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件事儿已经拖不下去了,如天再不走她们真的谁都保不住谁。若是这个时候大哥在,那该有多好,她也不必这般为难了。
当初来瞿云的目的,已在无形之间被冰玄卿磨光了,她连自个儿都保不住,又谈何替父母报仇呢,只希望大哥此去能将秋鸿亭所欠萧家的,一一讨回。
霍的站起身,她的手重重的按在桌上。
为了大哥,为了能让如天和大哥在一起,她势必得放手一搏了,唯一庆幸的是,至少还有柔儿和明少痕可以帮她。
“柔儿,去准备晚膳吧,如天她,快回来了。”说罢,她捡起桌上那包明少痕替她准备的药递了过去。
“是。”柔儿接了过去,返身便踏出了寝房。
她闭眼长呼了一口气,睁眼便瞧见了搁在桌上另一包药粉,伸手抓起,而后起身走到左进内室,把纸包打开,将里头的粉末全算倒入了高置在花架上头的盆栽之中,又取了一杯水倒了上去,将药粉都冲散了。
看着慢慢渗入泥中的药水,她松了口气,随即胸口便传来了阵阵的刺痛。
“啪”的一声,手中的茶杯未握紧,随同她缓缓软倒的身子一块儿摔落在地,成了两半。
“容善,你怎么了,”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询问声,紧接着便有人将她扶了起来,而她,只是怔怔的望着那碎成了两半的茶杯出神。
“怎么,可是心口又疼了?”
“如天,茶杯被我,摔破了。”她开了口,却是答不对题的一句回话。
如天低头,果然看到脚边的茶盏碎片,只是心中担心的是她的身子,又怎有心思关心这个,便伸脚厌烦的踢了踢。那被踢中的半个杯子发出了一阵轻响,滑动着去了一边的角落。
“别管杯子了,怎么说冰玄卿也是个王爷,一个杯子还是摔得起的,到是你,胸口可还疼着?”她扶着伛偻着身子的她,慢慢的走到一旁坐下。
容善终于回过神来,冲着她宛而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来,先喝口水。”如天替她倒了一杯茶塞入了她的手中。
捧着茶杯,她只是顺意的喝了一口,将杯子握在手中,感受着那微温的暖意。
“柔儿,已经去备晚膳了。”她抬头看着如天的脸。她的脸上有着浓重的担忧和心痛,令她不由的自责了一番,“你今日回来的晚了些。”
见她的脸色稍好了一些,如天这才离开她的身旁,在一侧坐了下来:“我只是去查探了一下眼下的情形,如今在民间有一流言,道易王将传位于冰玄卿,连召书都已拟好了,传的是有模有样的,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假。”
如天皱着眉头,沉思着。
“无风不起浪,”容善侧过身子看向如天,将手中的杯子搁到了桌上,“瞧冰玄卿这几日的模样,气定神闲,像是一切都胸有成竹,指不定,那些传言有几分真。”
“也是,”如天微点着头,赞同了她的看法,“这几日他都未寻出些事儿来折腾我,也未见他忙碌,似乎还真有些事成定局的样子。只是,倘若传言是真的,那易王为何会突然间要将皇位传给他,而其他几位皇子也能忍下这口气?”
一切,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其中到底有多少因由关系,着实令人觉着费解。
“其实,易王打算将皇位传给何人,与我们又有何干。若是真的传给冰玄卿,岂不是省了你犯险,毕竟谋夺王位可是一桩杀头之事。让他得了王位,我们也正好有了理由离开此处不是么?”容善垂下眉眼,轻声说着。
若事实真的能如她自个儿所说的这般简单,那便好了。只可惜,世事难料,想当初她们来瞿云之时,想着是待事儿一结束,便可回到汉陵与兄长相聚。那时的她们,断然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种局面。
“唉,倘若他真的能让我们离开到也罢了,只是如今孩子在他的手里,便是让我们走也走不成啊。”如天长叹了一口气,在心中不停的咒骂着冰玄卿,只是一看到容善满脸的凄色,又开始责怪起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了,孩子的名字,我到是想了两个,”如天站起身来,转身走到小床旁,弯下身来看着睁眼躺在床上顾自玩着自个儿小手的孩子,不禁溢出一阵轻笑。
“哦?叫什么?”容善跟着起身,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如天一边浅笑,一边逗着孩子玩乐,那场面也让她心底一阵轻柔。
“这老二叫子岑,”她回过头,看着容善柔笑的在身后看着她,不由的也冲着她浅笑起来,“在冰玄卿那头的老大叫子默,你觉得如何?”
