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他去汉陵做什么?”
冰玄卿转首看着他,看着他静谧的眸子里毫不遮掩的透露着他的好奇之心。
他,是他最放心,也最欢喜的兄弟,他们不是同一母妃所生,也皆不是当今天皇后新生,许是同样母妃早亡之故,他们的性子一向合得来。如今十几载的寒暑过去了,他们亦然如故。
玄胤在父皇众多的儿子之中排行第六,故而如今被人称六王爷,他心性淡泊名利,不好荣华,只是喜好耍弄些诗词歌赋,行素又温尔谦雅,在京都谁人不知他这位心慈仁厚的六王爷,而那些名门闺秀心中更是欢喜的紧,偏生他至令也未曾取妻或是纳妾,父皇催了几次之后但不再提了。
“你还是别管他去做什么?不如想想你自个儿什么时候娶王妃,那怕是纳个妾也好啊,此事父皇在我面前都提过好几回了。”
“娶妻纳妾,”冰玄胤突然笑了起来,摆了摆手,笑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我可不想同四哥你一样,娶了再休,到了最后累的还是自己。”
“你同四哥不一样,”冰玄卿的脸色一正,说着,“你想的同我想的不一样,自然不需要牺牲什么,也不用像我这般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你大哥挑自己喜欢的女人娶,这样便不用休妻了吧。”
冰玄胤不语,只是浅笑着。
“四哥若是如你这般,唉——”才说了一句话儿,便听到冰玄卿的一声长叹,许久之后才接下话去,“若像你这般,四哥我会娶一个心爱的女人,而后一辈子都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只可惜……”
他侧头看了冰玄胤一眼,而后站起了身来,缓缓的踱步到了门口,看着结着厚厚冰层的湖面,轻声的说着,“可惜,四哥太贪心,想要的太多。”
回过头来,他看着他说道,“若是你不想被纷纷扰扰的俗事所扰,四哥会帮你的,让你远离一切,咱们这么多兄弟里面,总该有一个人能肆意洒脱的活着才是。”
“四哥,”冰玄胤站了起来,却未迈开步子,只是站在原地说着,“四哥,我只是想问,你娶了那个秋锦容,是否是为了秋鸿亭手中的兵权,还或是,你是想替汉陵的前任大将军报仇?”
一道凌厉的视线,投注在冰玄胤的身上,只是他却并不在意,他知道自己的兄长的心事只怕是被他猜了吧。
“玄胤,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冰玄卿的口气冷硬的如同冰石一般,比这严冬的天气更是冷上几分。
“我自然知道,我知道四哥早些前行军之时,曾与那萧勇交过手,你惜他是个人才,即便他是你的对手,你仍是赏识于他,可惜那人却最终被秋鸿亭用卑劣的手段夺了性命,我知你心中看不起秋鸿亭,甚至对他心生恨意。”
“四哥,我不问,并不代表我不知晓。四哥你的母妃并就是汉陵的公主,你与今汉陵的君王亦有些着血缘之亲,而对于萧勇这种将才屈死在秋鸿亭的诡计之下,你心中替他不平,所以你要替他及他那冤死的家人报仇。你娶了秋鸿亭的女儿,再恨心将她休离,想让他颜面尽失,可是你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连父王都帮着他,让他有了借口找了个养女来代嫁。”
冰玄胤看着他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说话。
“四哥,唯一受到伤害的,只有那个叫秋锦容的女子,而秋鸿亭依然高床暖枕,吃香喝好,他没有受到任何的打击……”
“我知道,”冰玄卿冷冷的打断他的话,“可是,即便如此,他们秋家还是有人将此事放在心上了,只要有人入了心,对于秋鸿亭而言,却足以令他担忧。还有,此事就不要再提了,萧勇是汉陵名将,便是我们的敌人,即便他如今已然作古,你还是少提为妙。”
冰冷的眸子里,无声的透露着寒意,若非玄胤是他的弟弟,他早就下手了,知道他秘密太多的人,是注意不能留在这世上的。
“好,那,明日我同你一道去汉陵。”冰玄胤突然说着,冰玄卿断然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一时间怔住了,“反正我呆在这儿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去看看汉陵的风光美景,四哥,反正你多带一个也没什么吧。”
冰玄胤看着他,玉面上的堆满了笑意,若是不答应了他,还真是有些对不起他这张笑脸了。
“随你吧,你想去就去。”
许久之后,他终于松了口,留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冰玄胤看着他走过青石台阶,而后像王府的前院而去,唇角荡开了一抹轻柔的浅笑。
第三卷:风云变幻起
