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两算是房钱,二十两算是我送您上京的盘缠,只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佟李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大奶奶您真是又大方,又明事理。怪不得好福气,能嫁进柳家来。”
柳赵氏一笑,把身边的一位管事嬷嬷唤了进来,“这房契交割,有许多手续还需外面管事的爷们才清楚,得麻烦佟夫人跟去跑一趟,过后我再让家里备个车,送您去码头。我记得下午刚好有班船要上京,也不耽误您的事情。”
那就太好了!佟李氏一见丫头取出那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就喜得两眼发光,连饭也不想吃了,起身跟阮玉竹辞行,“霍夫人,那我就不耽误您了,您在这儿陪大奶奶说说话,正好谈谈上回柳大爷说要介绍生意的事情,我到时会给你们写信的!”
她丢了一个自以为双方心知肚明的眼神,急急走了。
阮玉竹原本打算替她践行吃饭的银子也省了,也懒得跟她啰嗦,等她出了门,同样起身告辞,绝口不提生意之事,就说要走。
可象佟李氏那样赶着追着要说事情的时候,柳赵氏不怎么搭理,可阮玉竹不吭声,她却来了兴致。
“霍夫人不必着急,不如多坐一会儿,说说你们想做什么买卖,说不定我们家还能帮上点小忙。您别误会,咱们家这也是在商言商,有合适的机会总想多赚些的。”
阮玉竹想了一想,才跟她浅谈起来。
别看柳七年纪小,但占的院子可不小,在柳赵氏所居的正房之后,那一套抱厦,全归他所有。
还没进门,就见路上遇到几个衣饰华贵的小少爷们在一旁挤眉弄眼,其中一个十来岁的小胖子冲他们嚷嚷,“老七,你这是从哪儿领个乡下丫头回来了?是要做童养媳么?”
柳七一点不气,反而挑眉冷笑,“怎么?你妒忌了?不服气也去领一个回来呀!”
不待其余几人反驳,贾姨娘心平气和的上前做了个介绍,“几位小少爷,这位是霍相爷家的小姐,现在霍夫人还在大奶奶那儿作客,这样玩笑让管事妈妈们听见可不大好。这刚吃了饭,转一转就都回去午休吧。七哥儿,请霍小姐往这边走。”
那几个小少爷似乎对她颇为忌惮,冷哼一声,各自散开了。
柳七拉着木乔进了屋,贾姨娘吩咐下人去准备茶水糕点,这才给木乔深施了一礼,“霍小姐,救命之恩不敢言谢,若是以后有用到贱妾的地方,自当尽力。”
这是柳七的亲娘,果然态度与柳赵氏的表面功夫大不相同。木乔急忙还了个礼,“其实是七少爷机警,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柳七斜睨了她一眼,“你可以说我福大命大,但我说是你救的,就是你救的!”
木乔一哽,蓦地想起被绑在船上的那个晚上,她本想找这小屁孩晓以大义,让他好吃好喝好好配合自己,争取有机会释放,却没想到被他教训一顿的情形。
那天晚上,柳七一改白日里的嚣张跋扈,在听完她的话后,说,“我知道你是好人,我那么发脾气你都没生气。可我若不对你坏一点,待我走了之后,他们不会觉得你可怜,好好对你的。”
当时木乔就懵了,“那你怎么知道你就能回去?”
“我家有钱有势,除非他们不想在本地混了,否则就一定不敢动我。我给绑来的时候,给人换了衣裳,他们也不知道我的身份。等知道了,却已经晚了。你没看他们现在这么耐着性子的伺候我么?估计正在头疼要怎么把我送回去。若是给你机会,你就应下,甭管他们让你干什么,先答应了再说。”
尔后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绑架他们的东青帮在商量之后,决定由木乔出面送柳七回去,制造出意外的效果,既保全了颜面,又左右不得罪人。
至于为什么会选中木乔,这当中肯定还有些原委,但柳七不会问,木乔也不会说。
这会子,作为地头蛇的柳七把木乔拉到他的屋子,很是豪爽的道,“你要看上什么,尽管拿。这不是打赏,就当咱们交个朋友了。”
木乔不要,“若是交朋友,不拘东西,只要尽个心意就行了。你送我太贵重的东西,我反而心里不安。对了,你到底叫什么,这个能告诉我吗?”
