很快就找出自己想要的。可是偷偷捏了捏霍梓文,他仍是无动于衷的翻看着自己手上的书,似是入了迷。
再捏一次,他反而不耐烦的把木乔的手一拍,“催什么?挑书自然是要花点时间的。你要是不耐烦,到外头找阿泰哥玩去。”
木乔忽地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了,顿时沉下心来。就着他的话,假装生气的撅嘴出了门。
展云飞正在厨房里着急的翻坛倒罐,见她来了,也不多话,只指着那些给搬乱的坛坛罐罐努了努嘴。
花了点时间,木乔才终于找到了那只黑色黄边的泡菜坛子。展云飞正想伸手进去掏摸,木乔却径直把整个坛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咣啷!就是在东屋的佟李氏也听见瓦罐摔碎的声音。
清亮的眼眸微闪,霍梓文放下正在挑选的书籍,同她一块儿出来,却见厨房里已经砸碎了好几个泡菜坛子。不过都是已经坏掉的,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而那两个始作俑者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身上还沾染着泡菜水的味道。
“这是怎么了?”
“我渴了,阿泰哥见有柴禾,就想给我烧点水喝,没想到却把坛子踢翻了。”木乔怯生生的解释着,一直不敢抬头。
霍梓文没有二话,当即就问佟李氏,“婶子您看要多少钱,说个数吧。”
本来老大不高兴的佟李氏,见他这么痛快,心下舒坦了许多。眼珠子一转,不悦的道,“本来这些坛子是值不了几文钱的,但这些老泡菜水可是多少年才腌出来的。算了算了,你们也是几个小孩子们,就一坛十文吧。这碎了有三个,就收你们三十文算了。”
真黑!霍梓文耐心的讨价还价“婶子,这可太贵了。您看这些泡菜都已经坏掉了,我在这您这儿还买了不少东西,您就少算些吧。”
“那可不行。霍公子,我是看你也是大家公子,才跟你这么客气。若是别人,我非要一坛二十文不可。”
“那就算了,这些书我也不要了,还是回店里先找人把那些家俱拖回去吧。”
什么?木乔傻眼了,那书!那些书也很重要!
第9章不是好人
不理木乔是如何瞪着两只琉璃眼,死拽着他的手不肯离开,霍梓文说了要走就是要走。
不过走前,他却让展云飞把那些碎瓦拾掇干净,又帮忙打来清水把地面的臭水冲掉,然后捡起几块碎瓦道,“婶子,我砸了你三个坛子,这就去瓷器店买三个一模一样的赔您。您若是要咸菜,我回头就送您几样尝尝,包管也是陈年腌渍,味道不差的。这总该行了吧?”
别看霍梓文年纪小,但处事很是老道,佟李氏见他如此行径,倒不好挑毛病了。可是白白带人过来一趟,若是什么便宜也占不到,难免让她有些不甘心。
“霍公子,是你说要旧书的,我这么大年纪带你特意来跑了趟,总不能一本也不买就空手而归吧?”
木乔心中一动,开始有些明白霍梓文的用意了。
“婶儿,真不是我不买,实在是你那些书都太旧了,还多有残损。我若是买了,也不过是看一时就扔了,实在没什么用处。不过您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什么都不买,也有些过意不去。”他皱眉想了想,“要不这样吧,我瞧你那些书匣倒有几个好的,能不能卖我?”
木乔暗自横了他一眼,这死小子,原来埋伏在这里呢!
佟李氏当然不乐意,“你把那好书匣拿走了,我的书还怎么卖?你要那书匣,就连书一起买走得了!横竖也花不了几个钱。”
霍梓文又想了想,给她出了个主意,“婶子,您若是愿意算便宜点,把这些书全卖给我如何?”
全要?佟李氏有些警惕了,“你不是说我的书不好么?怎么又全都要了?”
霍梓文诚恳的告诉她,“这些书虽然旧了,但也分三六九等,婶子您进来瞧。象这些百家姓千字文,都是入门必备的东西,虽有些缺损,但若是加页补上,算便宜点,还是有人要的。但象这些演义之类的闲书,又残破不已,只能当废纸卖了。不过这些书匣子尚是好的,若是修修补补,给人拿去装书,倒是可行。您要是一起算便宜点给我,我好歹也能挣上几文,买几张白纸。”
他一面说,一面顺手就将那些旧书归整了起来,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差的,全给分门别类的放好了。
佟李氏纵是不识字,但经他这一番指点,也知道该怎么办了。心里小算盘一打,觉得还是有利可图,便不吱声,等霍梓文一本本的清理完了,这才笑道,“霍公子,你既都说我这些书还值几个钱,我若是报个高价,你肯定又嫌贵。我若是报个低价,自家可不又亏了?不如你还是挑几本喜欢的吧,我算你便宜点。”
她总是这样,明明是占完了别人的便宜,还非得摆出一副大度的姿态,惹人讨嫌!木乔把眼眸垂下,只盯牢自己要的那个书匣。
霍梓文很是头疼的想了想,挑出几本沾染着墨迹的字帖,“我就拿这个吧,回去给弟弟描描字。婶子您看要多少钱?”
书匣,书匣!木乔又掐了他手心一把。
把她的小手甩开,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霍梓文最后才又似不经意的拿起一直被木乔牢牢盯着的书匣,“差点忘了,再加几个书匣吧。”
这一回,佟李氏又跟他磨起了嘴皮子,不过霍梓文似是终究少年心性,耐不住烦了,稍稍还了几句,就痛快的成交。
转头雇了辆板车,把东西全都拉上。本还要买三个坛子赔给佟李氏,可她却又不要了,只是到了瓷器店,按新坛子问了价钱赔给她,才算完事。
路上有人,不方便说话。等到把东西拖回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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