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父亲佟福顺当年在原藉给大户人家做首饰时,偷盗金银,给人家揭发出来,赔不起钱,本是待罪之身,但他却带着全家潜逃了数十年,故此佟正恩佟大人作为罪人之子,根本没有参与科举和做官的资格。
这下子事情严重了,舆论一片哗然。朝廷科举,是万千寒士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是一点也不夸张的。
而正因为这个途径的艰难,也格外为世人所关注,广大莘莘学子们最痛恨的除了科举舞弊案之外,就是有人蒙混过关了。
若说之前佟正恩攀龙附凤还能让某些人找到值得同情的理由,但他若是当真欺瞒身世来换取功名,就会为全天下的读书人所唾弃攻击的对象。
当下,也不知消息是怎么泄漏出去的,总之很快就有旅居京城的各个会馆的学生们联名上奏,要求彻查此事。
御史言官们坐不住了,连上数道奏折弹劾佟正恩,让他出来说明情况。
而佟正恩自那日与杨婉真会面之后,便告病在家休养,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杨自然是会把这些奏折如实的送到皇上御案上,只是皇上一直装聋作哑,似是在拖延时间,那他就时不时的提点几句,总要惹得皇上心烦起来骂他几句,才肯罢手。
次数一多,未免就有两回撞到翰林大学士在的时候了,杨只得苦笑,但几位翰林却有些不平。能进翰林院之人,都是曾经在科举中取得较好名次与荣光的。若是有人给科举抹黑,不就是给他们脸上抹黑?
是以他们大多还是倾向于将佟正恩此事彻查清楚,以正科举清名的,只是皇上一昧推诿,又不肯说明用意,未免让人觉得皇上自从病体恢复后,即便是勉强处理朝政,但脑子也大不如从前清明了。过不上三五日,传言在朝中流传开来,朝中更加人心惶惶,颇多怨言。
霍公亮抖擞精神,再次上了一本。
他身为太子太傅,本就有这个职责,也有这个权力要求彻查真相,早立太子,以正国本。而这一回的言辞可比上回更加犀利,附议的官员也更多了。
皇上在早朝之后收到,才看到两行就摔在地上,差点一口气又没喘上来,又要厥过去。幸好这一回宫女太监们有经验了,速速给他服下备用药丸,算是让他保住了一命。又急急请来太医调理,这才顺了气。
但这样一番闹腾,朝中流言传得更甚。众臣皆不明白,皇上眼看着就剩半口气吊在那里,随时有可能殡的人了,怎么就是不肯立下太子呢?
大家明面上不敢说,但私底下都觉得皇上真是老糊涂了。与此同时,要求立作太子的折子更是如雪片般往皇上面前飞去。
其中三殿下因为年纪最长,而生母又贵为皇后,最是高贵,继任的呼声也是最高的。
但杨始终淡淡的,他虽协理政务,但这些拥立不同皇子的奏折却是不管的。只让人全都送到皇上跟前去,请陛下圣裁。
但皇上哪里有心思看这些?一股脑的堆在角落里,只让郑其带着小太监们整理了一份名录出来,看哪些官员支持哪一位殿下。
最后的统计结果显示,还是倾向于三四两位殿下更多一些,杨略微占优,但也有些其他的声音,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至于朝中如霍公亮这样不表态的,也有十之三四,但他们几乎却占据了大部分的中上层官员。
皇上看到这样的统计结果,满意了。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出来咋咋呼呼的,那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只要这些重臣们不表态,就证明他们还是站在自己这边,听皇命行事的。
只是佟正恩那案子闹得委实太不象话了,连敦煌索氏和平凉城沈氏都有人被逼无奈进了京,要是再不理不睬的实在有些不过去。
皇上想了想,也是想转移一下大家的视线,终于下了一道命令,“召城阳那丫头进宫一趟吧。
消息传到城阳王府,佟正恩知道不好,定是皇上要做出什么决断来了。他想要亲自去跟杨婉真交待一番,但那来传口谕的太监却说给他指个方向,他自己去就行。
佟正恩灵机一动,便留下对方喝茶打探消息,让佟李氏去帮忙跑这一趟,“娘您一定要告诉郡主,纵是不念夫妻之情,还得看到两个孩子的份上,让她无论如何得替我想想办法,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
“你放心吧。”佟李氏这点道理还算明白,不过她也做出决定,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呆在别苑不要出来的好,否则万一这突然变了天,她可怎么办?
