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遍,摆设饰物统统换成了新的,虽说此举太过奢侈,只是布置一新的王府看着也确是多了不少的喜庆,让人心情为之大好。
许是正因为如此,容善全然未感觉到王府外头之人心中的那种惊恐。
即便是真打起了来那又如何?
人最终都是一死,只不过早晚罢了,阎王老爷的生死薄上早便注定了时辰,无人逃得过。
只是,身为瞿云国四王爷,曾率兵征战数年,人人生畏的冰玄卿,也如她一般漠不关心,整日里“游手好闲”的,那到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看他每日下了朝之后,不是呆在书房之内看书,便是到她的小院来瞧瞧孩子,一改往昔那攻于心计的模样,着实令她迷惑不解,想来想去都是不明白他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如今瞿云有难,他不是该率兵出征,解眼下的燃眉之急么?
她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
侧头,容善瞧了一眼身旁的他,抿了抿唇,轻皱了起眉头。
从下了早朝回到府内,他便寻着她和孩子来到了王府的最高之地,在这后院的亭子里,也未说什么话儿,只是径直从她怀中抱过了孩子,而后坐在一旁逗弄着。
近些日子来,他的种种举动,总是令她心思起伏,每每心头浮起一丝暇想,便会被自己狠狠的敲碎,然后,如此不停的重复循环着,直到自个儿精疲力竭为止。
她是不该多想的,只是有时偏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也是,若真想要管得了自己的心,也只有到它死的那一刻了。
风,夹杂着些些的寒意吹过,拂乱了她随意披散在肩头的长发,那金钗的珠坠亦随之轻晃,纠结着黑发,折射着躲入亭子内的阳光。
冰玄卿便是被那若隐若现的亮光吸引着,缓缓地抬起了头来,看到了她茫然出神的模样,便是眉眼一转。
不知,她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那迷离的双眼犹如浸在碧潭之中的两粒黑珍珠,盈盈地闪着光亮,看得他越陷越深。
她这顾自出神的毛病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还或是,她一直便是如此,只是他不知罢了。
随着风,她的发摇摆着,凌乱的纠缠在一起,他好想伸手替她拂开,只是这个念头才起,即刻被他打散了。
这是从何时开始,他竟这般关心起她的事来。
勾起唇瓣,他只能自嘲的轻笑了一声,看着怀中的孩子已累极沉沉睡去,那恬静的模样,看得他的心像是被猛的撞了一下,心底某处的柔软慢慢地晕了开来。有些不知所措的别开视线,却又在无意间对上了那兀自出神的女子,他只能狼狈的看向了别处。
他,还真是被这母子二人吓到了。
“容善,容善。”他轻叫了她两声,决定让她将孩子带走,免得自个儿又受了影响。
“呃,什么?”容善回过神,有些木愣的看向他。
“孩子睡着了,将他抱回去吧,这里风大。”
“哦,好!”她匆匆地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旁俯下身,从他的怀中轻柔的抱起了孩子。
她,近在咫尺,甚至身上那淡淡像花香的味道亦将他萦绕着,就像是,他被她困住了一般。
她一抱起孩子,他便霍得站起了身子退到了一旁,引得容善不解的看向他,只觉得他的神色紧张戒备,着实不像往日气定神闲的他。
“你?”她怔了怔,开口问道,“王爷可是身子不适?”
“没,没有。”他轻摇了摇头,急急说道,“快将孩子抱回去吧。”
容善看了他一眼,想着他不愿说,便也不敢多问,于是抱着孩子缓缓地转过了身子,步出了亭子。
一出了亭子,阳光直直的照射在身上,风虽大,却也不觉得太冷,正是如此,她才会将孩子抱出来透透气,只是现下他睡着了,自是另当别论。难得的是,他竟有这份细致,想到了孩子,这是不是该说,他对孩子亦是用心的,将来,她可以放心的将孩子托负予他。
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向前迈着步子。
而冰玄卿在她出了亭子之后,便后悔起来。
该他抱孩子回去才是,这一路上的积雪还未除尽,经艳阳一照,小路怕是湿滑难行了吧,她一个弱女子还抱着孩子,身旁也未有人伺候着,若是摔着了可怎么办?