“可以!”柳七微微一笑,只有左右无人时,他骄纵的外表下才难得带了几分真心。到书桌旁取了笔墨写下自己的姓名,“我叫柳起轩,今年九岁了。你多大了?”
什么?木乔真有些诧异,她一直以为这小子比自己小,没想到却比她这身体还大一岁,可个头怎么小这么多?她也提起笔,在一旁写下自己的名字,告诉他,“我过了年九岁。”
柳起轩一听,瞬间脸色就阴沉下去。贾姨娘看着儿子,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是我不好,怀哥儿的时候没有保养好,七个月就生了。”
这是先天不足。木乔懂事的安慰这娘俩,“没事的,我听人说,男孩子长得晚,好好保养,再大些就好了。”
柳起轩勉强打起精神让她吃茶点,可眼神却明显是很沮丧的。
木乔看着有些不忍,忍不住多了句嘴,“你也别灰心,可以试试打拳,没事多动动,总是有好处的。”
可此言一出,柳起轩却是嗤笑一声,贾姨娘勉强笑了笑,“谢谢霍小姐提点。”
木乔猛地明白,自己又说错话了。柳家大富,什么样的大夫请不着?什么样法子没有人提过?可柳起轩仍是养得这么一副病怏怏的模样,那肯定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了。
她心中懊恼不已,不由想到,若是阮玉竹在此,一定不会让她犯下这种错误。旁的不说,光看这小子被绑架了,还是这样表面当鬼,背后做人的模样,就知道肯定从小生活得极其不易。在这么复杂的家庭里,只怕有些话,真的不能随便说。
第33章亲事
屋子一时陷入沉寂,正尴尬着不知找什么话题缓和,忽听丫鬟来报,说是霍夫人要走了,请木乔过去。
正好解了围,木乔松了口气,贾姨娘却请她等等,解下柳起轩身上坠着的小香包递上,“这是我亲手绣的,里面放的香据有安神之用,送给你,算是我和七少爷的一点小小心意。”
这个倒不好推辞了,木乔想了想,掏出给绣坊老板做荷包时,顺便给自己绣的一个如意祥云小荷包,不好意思的道,“这也是我自己做的,没想着送人,所以做工粗糙了些,还请别嫌弃。”
“不会嫌弃的。”柳起轩伸手抓过,把那张写了她名字的纸折起放进去,“往后我看着它,就会记着你了。若是有机会,我去看你。”
好啊,木乔微笑应了,贾姨娘和柳七又陪着她到了柳赵氏处。阮玉竹不肯收他们家的礼物,那柳赵氏就吩咐给他们安排了辆车,送送就回。
这个阮玉竹没有拒绝,出了霍府,让马车把她们送至官媒处,要给甘琼花说亲事。
霍家的要求其实不高,只要男方身体健康,五官端正,老实本分,没有不良嗜好就成。哪怕穷点,若是真心想过日子,到霍家来做个帮工也是成的。只唯有一条,就是一定要懂事明理,不是那种小鸡肚肠,挑三拣四之人。
官媒瞅着脸红得象火烧似的甘琼花,手里摆弄着她自己绣的一方精致手帕,有些为难。阮玉竹知道她有些话不好当着女孩子的面说,便让她和木乔出去等,让那媒婆好开口。
“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官媒不客气了,“按说,这丫头的针线活确实不错,瞧这样子,也是个懂事孝顺的。唯有一点,就是吃亏在身材上了。她个子又不高,还长成这样,若是真有那好小伙,一看就不肯要。我说句实话您别着恼,不如你们回去想想办法,若是能让她瘦个十斤再来,应该就好找得多。若是不行,我纵是安排些见面,也是不成的。若有愿意的,只怕就有些歪瓜裂枣,你们也看不上了。”
这话说得倒是中肯。阮玉竹也知道,当朝世俗观念就是女孩子未出阁时一定要瘦,若是太胖,肯定就是懒惰愚笨,这样的女孩子纵是吹上天去,也无人肯信。
可甘琼花这身材也不是一朝一夕长成了,生来就胖,难道你能不给她吃不给她喝?当然,这样的法子也不是没试过,从前甘婶子就曾下过狠心,一天只给甘琼花吃一顿饭,结果生生把女儿饿得晕过去了,可把一家子吓坏了。
后来甘婶也曾经想过,让女儿没事就围着屋子跑两圈,多活动活动,说不定就瘦了。可那样的结果是令得甘琼花的胃口变得更好了,越跑越结实。要是不给她吃饱,就饿得头晕眼花,走路都轻飘飘的
甘泰心疼女儿,看不下去了。跟甘婶吵了一架,说以后宁愿一辈子养着她,也不让她再遭这罪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才把甘琼花给彻底解放了。
但随着女儿年岁渐长,甘泰当然不可能当真把女儿留一辈子,那才是害了她。可一嫁人,这身材问题又出来了。
怎么办?阮玉竹连头发都要愁白了。
甘琼花虽不是她亲生的,却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了,就跟自家的孩子一个样儿。眼看这孩子因为亲事不成越来越自卑,她能不心疼么?可现在怎么才能让她迅速又健康的瘦下来呢?