佟李氏算是看透了,什么养儿防老,到头来统统靠不住。看现在佟正恩要求到自己这个当娘的,便是好言好语,甚至还主动拿了几两银子给她。若是平日里自己管他讨一文钱,那就象是要他的命一般何曾有过一回的好脸色?
所以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她迤是先顾好自己再说。
佟李氏又熟门熟路的到了那别苑,这回她倒还有礼貌的很,主动道出来意。听说是皇上有旨,下人们不敢怠慢,急急的回禀进去。佟李氏眼见不错,假装是要传信,也抬脚跟了进去。
杨婉真接到消息时,正与一名白衣男子在花园中的高楼上对饮。佟李氏远远的在门口就被拦下了,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听到下人通报,杨婉真也是一惊,“这下该怎么办?要不要我到皇上面前去表明心迹,任他处理?”
“错。皇上现在分明是想拿那个姓佟的来牵制你们家,你若表示完全放弃,皇上也必会想方设法将他和你们家绑在一块。”那白衣男子背影看着很是优雅,但声音却粗嘎难听之极。
杨婉真略一沉吟,明白他的意思了,“那就是说,我得装出很在意他的模样,但却表明可以听凭皇上的处置,是么?”
白衣男子点头,“正是如此,只是那姓佟的,可能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嘁!杨婉真根本就毫不在意,“那等贱民,关我什么事?给他吃点教训才好呢。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她也不敢拖延,很快就起身离开,向园门口走来。
佟李氏仲长了脖子,从围墙外向内张望,却只看到那男子微微侧过的脸上银光一闪,似是戴着面具。
“咦?奶奶你怎么来了?”佟玉娇带着小弟弟在花园里游戏,却不想撞上佟李氏了。
佟李氏一见大喜,迅速伸手抱起了小孙子,摆出一副慈爱的模样,“奶奶想你们,来看你们呀!奶奶陪你们去玩好不好?”
“好啊。”佟玉娇倒是无所谓,他们成天给关在这园子的外层,里头的好地方都不让他们进去,也有些闷了,难得看到一个新面孔,还是愿意给佟李氏几分面子,玩一会儿的。
杨婉真走出来时正好撞见了,佟李氏生怕她赶自己走,除了抱着孙子,还连忙把佟玉娇也牵在手里,“郡主,我是特意来报信的,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带着孩子们呢,你放心吧!”
杨婉真冷笑一声,如何不知她的来意?低低吩咐下人几句,懒得跟她这种人嗦,先出门了。
佟李氏放了心,正打算跟孙子孙女培养下感情,好多住些时日,有管事婆子上前发话了,“老夫人您若要留下,不如先去下您的屋子如何?”
“好啊!”佟李氏喜出望外,满口答应。她正想着来享福呢,她的房间一定得看看。扔下俩孩子,她就跟那婆子走了。
及至进了后院的柴房,她才后悔莫及,可是那婆子不由分说就给她一柄斧头,“对不住,我们这儿开销大,郡马爷也不给钱养家糊口,只好请您也动手帮补些家中活计。”
佟李氏自然不肯,那婆子咣当一声,已经关门落锁,将她锁进柴屋里“晚饭前我会来收柴,若是劈不完,还请老夫人回王府里去,自有郡马爷好生孝敬您!”
