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是死在一个不爱惜自己之人剑下。
那简直是耻辱。
“我不想死了。”
青铜剑被她通过网格缝隙拽了进去,而后揽在怀中细细把玩。
垂眸认真的模样,看的司凌夜届时无言,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不想死了?
听她如此说时心头随之一松。
“那好,你随我回……”
“诚然。”不顾心口涓涓溺血,她嬉笑打断他“我亦不打算回宫。”
“那到底要干什么!”终于冷下脸来“奴歌,你别为我会容你接二连三戏弄我!”
“不容忍就罢了,你喊什么?”
“你!……”
‘呲———’
号称刀枪不入的天丝网被她用剑轻而易举割破开来。
众人视线皆诧中,窈窕人影执剑缓缓乘风站起,长发染血丝丝舞动,极端如魅。
“那可是天丝网!你,你是如何!……”
震惊的不止是司凌夜,甚至包含在场每一位暗影,都是心惊胆战看她。
这世上之人,究竟要多么高深的修为,方可含笑用剑挑开天丝?
“不用诧异,我根本没有用内力而已。”似是难得好心解释给他,一字一句却分外气人“链接再好的线头都有破绽,我不过投机取巧,挑开了线绳闭合薄弱处而已。”
狐疑“果真怒此?”
“那你希望我是如何回答?动用了什么神女神力,徒手撕裂它?”
“……”
“其实我能理解你期待的心,只是可惜……我生来便不会编造任何谎言。”很明显溢于言表的嘲讽,她扬眉“所以说,这世上看似完美的存在都不过是假象而已,正如你……”剑锋轻佻指向司凌夜,下颚微抬“我早就说过,你看似俊美无疆实际空有皮囊,你自私、狠毒、狡诈,甚至有的时候连自己的心都欺骗,连自己的感情都可以扼杀。”
“奴歌!住嘴!”“拦住她!!”
却是人影即将倒向断崖那一瞬,司凌夜一声令下,有暗影如幽灵迅速窜出,扬手直取奴歌腰际,作势反力将她往陆地去推……
却是暗影正预备运力扬手间,崖边那本是坠落的身影蓦然转了方向,同时张开眼来,定定睨视扑来的暗影,挥剑向他刺去!
柔软的腰身在崖边拧成一道诡异的弧,正正在暗影扬手腋下处钻了过去,而后剑锋头也不回,直直送向该暗影后心窝……
一番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剑取暗影性命、拔剑、起身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扑向下一名暗影玑。
这屠杀无异于一场偷袭,腰肢柔软,身影鬼魅穿梭的奴歌几乎在眨眼间,一举伤了三人握剑右手,虽不致命,却让他们再无威胁攻击能力。
终于在提剑冲向第四人时,那暗影在司凌夜示警命令下将将反应过来,仓促扬手勉强接下奴歌一剑,而后迅速退了开去。
“真可惜。啊”
眼见猎物只被震裂虎口,奴歌暗暗摇头低叹,又转身去攻近身之人。
“奴歌!你给我住手!!”
方才那架势分明是要有心跳下去,而今眨眼的功夫,怎的生龙活虎杀起人来!
似是已然了解司凌夜不解为何,密林中只取巧劲并不强攻的奴歌好心答话“因为方才我计量了下,那断魂崖凶名在外跳下去保准没命,我还不想死……所以只能放手一搏来杀你们了。”
“你!”
又划破了一暗影衣裳后,她巧笑倩兮“或许如此,我还有取胜的机会。”
明明没有剩余多少内力的身影反而越战越勇,长剑举起落下间,再度直取一人心窝。
…………
“啊!———”
“鬼,鬼啊!!”
许是上山砍柴迷路,夜半未归的樵夫。一路寻着人说话声而来,抬眼却是瞧见这么个发色异于常人的存在,当下惊得丢下身后柴火,呼喊惶恐跑下山去。
司凌夜扭头看向那迅速钻入密林不见的身影,微微凝眉。
鬼,他说谁?
再回头过来观战奴歌,却是一霎那间,心底如受重创漏跳半拍。
月辉下,密林间,那白发如瀑身形如电之人是谁?!
容颜依旧是那俏丽的容颜,不过因这发色诡异的改变,而莫名凸显出两分绝丽妖媚来,眼角微微上挑,此刻许是因混战起兴而满意半眯,模样倒像是一只游戏餍足的猫。
眼下数十名暗影一起与其交战,她却是应对的游刃有余,随着乱战时间越长,反而越加灵敏起来!
