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那公公还说要一根根碾碎这宫女的手指做要挟,而自己到底看不过,到底上前打着卿别云的旗号,将那宫女救了下来。
当时卿别云还嘲笑自己也有一颗慈悲心肠,说不知她的旗号还会有救人的作用。
…………
一切恍然如昨,可如今再看这宫女,奴歌心境已然不复当初那般澄澈。
如果时光再来一次,她不禁开始要怀疑,自己当时还会不会去伸手救她。
而此刻……被卿别云留下的那名小宫女端端在奴歌注视中走到红泪面前,并且开始动作流畅的为其宽衣解带。
如今红泪药效已经发挥到极致,身上青筋跳动暴起。
奴歌回头看着这样的他,只觉得心口抽搐着疼。
这种疼不同于蛊毒复发,不似谁干脆赐给自己一剑。
反而是那种特别细致的抽搐,似是将冷厉的匕首摸索在人神经上,一下下的剔肉,割骨。
明明是纯洁无暇属于自己的,可眼下却要拱手让给她人。
红泪,倘若你明日醒来却发现是我亲自将你欺骗,你可会怨我?
红泪,我知道你是一心一意的喜欢,并纯洁的爱着……这如今这份爱被众人所看不过,到底要因我们的执拗而蒙上尘埃了。
红泪,过了今日,或许你不再完全属于我一人,但你需知道,我们昔日是那样毫不保留的珍视对方,没有做作掺假。
而今,过了今夜一切都将会改变吧。
你骨子里是这般执着温和的人,纯粹至上,倘若有一女子为救你而失了清白,你怎忍心放得下?
一切罪恶的源泉,有缘无分只错了一步,一步而已。
只可惜,那能救你的女子不是我……
囚锁!
两名宫女在司凌夜的示意下,驾着奴歌一路拖拉,将其强行送回到卧龙殿。
正是白日里奴歌睁眼醒来,便开始迷惑的宫殿。
布置简单却暗藏华丽的装修,宛若精致的囚笼。
如今又回来了。
眨眨眼看着眼前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一切,奴歌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仿佛一切都未发生嬖。
自己未曾游走舞台上九死一生献舞,没有被绝音所救,没有被若雪妒忌,而红泪更没有……更没有与她人翻云覆雨着。
没有没有,一切都是幻觉,一切都是完好如初的!!
“我要睡觉!”她昂首对着空气如是说“对,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捞”
若雪还是自己乖徒弟若雪,红泪还是自己小媳妇样的红泪。
“讨厌的梦,讨厌的梦境。”她嘟囔着忽然扑倒到榻上,蜷缩成小小一团。
紫衣叠荡,宛若折了翅膀的蝶,再不能振翅而飞,馥郁艳丽到苍凉。
一旁负责将她架回来的宫女默默看她,寂静了半响,缓缓躬身退了出去,期间还不忘悉心的关上殿门,落锁。
门外‘哗啦’一声刺耳铁链交缠后,一切都死寂下来。
…………
与此同时,南北距离不甚遥远,气氛却是天差地别的另一所巍峨殿宇内。
红纱飘摇弥漫,一层层前后叠加而下,透过红纱而再看大殿之内,一切都显的飘摇而神秘。
尤其这样绚烂的色调,这般清透的质地。
红纱层层之后,有一人,红衣,墨发,性格张扬宛若烈火,遍身的娟丽,又有股子莫名的洒脱。
“别云怎么忽然想着将自己寝宫装扮如此?”
“忽然心动。”红衣人影缓缓回过头来,蓦然正是一张惊世妖媚之颜“突发奇想间便爱上了如此空幽幽的感觉,正如别云对夜一样,一见钟情不可收拾。”
“嗯,只要别云喜欢便好。”
司凌夜负手立在卿别云身侧,举目望了望几乎将寝宫装扮与世隔绝的红纱,眼角眉梢都是赞叹“这世上,想来唯有别云喜好如此洒脱不拘一格。”
“夜不喜欢?”
“别云所爱,便是我所爱。”
“夜知道这红纱几丈,悬挂多久了么?”