木乔在回到家中之后,就立即找来纸笔,把她今儿在平江府看到的那些新首饰都画了下来,然后又去看甘成替她找回来的那些破烂。
“你弄这些到底有啥用啊?”甘成很是不能理解,蹲在地上举起根鸡毛,“莫非这些也能打首饰?”
正是。木乔细心的把能用的材料收起来,不能用的弃之这一旁,“甘叔,您下去,就替我拣这些样的东西就好,那些全是没用的。”
这个没问题,可甘成还是不解,“可这些东西又不好看,你就是弄成朵花似的,也没人要啊。”
“那可不一定。”霍梓文带弟弟也过来帮忙了,“她不还让我弄了那些草药么?道长说那些都是能染色的东西,你是这个打算吧?”
聪明。木乔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怕他们不耐烦去寻,耐心解释了句,“这就好比要做羽毛点翠的首饰,若要上品,就得寻了翠蓝或雪青色的活翠鸟,剪下羽毛来用。可那些太过贵重,纵是做出来,也不一定能卖得出去。但若是用茜草将普通羽毛染色,也可以做出类似的效果。只是没有那个鲜亮,但价钱却能便宜大半了。”
哦,这下子他们都明白了。
霍梓文举一反三的问,“那些骨头可以用来做簪子,这些丝绸布头就可以做绢花了,对不对?”
正是如此。但甘成却皱起了眉,“这样不好吧,骨簪可是人家有白事的才戴的,你就是弄得再好,人家也会嫌不吉利。”
霍梓文想到了,“莫非你是想给骨头也染个色?”
这却不是了,“骨头不好染色,但可以包上金银,却是又体面又好看的。”
“那这些头发丝是干什么用的?”连霍公亮也围拢了过来,好奇的问。
“头发丝夹在薄的金银器里,作绞丝镯子的话,可以增加它的柔韧性,不容易断裂。特别是人家打铁索那些东西,必是要加的。”
霍公亮啊的轻呼一声,恍然点头,“怪道从前我在某处当官时,记得那里有个打铁的铺子,没事总是收一堆头发来,我还觉得奇怪,原来竟是干这个用的。这还真是处处皆学问,那你好好干,到时让我们也开开眼。阿三阿四,你们好好帮忙,别给她弄乱了。”
见他挺支持的模样,木乔也安了大半的心,继续收拾她的宝贝。收拾了一半,甘婶就在那儿喊,“吃饭了,都洗洗手去。天也黑了,留着明儿白天再弄吧。”
听她这一召唤,大家帮着把东西收拾起来,过去吃饭了。
霍家吃饭不分主仆,就是一桌。
只不过,每回甘婶总把好的荤菜推主人家这边,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些青菜萝卜。但但凡见着桌上有点好菜,他们要是不动筷子,阮玉竹一定会生气,拿了公筷给他们夹去。这么让来让去的,多半就让进几个孩子碗里了。
木乔从小到大可没这么吃过饭,从她记事以来,家里的桌上永远都是鱼肉不断。而爹娘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更是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摆在她面前,甚至于还时常给她一人开小灶。
当被爱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人就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惰性,甚少会去关注别人在吃什么,更不会这样推来让去。
可是在霍家吃了几个月的饭,她也开始学会等到所有的人都坐下来之后再动筷子,喜欢不喜欢的菜都要吃两口,尽量的不去挑食,免得给家里增加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