“怎么回事!”
眼见着其锁骨衣襟被一旁暗影用剑挑破,却丝毫未伤及肌肤。衣衫惨败落下那一霎那,肩骨处蔓延的花藤嫣然撞进人视线,燃烧如火如荼!
夜色深浓,冷风也随着高涨起来,卷起她不知何时寸寸成雪的白发,舞动,不其然使其看来像是传说中的灵魅。
“你看我做什么。”
纤手为爪掐住暗影脖颈,同时一剑下去挑断了其手筋……却再举不起剑来杀他。
不是不想,而是因……
看到那暗影的痴狂,看见他惶恐瞳眸中倒影的自己……
芙蓉如面,发如霜。
额角的血迹已经干枯下来,有些僵硬的凝固,些许沾染到发根处,刺眼异样。
僵了半响,有些呆愣一把推开即将在手下断气的暗影,转而用剑挑起自己一缕发丝来,细细的看。
剑锋上染血迹,却依旧光亮,勉强借着月色能倒影出人影来。
纵然画面模糊,却依旧能让她大致辨别的清。
白发,精致小脸因伤口的衬托而凸显出异于常人的苍白,眉如远黛之下眼角微微上挑,樱唇紧抿……总之整体看来无端的妖异,看的让自己都心惊,像是某种人心皆畏的预示。
有些错愕缓缓将剑放下,转身回眸,果然撞见司凌夜先是震惊,而后意味深长的眼神来。
绝音昔日绝境逢生,白发是因修术走差入魔,而今,自己呢?
是因,一夜情仇?
奴歌,倘若如此,那你未免太过脆弱了些。
…………
…………
青丝变白发?
司凌夜盯着她,抿唇,脑海不禁晃过幼时画面。
———“天命所归,你这孩子注定举世不凡,只可惜命格崎岖了些。”
“嗯?那又如何?”
“切记我今日一句话,待你成年之后,百年乱世之时你将逢遇白发之人,此人利用得当,她将成就你千秋霸业,如若不然……”
“不然如何?”
深秋凉亭之中,年过九旬白发苍苍的国师握着他小小稚嫩的小手,惋惜长叹一声“逆转了凤后的命格,成也因她,败也因她。”
“呵呵,老爷爷真会说笑,这世上白发垂垂老人多的是,本皇子哪里顾及的过来?”
“年老白发之人虽多,但只要她出现在你眼前,你便会有所察觉,这是命定。”
“我今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小小的他倏然握紧拳头,眉头拧起毋庸置疑的坚定“我曾答应过父皇,不论如何都要一统天下!如果将来真有这样威胁我父皇江山的人,我一定会杀了她!”
“可若是舍不得呢?”
“舍不得?”疑惑“怎么会舍不得?”
“孩子,你只需记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什么?”
国师抚着自己长及腰际的白胡子无奈笑了一声“天机不可泄露,但念在我与父皇交情多年的份上,就算是为了保住他子孙的江山,你要听我一句话……”
听他一句话,听他一句话。
可那白发苍苍的国师最后对自己说了什么?却再记不起来。
依稀间,脑海只剩下那年自己年幼,后院凉亭深秋落叶金黄的场景。
以及,次日那年过九旬国师逝世的消息。
后来听人说,那国师为人和善,平生积德无数,却不知为何这次泄露了天机,故而丢了命去。
他从来都没有与任何人提起这段插曲,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记忆几乎已经被他自己遗忘到尘埃里。
可今日,这样的场景忽然显现在眼前,昔日的预言得以实现……
记得曾经在国师面前信誓旦旦的话,如今事到临头,竟又不知如何是好。只抬眼看向断崖边那自预言中一步步走出之人,凝眉,颤抖着指尖。
她是自己的劫,倘若过了,江山尽在脚下,倘若不过……
怎么会不过?河山如画万里,怎可放弃?
不能放弃……
“奴歌,也许自一开始,我收你为奴,便是个错误。”
扬手摄来地上一柄长剑,剑锋指向她,语气无不无奈哀凉。
“而今,便让这已经铸成的大错,彻底终结吧。”
断魂崖边,受伤暗影已经倒下大半,而今剩下的几名也悉数被他屏退下去,只得狐疑在一旁观战。
“你还想杀我?”