“这……”
“是一个月零七天。”卿别云围着距离自己最近的纱幔绕了两圈,同时将指尖流连在上享受柔纱之感,垂眸浅笑“这红纱已经装点在这一个月零七天,而夜却丝毫不知。这说明什么呢?”
赤衣隐于红纱后若隐若现,美人如此多娇。
“别云。”他不禁低唤。
她却不理他,眼角哀色只继续笑“这说明夜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来我的寝宫了。并且,你并不关心这里如何变化……”
“是我疏忽,日后我定然……”
“我并没有怨你,别于知道夜是有理想抱负的人。”
“别云,日后,你直接搬来我寝宫住罢。”
她这样的知书达理,反而让司凌夜觉得心疼,更多,则是赞赏。
殊不知女人有一种为搏君心的心思,叫‘以退为进’。
她没有开口主动要求他,却旁敲侧击声明着她的委屈,她明明只字不提索要什么,闻者却必然心生怜意去给她更多。
“夜为什么忽然想来我这呢?”
得到了真正想要的,卿别云不动声色挑开话题,娇嗔拽起司凌夜衣袖,缓步向内阁走去。
“只是忽然想来看看。”他不拒绝她小女子情怀的动作,跟着她甘愿被牵引,就像是儿时那般,彼此毫无间隙。
“我知道是因为她的事。”
没有直言名讳,卿别云眼底却分明写着了然“夜以为,今夜是谁想要陷害她?”
“我只知道她是真对红泪动了心思,倘若不是朕赶去的早,想必她已经!……”说到此处像是气恼了什么,只是深呼吸勉强平复了心绪。
“夜,你妒忌”
“哼!我只是担心她污了神女的身体。”
“夜怎么就断定奴歌是神女无疑的?”卿别云质疑般笑了笑“金沙可是也有那样古怪的标记呢,更何况若论身份来的稀奇,想必金沙是更胜一筹。”
“别云的意思是?”
“异世神女不可能有两个。”顿了顿,肯定道“必然一个是假的。”
“那又要如何去断定?”
“别云只是想问,夜今晚命奴歌穿成那般妖娆模样,且将锁骨图腾夸张暴露人前,究竟是何寓意?”
“南蛮那边使者见奴歌露面,并未出现多少诧异之色。想来他们已经注意她多时了。”
“嗯,夜是在借着为金沙献舞之机,试探他们?”
“全天下都在盯着,我不得不防。”
“夜,你有发现吗?你的话题一直是在围绕着她。”
“这。”他顿了顿,像是在辩解“这关乎于国事。”
“我知道夜是统一天下心切。”她伸手捻过司凌夜一缕乌发把玩,并不纠缠这话题,只道“但夜需要的是,真正对你忠贞不二的人。”
“……”
“夜你是个足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人,你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连百姓都认可的头衔。”
“的确如此。”
万般无奈取舍,于江山而言她到底算不得什么。
司凌夜顺势将卿别云揽在怀中,扬眉轻笑问她“别云可助我?”
“呵……别云眼下有一计,能试探出她对夜是否忠心。并且,知道她爱那个人有多深。”
“嗯?”
“只看夜舍不舍得了。”
“有何不舍?”