一想到此,他即刻迈着大步追了上去。
容善正走得谨慎,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吱吱”的踩雪声,停步回头,看到冰玄卿正快步行来,想着他是要回书房去吧,便又回头继续走了起来。
只是才迈了一步,便被他叫住了。
“容善。”
她再次停步回头,不角的看着他走近,等着他出声。
然,他却只是伸手从她怀中再一次的抱过了孩子,越过了她的身侧径自向前走去。
“嗳,王爷,你要将子默抱去何处?”
她急呼,却又不敢太过大声,生怕会惊孩子,顾不得脚下的湿滑,急步跟了上去,几次都险险滑倒,走得狼狈不堪。
而前头的人儿听到她惊恐的呼声,倏地缓下了步子。
“我,只是想将他抱回屋子罢了。”他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仿若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一般,喃喃的说着。
是他,做错了啊。明知她像是惊弓之鸟,经不起任何的惊吓,可偏偏他,又鲁莽行事将她吓着了。
容善长松了口气,适才她真的在怕,怕性情多变的他又会突然夺走她的孩子。
原来,他只是好意的将孩子抱回房罢了。
是她,多心了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兴起
静静地屋子里头,奶娘正埋头绣着帕子,游针走线间,一只彩蝶便显在帕子上头,栩栩如生到像是随时都会迎风展翅去。
听到房门口传来的声响,她抬起头来,却见四王爷抱着孩子,正一脚迈入了房内。
她慌忙起身,垂头曲膝施礼。
“老身见过王爷!”
“孩子睡着了。”他未应,只是边走向小床边说了一句。
奶娘错愣的抬头,竟忘了要起身,视线对上了跟在冰玄卿身后进门的容善,看着她冲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站直了身子,忙走到床畔帮着将孩子安顿好。
“好生看着。”冰玄卿直起腰身,冲着奶娘说了一句。
“是。”
奶娘应了一声,随即便在床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牢牢地看着床内睡得深沉的孩子,活像是在她眨眼间便会消失一样。而那白净的帕子,早被遗落在了桌角一侧,无人问津了。
容善瞧着,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她还真不知道,原来看似一把年纪的奶娘还有如此逗人的模样,今儿个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了。
冰玄卿回头,正对上她的温柔浅笑。
好似,他真的很少见她如此的笑过,看得令人也不由得想要一道儿开怀大笑起来。
他还沉浸在她的笑容之中未回过神来,而容善却已察觉到了他的眼神,那笑容亦随之一敛,恢复到了平日里的面无表情。
唉,原来被人冷眼相待便是这种感觉,今时今日,他总算是身有体会了。
冰玄卿撇开视线,微微叹息着。
他未有离开的意思,而她便一直站在门口处,未有靠近的意思。
难不成他还是瘟神不成,让她如此极力的避着。打从她再回到瞿云国开始,就像是不愿见着他似的,能避则避,能躲则躲,也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才愿同他说话。
透过她身后的门,他的视线悠悠荡荡的晃了出去,看到外头皑皑白雪泛着刺眼的亮光,心中不由的浮起了一个念头。
俗语说,山不就人,人便就山。
既然她不愿过来,他过去便是了。
噙着一抹笑,他迈着大步走向她,看到她的身子在突然间僵硬起来,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安的表情。
“你身旁的那个侍女呢?”
她身旁有一个叫明柔儿的侍女,平日里总是跟前跟后的紧随在她的身旁。他知道,那是如天向明少痕讨来的丫头,身怀武艺,安排在她的身旁确是不错。只是今日明柔儿不在她的身侧,到令人费解。
“你是指柔儿,她回明府帮我取药去了。”仰头看着他的脸,容善说道。
他们靠得太近了,以至于她得将下巴扬得高高的,才能对上他的眼,且,近在眼前的他,仍是令她的心狂燥不安起来。
“如此,走吧,我带你出去走走,整日里闷在府里头,小心闷出病来。”说罢,他便伸出手,一把抓起她的手,拖着她转过身子步出了门外。
“王,王爷!”她被他吓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只是由着他拖着慢慢向前行着,心思兜兜转转的就是不明白他这么拉着自个儿要去何处?