“子默!子岑!好啊,”容善点了点头,“我说过的,一个姓萧,一个姓夜,你就吃亏些,让老二认了你吧。”
容善笑着,以宽袖掩着嘴角却只是微微的上扬了一些便又垮了下来。
她只觉着心头难过的很,一想到将要发生的种种,她就有些不安。
“好啊,反正我既当爹来又当娘,也没什么做不来的。”如天说了一句,便又俯身逗起孩子来。
“夫人,”门外,响起柔儿的声音,容善一惊,猛的回过头去。
“将军。”明柔儿看到如天,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地叫了她一声。
“嗯,”如天应着,“晚膳备好了?快端上来吧,我在外头的时候便已经觉着饿了。”
“是。”明柔儿曲身应道,起身之时,视线扫过容善的脸,冲着她微点了点头。
她,已将一切都准备妥当,那药粉已全数都放入了将军将要进食的米饭之中。
容善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迟疑的点了一下头,明柔儿即刻旋身离开。
皓齿轻咬着下唇,她已下了决定,再无回头之路了。
转头看向背对着她的如天,在心中轻叹着气。
如天,莫要怪她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如天之死
一顿饭,容善吃得坐立不安,状况连连,不是掉了筷子,便是打翻了饭碗。
所幸如天并未察觉到她内心的争斗,还道是她挂心孩子,所以才会这般的心不在焉。
如天的胃口极好,平日里只吃大半的一碗米饭,今日竟是吃了干干净净,难不成明少痕那药还能让饭都变得美味了不成!
酒足饭饱之后,如天仍是一副寻常模样,即便她如何仔细查看,也未看出丝毫变化。
奇怪了,怎会连脸色都未变分毫,难不成明少痕给错药了不成。算了,若那药真是无效,就让明少痕头疼去。
只是,当第二日初升的太阳缓缓地爬上来之时,容善发现,那药,已在她们熟睡之时,悄无声息的发挥了药性。
如天躺在床的内侧,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
容善慢慢地伸出手,轻触了她的脸,指间感受到的,是一片的冰冷。食指轻移,到了鼻间,她亦探不到任何的气息,那纤长的手指不禁颤抖起来。
如天,她真的像是死了一般,那药,真的有这般神奇的功效,还亦或是,她真得害死了如天。
双手倏地收紧成拳,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栗起来。
“啊——”她只听到从自己的口中,失声而出的一声尖叫,身子随之从床铺之上滚落了下来。
摔落在冰冷的地板之上,她感觉到一阵的疼痛,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夫人,夫人,”门嗵嗵嗵的响了起来,随同着明柔儿急切的询问声,声声传入她的耳中。
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来,她拔乱了自己的散发,而后才迈着凌乱的步子奔到门旁,伸手解了门栓,随即便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柔儿!”还未看清楚什么,她便伸手抓住了一双手,抬头看去,是明柔儿的不错。
“夜夫人,发生了何事?”
在明柔儿的身后,还跟随着一名侍女,想来应该是冰玄卿派来监视她一举一动的人。
“如天,如天她……”她紧紧的抓着柔儿的手,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颤颤栗栗的说不全一句话,“她,她……”
那侍女不耐她的吞吞吐吐,径直越过她们的身侧,走入了内室。
两人看着她靠近了床畔,相望着轻点了点头,暗自都像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事儿,已成功了一半。
“啊——”那侍女如同容善一般,发出了一声惊叫,而后连连后退了数步,呆滞了一会儿便返身小跑着奔出了房门,一路向前院急奔而去。
她,该是通风报信去了,冰玄卿很快便会知道这事儿,之后,面对她的,会是怎样的狂风骇浪。
面对如天之死,冰玄卿又会如何?