七十五、花韵阁
上元佳节之后,果然如夜如天所料,他们变得忙碌起来。
临山城内的军机戒备也更加严谨,而如天和萧善祁两人一入皇宫,便要忙到快入夜时,才能匆匆赶回将军府,甚至有时,如天回房的时候,她早已进入了梦乡。
只因陵王的寿辰,进出临山的官员客商都多了许多,连带着萧善轩都越发的忙碌,仙乐楼作为临山第一大酒楼,自是那些商客住宿的首选之地,而染坊制衣坊更是不用多说,那热闹的场景,许是能赶上过新年的那些时日。
或许唯一未被陵王寿辰影响的人,便是容善了吧。
如天一忙,到是没人硬押着她一起陪看书法策略之书,而她,时而去萧善轩的书房找些书来看,时而跟着萧善轩去酒楼、染坊这些地方看看,对他的庞大事业版图也更觉惊讶,且也看的是不亦乐乎。
这一日,她起的晚了些,寻到萧善轩的院子时,发现他与萧默早已出府忙去,便漫无目的的在将军府前前后后的院子里闲逛打发时光。
过了上元佳之后,这天气是一日好过一日,连着好几日都是艳阳高挂,这府里不少枝头竟已开始冒绿,而她的心情也随之大好,那怕是见着那梅花瓣已然谢尽的光秀秀的梅树海,她仍是觉得景致不错。
手中把玩着挂在腰际的玉佩穗子,这还是上元节那日如天送的,她着实喜欢的紧,便挂在了腰际,时不时拿来把玩一会儿,不想这些时日下来,竟成了一种习惯。
“容善,容善。”
正逛的起劲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回头,便看到如天真向着她冲了过来,那奔跑速度之快,险些让她止不住步子撞上她。
“你,你今日回来的怎这么早?”侧开避开了她的冲撞,伸手拉住她后问道。
“我都忙了十几日了,难不成还不让我偷一天懒么?反正宫里头的事有萧善祁担着,走,我们玩去。”说完,如天便拖着她往府门口而去。
“嗳,怎么又是玩,你的正事还没办妥呢,你这模样怎么能出去。”看她身着一身官袍,口中念叨着的却是玩乐,她到开始同情起那陵王来,怎寻了这么一个臣子,指不定哪一日还将他的国家也给玩没了。
如天听了她的话儿停下步子,看了自己一身的打扮,再转头看看她,说道,“也是,这模样可不能去,走,咱们换衣裳去。”
这回换了方向,她拖着容善回到房中,而后又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容善站在一旁,由着她一人折腾着,她若是决心想做什么,又有谁能阻止的了她,哪怕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她吧。
许久,如天从衣箱里翻出两套衣衫来,将其中一套搁在了她的手中。
“我只比你略高一些,这身衣裳你应该可以穿。”
容善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长袍,这不是她的衣裳嘛,做什么给她。
“快换上啊,”见她只是呆愣愣的站着未动手,又说道,“难不成你还要我帮你换不成,啊,莫不是你不会穿男装吧,来,我帮你。”
说完,她便伸手想解容善衣衫上的盘扣。
只是,容善却伸手拍开了她的手,瞪了她一眼,看着她可怜巴巴揉着手的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明明有时候吧,她看似精明干炼,做起事来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可偏偏又有时,她觉得她便是那还未成年的孩子,一副巴着大人的手臂撒娇的模样,长久下来,她都快猜不透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那你自己换啊。”见她不愿让自己换,如天只能揉了揉被拍痛的手,拎起另一套衣衫,委屈的跑到屏风后头换了起来,口中还不停的念叨着,“你快些换啊。”
容善看了一眼屏风后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动手解起了扣子。
再这么耗下去对自己也是无用,反正到了最头,她还是斗不过她的。
换了衣衫,看着一身的白袍,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拔下了束髻的发簪,以及几朵珠花,而后抓起玉梳梳着。
“来,你坐着,”换完衣裳的如天见她正要梳发,便将她按坐在铜镜前,一把夺过了玉梳,“我来帮你梳。”
如天灵巧的将她的一头青丝齐齐梳高,而后用一条白色的发带紧紧的束起。
搁下玉梳,她一手将容善拉了起来,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嗯,不错,好一个翩翩美少年啊。”
原本便脂胭未粉的脸,只因发丝高束之后,那凤眼反倒显得更加妩媚,勾人心魂。
“行了,走吧。”
如天笑嘻嘻的勾着她的手臂,一路无阻的走出将军府。
“我们这是去哪啊?”