佟李氏这个气啊,跳起脚来骂,可是根本无人应她,骂了半天口都渴了,也没人递杯茶来。她一怒之下,拿了那斧子想劈门,却冷不丁一下子砸到脚上,反伤了两根脚趾头,疼得她呲牙裂嘴,后悔不迭。
第215章 画像
霍梓文说一切都有他安排,不要木乔操心,但木乔岂能坐享其成?她知道最有风险的事都有他们去担着了,那么她可不可以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于是,在这些天,外头闹得沸沸扬扬之际,她只专心在古井无波的皇宫里画画。她的书法蒙阮玉竹亲授,又苦练多年,水平尚可,但画技实在是不怎么高明。
画了半天,也只是画出个大概,但这已经够了。宫廷里还少得了画师么?请一位擅长人物的画师过来,木乔拜托他,就着自己画的基础上勾了几张人脸。然后告诉他哪儿不对,那画师描描写写,不多时竟然就勾得令人十分满意了。
木乔把自己画的底子大大方方交给管事嬷嬷们检查之后,给那画师拿去做样子,等到今日,那画师就派人把成品送来了。
木乔打开一瞧,眼泪就这么怔怔的落了下来。好一时,她才抹去眼泪,跟身边的管事嬷嬷申请,“我想把这画送到天穹宝殿,玉衡真人那儿去供奉。请问可以吗?”
有嬷嬷不同意,但另外一个却说,“横竖都是在宫里,不过一副画,没什么要紧的,送去就送去吧。”
于是,这副画就给送到玉衡手上了,而很快,就落到了霍梓文的手里。
展开画一瞧,他就明白木乔的心意了。这个点子想得很好,他们几乎都忙得忘了,现在有这副画,想来有些事就更容易些。
杨婉真此次进宫可与从前不同,心里怀揣着事情,自然有些拘谨。
皇上待她倒是挺宽厚的,笑呵呵的让人赐了座,先问过家中安好才提起正事,“原本你们是辈有些事纵是做是糊涂些我们做长辈的也得多担着。
但你那位郡马却是委实有些过了,当然,他原不是咱们家的人,从寒门小户里出来见识浅些,家教松些也是有的。当然,这些年他在朝廷里当差还是很勤勉的,这就是你这个贤妻做得不错了。只是这回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倒有些让朕为难了。”
杨婉真急忙跪下,“夫君无知,连累陛下操心实在是罪该万死。不过夫君虽然年轻不晓事,但那样的恶行恶状却是做不出来的。他曾经说过,家中妻小皆是进京之后,水土不服染恙身亡,连他父亲也在其中。至于流言纷纷扰扰,只怕其中是有些误会了。恳请陛下念在婉真二嫁,又拖着两个孩子的份上从轻发落。否则,若是当真闹大了事情传到我父亲那里,只怕老人家受不住这打击。”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朕也是顾虑到这一点所以迟迟做不了决断。但眼下三殿下是职责所在,他要秉公执法,已经在朕面前提过多回了,朕也不好拦他。不如还是让郡马委屈一下,去把事情分说明白,如何?”
杨婉真当然同意,不过皇上又适时的点拨了她一下,“你也许久没来了,到后宫去走动走动,各处都请个安吧。上回江贵妃还惦记着你帮你们小两口说话来着。”
杨婉真听他这意思,顿时就明白了,皇上这是要让他们去投靠四殿下,制衡三殿下。虽然心中有些叫苦,但却不得不依言行事。
等她走了,皇上问那郑其“城阳王和叶离估摸着什么时候能到?”
“已经收到消息了,虽然叶大将军远些,但他已经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在。预计再有几日,差不多能与老王爷同时抵京。”
嗯。皇上稍稍放了些心,暗自盘算着有这几天的工夫,完全可以把事情拖进他想要的局里了。
江贵妃见到杨婉真时,不等她开口就先替她叫屈,“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怎么好端端就惹出这样事来?老三也是的,都是自家人,他不说帮忙,反胳膊肘往外拐寻你们的晦气,这是哪门的道理?难道咱们不好,他脸上就有光么?我当时听说此事,就气得不行。马上让你四哥上门去报了个讯儿,不管怎么说,我们必是帮着你的。你要有什么冤屈,只管跟我们说。”
杨婉真道了谢,便托付了几句,“皇上圣明,并没有难为我们。只是兹事体大,须得让郡马上公堂辩驳几句,到时就请四殿下着人帮衬一二,这便感激不尽了。”
江贵妃满口应下,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放她离去。
转过身叫来儿子,却暗暗嘱咐他要见机行事,“这事闹得挺凶,老三要是没一点子把握,不会做得这么张扬,万一是真的,没的白白连累了自家名声。人情咱们要做,但却得做得不露痕迹。你自己就不要出面了,安排底下人意思意思也就完了。”
四殿下应下,却鄙夷道,“这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