不错,她从明少痕之处得到的,是诈死药。曾经这药,帮助如天逃过一次,而现下,他们又用了这个药以期能再次将她带离冰玄卿的身旁。
只是,怕冰玄卿会起疑心,明少痕改了其中的几味药,至于改了之后的药效如何,药性又有多久,连他自个儿都没有多少把握。
他们,只是放手一搏而已。
容善呆呆的站在门口,透过那撩起的纱绸空隙,看到静静躺在床铺之上的如天。
她离开之后,便只有她和孩子在此处相依为命了。
只是再想想,没了如天的存在,他是否会注意到她,毕竟她同如天有着太多的联系。
不,萧容善,你太可悲,怎可以有这种想法,让如天离开以此让他发觉自己的存在,这太卑鄙了。
“夫人,他们来了。”耳旁,柔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一怔,缓缓地回过神来,探头便看到冰玄卿带着一行人急步匆匆的行来,脸色凝重,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他的身后,竟还跟着冰玄胤,他怎会在王府?
冰玄卿走到房门口,一撩袍摆便大步跨了进来,侧头只瞥了她一眼,便向内室走了进去。
容善紧随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伸手探了如天的鼻息,而后又抓起她的手腕,剑眉紧皱,刹那间白了脸色。
他的手一松,如天的手便重重的跌落在床榻之上,容善忙奔到床边,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的手臂,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缓缓地滑落。
“王爷,”她缓缓的抬起头,侧看向呆站在一旁的冰玄卿,“你到底给我的是什么药,为何如天吃了,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她,一定要让他以为如天是吃了他给的药才会死的,否则,他定会起疑心。
“是你,是你害死了她。”容善站起身来,站在他的跟前,挡去了他看向如天的视线,“你口口声声想要得到她,就是用这种方式吗?如今,她香魂已断,你便是想要这样的她吗?”
“我……本……”他竟被她瞧的六神无主起来。
怎会这样,他给的药怎会让如天……
“冰玄卿,你到底……你到底还是想要她死。”一张脸上,爬满了泪痕,那哭得不能自己,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儿,“从她极力的想从你身边逃开,你便已心存杀机,你曾亲自动手想要杀死她,如今,你终于如愿了,你终于如愿了,啊哈哈,哈哈——”
她哭笑着,身子无力的软倒,跌坐在地上,后背敲上了床榻,烙的生疼,而如天的手便垂在她的脸垂。
她伸出手,紧紧的抓住已失去了那熟悉体温的纤手贴在脸旁,放声大哭着。
“夫人。”明柔儿奔到她的身旁,蹲下身来扶着她的双肩,陪着她一道儿低声啜泣着。
真的是他,害死了她吗?真的是他给的那药,杀死了她吗?
他只是,想要她的屈服而已。
若是如天也能如平常女子一般,柔顺的听从他的话,不是随意的反抗,或许,他便不会有这般强烈想要征服她的念头。
他从未想过要她死,即便是得不到她的心,她的身子,只要她能时刻存在于他的身旁,他皆可以忍受。
只是他退让了许多,却仍是无法留住她,更不曾想,从此他们便要阴阳相隔,永世再难以相见了。
这到底。
到底是谁错了?
四王擒妃之冰玄卿(一)
闭了闭眼,我有些分辩不清真假来。
此刻,我还在梦中么?
为何,如天便这么走了?如同她来时一般,神秘而又断然。
初见她之时,我记得,那是个晨曦初升的时刻。
那一日,我又未去上朝,只是牵着马儿在还有些清冷的街市上走着。
这个时辰,商贩还未出门,而百姓仍还在睡梦之中,只有在朝为官,或是有钱人家的下人才会这般起早,开始忙碌。
我并未如同百官口中相传那般,是因为与秋鸿亭起了争执而摆架子罢朝,只是忽然间觉得每日上朝、下朝,听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太过气闷,想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到于那些人是如何想的,我并不介怀。
从街市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再返身往回行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破厚重的云层落下的时候,我看到了远远行来的一抹纤瘦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