他带她去散心,这是何等可笑的事儿,她是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他会如此好心?冷酷无情的冰玄卿何时会管起他人会不会闷来了?
“王爷!”她叫着他,却见走在前头的他连头都未曾回一下,心中更觉不是滋味,从心底熊熊燃起一把怒火来。手猛的一挣,步子一停,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挣脱了他的钳制,抚着手腕的痛处站在原地,双眸狠狠地对上了他回头不解的眼神。
“何事?”他一副漠然未知的模样,全然不知自己何处做错了,竟能惹得她像是见着了杀父仇人一般的愤恨。
他,可不是秋鸿亭,她不必用此种眼神看着他吧!
“王爷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不妨直说吧。我不知王爷心中在打着什么主意,倘若我还尚有用处,王爷直管利用,不必做出这些像是刻意讨好的举动来,我自问承受不起。”她紧蹙着眉头,双手交握于胸前,大声的说着。
冰玄卿看着她,眉骨一挑,不禁哑然失笑。
报应,真的是报应啊。
是他以往对她太过无情了,以至于如今他稍稍想对自个儿孩子的娘好一些,都引起了她的怀疑,果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也罢,今儿个便让他们两人将事都说开了吧,总好过互相猜疑着对方的心思。
“容善,如今,你是我的妃,我的妻,更是我孩子的娘亲,若说真话,此刻的你,与我并无可利用之处,然而,我只是想对你好一些罢吧,或许,只是为了弥补你因我而失去的事物。你与我,是很难再分开了,许是直到我们白发苍苍,蹒跚而行之时,我们还将相对而望,至少在那时,我不想回想漫漫一生之时,发觉自己亏欠你太多。”
眼前的人儿,还真的是冰玄卿么?
他所说的一字一句,可都是真的。即便只是稍许,那也曾是她梦寐以求却又求之不得的,倘若这是真的,她该是喜极而泣了,但倘若这是假的,那她,该如坠十八层地狱了。
她哑然无语,愣愣地瞧着他的双眼。
他的眼,深邃如不见底的深渊,得不到她心中所求的答案,也不知自己可要放手一搏,她的人生早已注定走不到他所说的满头白发,鹤发松颜之时,假若她熬不过,许是连明日的晨光都难以瞧见。
她要搏吗?
容善犹豫着,紧握着双手按在心头。
扪心而问,她不想带着遗憾离开人世,若可以,她亦想在自己消逝于这人世间时,能有他的一滴泪,是为她而流。
冰玄卿静静地站着,看着她垂头沉思的模样,那悄然滑落于脸颊处的黑发随风轻舞着,如秋时落叶,无依无靠,零落散慢。
她在想些什么?可是在心中恨他、怨他。
若是那样,他亦是无话可说。
“走吧!出去走走,对你的身子有益处。”不再给她时间多想,冰玄卿再次出手,拉着她向着王府大门而去。
容善未再挣扎,只是乖乖地任由他拉着自己走着。
从他厚实的大掌之中便来的阵阵温暖,像是一股暖流,正缓缓地渗入她冰寒的心中,像是那痛再也不全出现一般。
第一百七十五章、出行
暖阳高挂于头顶,散着微熏的暖意。
两人共乘一骑,任由着马儿散慢的向前走着,也不急于催促。
容善坐在冰玄卿的身前,被他用黑色的丝绒披风紧紧地包裹着,只露出了一张婉约的小脸。
她不知他所谓的出来逛逛,可有目的地,还或只是让马儿做主,它走到哪儿,他们便瞧到哪儿。
她未问出口,只是僵着身子坐在马背之上,看着街市两侧的行人不时的转头看向他们,而后指手画脚的议论着什么。
不知,这街头巷尾又要出现什么流言蜚语了。
只是再细想,如今他们也算是夫妻,又有什么可让人家议论纷纷的。
她嗤鼻轻笑着,用披风掩住了唇角的笑意,只露出了精致的鼻子和晶亮的双眼。
“容善。”身后的他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她不由的想转过身来,却想起自己正坐在马背之上,便只是微侧了侧头。
他看到她的头动了一下,便知晓她已听到了:“你可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