容善被一路拖着走,想不明白她这是要带自己去何处?还需这身打扮的。不知为何,她有些担心起来。
“嘿嘿,去花韵阁。”
“什么?”容善大叫一声,瞪着在眼看着走在她前头的女人,是她说错了,还是她听错了,“你,你去花韵阁做什么?”
即便她不是个男子,但也知这临山最出名的温柔香花韵阁,只是它却又有别于普通的妓院。
花韵阁内的女子,个个色艺俱全,有些只是卖艺却不卖身的清官,若是有男子不顾她们的意愿动手动脚,便会被院里龟公扔出来。故尔,花韵阁是临山唯一一家白日里也开门接安的妓院。
只是如今她竟想着要上妓院,难不成还真将自己当作了男子不成。
“当然去喝花酒喽,要不然去看耍猴啊。”
如天回头看了她一眼,口中说出的话儿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也将容善气的快吐血。
“不是吧,”容善一把扯住她,凑近她的耳畔说着,“我们都是女人,去妓院做什么?若是被别人知晓,那可就惨了。”
如天却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伸手圈住容善的脖子,看着她不适的挣扎着,却不心的不肯松手,而这街上来往的众人,只道是两个俊美的男子说着悄悄话,除了多瞧几眼,但也未引起特别的注意。
“你,你快松手啊。”容善掰不开她的手,只能气怒气冲冲的说着。
“嘿嘿,容善啊,你就是老八股的思想,谁说就只能男人上妓院寻欢作乐的,凭什么女人不可以,等将来我辞官了,就寻个地儿开家男妓店,怎么说也得男女平等吧。”如天像是在对她说着,却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只是,她钳着容善的手劲却未准,一边拖一边拽的将她拉向花韵阁。
第七十六章、甄姬(一)
容善,是被如天拖着,跌跌撞撞的走进花韵阁的。
轻纱缦舞,空气中飘荡着一抹淡淡的幽香,似有若无的飘过鼻间。
四周门窗紧闭,花韵阁内点着一盏又一盏的灯,将视线都调成了红黄的色调。
容善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一桌又桌的人,看着穿梭于人际之间的红衣女子。即便寒冬还未过去,她们却已穿起了红薄的纱衣,随着她们的走动,那纱衣轻柔舞动,犹如飘乎于云端一般。
“两位大爷,来,这边请。”一名女子引着她们两人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入了桌,而后一挥手,立刻有几名女子倚俯了上来。
“两位爷慢慢玩啊,今儿个啊,是甄姬献艺的日子,两位爷还是挑对日子来了。”女子抚衫笑着,不若一般女人还用衣袖掩着嘴儿,容善看着,到有些羡慕起来,她们这般肆意娇笑,也别有一番风味。
“呵呵,咱们自是寻着日子才来的喽。”
“那好,奴家不招呼两位了,请自便啊。”年轻女子一走开,如天便打发了身侧的几名女子,对上来的酒到是来者不拒,替容善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你以前便来过?”容善问道。
否则,她怎会说是寻着日子而来?
“没错,这里啊,我还真来过。”端起酒杯,如天豪爽的一口干尽了杯中的酒,末了还呷了呷唇,回味着,“记得第一次来这儿时,萧善祁还不知晓我的身份,便是他带着我来的。”
“大哥!”容善瞪着大眼说着。太不可置信了,那平日里看似一板一样,沉默寡言的萧善祁也会上妓院寻欢作乐,还真是说出来都无人信。
“怎么,想不到吧。”如天又倒了一杯,看了她一眼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