“是不得不如此。”
“呵,依照你这性子要是早想明白这些,我怕是要死上千万回了。”
“不会太痛的。”霜雪之剑被他紧紧握在掌心,身下衣袂随着他走动的姿势翻飞如浪,一点点接近她,声音逐渐趋于死寂薄凉“你死后,我会给你荣耀风光下葬。”
“呵。”她微哂“人都死了,我还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最后能弥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司凌夜,你似乎理解错,时至今日,你以为我还会乖乖死在你的剑下,任你安排?”
他却不理她,只自顾自道“我给你荣华妃位好么?你那名侍女我会好生安排她,你安心的去,不必记挂。”
“笑话!”
“奴歌,其实告诉你也无妨的……”
当剑即将抵在她咽喉的时候,他反而笑了起来,像是在自嘲自己的失败,一字一句慢语“我是喜欢你,这种感觉可能在看见你第一眼时便已扎根,不过如今才被我察觉罢了。”
“但那又如何呢?你太诱惑,是毒,到底留不得。”
“我会给你一座这世上从未有过的豪华陵墓,却不会允许你继续存活,明白么?”
爱又如何?
长剑终于再度举了起来,划破长空,染上决绝的气息迎面压来。
仓促抬手去挡,许是因他方才一番话太过震惊,奴歌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足下错开一步,保了性命,却被震颤出内伤来。
尚未喘息,对面又是一剑当头罩下……这次因气血不稳而断气躲避不及,正正肩头花纹处被挑出血口。
于是血色侵染下花纹更显妖娆,她却疼的倒吸冷气。
然,见此情景对面之人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再度举剑玳。
“住手!”
她嘶吼,他却当做听不见。→←
“司凌夜,我让你停下!菰”
自小习武,身负近二十年高深修为,他决心要杀自己,自己怎能抵得住!
不过不甘心,明明知道他已经喜欢了自己,并且当面承认了这种感情,自己怎能再去死在他剑下?
你当我是什么,无情时说利用就利用,有情时说诛杀便诛杀吗?
你以为天下人人都甘愿俯首称臣,为你而死?
胸腔的恨意与不甘在他轮番攻击之下一瞬暴涨,潋滟水眸刹那半眯,似乎要迸发出妖异的光华来。
瞳孔环环相扣的妖娆,体内明明有什么在叫嚣爆发,她隐隐约约知道这是一种潜能量,就像方才自己与暗影交战时,便是借着这微微展露的潜能量一角而连胜下来。
可如今面对着司凌夜,自己措手不及招架不下,故而这能量只能被压制着,无法爆发出来。
她需要一个喘息的机会,一个调转内力的机会。
肩骨处花藤蜿蜒鲜活,亦是似昭示着某种即将破土重生的复苏,叫嚣,想要等待那一刻辉煌到来。
…………
硬碰硬结果定然是节节败退,唯一换取休息的办法便是甘愿受他一剑,以此调起体内残力,引出丹田澎湃之力。
只是想要活命却并不爱惜自己的人,有了决断便自然要去实施。
漆黑内含奇异光华眸子死死盯着他,最终在司凌夜诧异间,缓缓放下抵挡招数,改为挺身甘愿受伤。
青锋剑带起罡风迎面刺来,劲力似乎能撕裂虚空发出呜咽声响,莫大的贯穿之力……却即将在三尺青锋没入心窝时,对面握剑之人手腕颤动,霎时停滞下来。
剑身自头顶劈下,期间带起的劲风卷起她额前碎发都飞扬起来,不过片刻,又重新垂落于额前。
剑锋已经抵在她的肌肤处,再深一寸,即可剜心。
…………
却,怎么不动手了?
本是以为注定受伤的她启眸狐疑去看他,却见那本是生来居高的身影,似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微微摇晃了下。
而后下一刻胸前剑锋跌落,他弯下腰去,蓦然呕出一口血来。
从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人,竟然会有今日狼狈模样?
诧异,更多则是心惊与无奈。
身为自负的帝王,他从来都没有受过伤,而今却内府受损,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压了心结,强行运气之下因心志不定,内力胡乱游走冲撞,误伤了自己。
可他又有什么心结可言呢?
不是已经下了决定,定要取自己性命,以谋江山万里吗?
司凌夜,你还真是一个可悲的人,想爱又踟蹰不敢爱,明明在意却又逼迫自己去伤害,威逼自己推离更远。
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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