“夜是知道的,神女这样的身份,倘若对我风渊有二心……留不得。”
最后三个字,分外清晰有力,尤其自卿别云如此郑重的说出,似乎每一音节都能敲击在人心上,掷地有声。
司凌夜一愣,低头看了看与自己相伴十几载形影不离的人,并未直言回答她。
…………
可不直接回答,便真的是舍不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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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流水,眨眼深秋一晃而过,落叶如无处停留的挽歌,悠悠无助坠落被掩埋于尘埃大地。而后冬雪银白飒飒,将昔日辉煌或者颓废覆盖住,一层又一层。
转眼便是两月。期间不知金沙与司凌夜的联姻是何原因,宫里传言风言风语说拖延到了阳春三月之后。
对此奴歌疑惑,曾试图多方套取消息,却也只得来含糊其辞官方解释:金沙公主初来风渊,因水土不服而身体抱恙,不宜操之过急举行联姻仪式。
对此奴歌只是嗤之以鼻,一笑了之。
在那之后,她再未得到外界分毫确切消息。仿佛彻底与世隔绝了般。
而这期间卧龙殿里宫女侍人换了又换,每批停留至多不过三日。
这两月中不论南宫铃以怎样的方法去贿赂拉拢人,都无法打听到卧龙殿里奴歌半点音信。
原因无他,到处都是生面孔,新来的侍人,没有人会因一点钱财而去冒着砍头的危险透露风声。
故而卧龙殿外宫铃急的团团转,而卧龙殿里奴歌几乎是销声匿迹的存在。
在这样看似平和的气氛下,时光偷偷溜走两月,而这两月里,司凌若雪始终未曾动用公主身份来看过奴歌一次。
不过半月前,派遣来近身的婢女阿法为她送来一身过冬的锦绣棉衣。
深紫色,那样华丽到哀伤的色泽。
缎面上一针针细致绣着一只翱翔欲飞的凤凰,凤目含威,栩栩如生。
这样的美丽,如此的动人,可奴歌却只能捧在掌心里看着,并且,只能偷偷的看着……
凤凰,象征着无上的地位与荣耀,只有当朝皇后方才可佩戴此类装饰。
而紫色,则是若雪心坎里最深的伤痕,自小便根深蒂固的执拗。
如今她将此二者忽然结合,究竟是想要告诉她什么?
昔日的情意像被什么无情撕裂,痛彻心扉之下兀自隐藏着汹涌欲来的波涛。
隐约间,奴歌只觉这样假象的平静即将走到尽头,可她不愿去承认,像是畏惧躲避着什么,努力按下心间不祥失去的预感,只当眼下生活拖延一日是一日。
恶俗的奴歌
已是腊月,窗外偶尔会有铅灰色阴云低伏飘过,映衬屋檐上囤积的细雪,风一吹时簌簌落下,宛若凄冷的细碎银光。
卧龙殿外,正对窗口的位置有一株梅树,因是冬季空气干冷,梅花娇艳开满枝头。趁着宫墙雪景远观,似是一团傲然燃烧的焰火……
窈窕枝桠处尽是歃血赤色,明明是花开争相热闹,衬在雪景里倒影在心有愁绪人眼中,却又是别一番凄凉。
…………
奴歌只身披着厚厚的耦色小袄坐在窗边,开窗吹着冷风,目光有些呆滞望向窗外那株孤独的梅,指尖则死死掐着若雪送来的深紫棉衣,不断的收紧着,再收紧嬖。
执拗的动作像是不敢放手,生怕自己一旦放松,便要失去什么。
锦衣被她抱在怀中,覆盖掠过膝盖,毛绒狐领有些迤逦到地面,她却不知道去捡。
只是有些木然的发呆,动也不动,唯有窗外忽然冷风骤起,吹到眼中造成干冷不适,她方才下意识知道避一避,让人见微知著明了她还活着捞。
从来没试图逃出去过,也不知道是因为不想,还是因为觉得无妄。
或许是自欺欺人认为这样的生活是很好的。
她想这样混吃等死的日子也不错。当然,如果平日里司凌夜再允许宫铃进来与自己聊聊天,说一说外面的八卦,那将更完美了。
“今天似乎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终于肯像是自言自语望了望天,动作了下,而后抬手关上了不断透入凉气的窗子,又道“还是一个太阳一片天啊。”
身后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奴歌不用回头便知是定时前来送饭的宫女,便直言道“放到桌边上吧,我待会吃,谢了。”
以往来送饭菜的小宫女都会直接矮身一礼,而后不言不语撤出去,而今日这位侍人则在奴歌身后站定了会儿。
奴歌不禁好奇回过头来,未待开口便先看见她身后门扉不断被吹进来风雪,不禁皱眉有些怨怼“殿里本来就凉冷了,这位美人,我跟你有仇吗?”
“大人,皇上有情。”
冷漠的声音硬邦邦砸到地面,原来竟会比风雪更寒。
“皇上?”她像是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而后瞪大水眸问她“做什么?”还以为司凌夜早已经将自己这号人给彻底遗忘了。
可事实证明,他的记性倒是很好的。
“奴婢不知,皇上只是吩咐奴婢带大人前去御书房。”
“哦。”奴歌认真点了点头,而后视线一瞄宫女刚刚放到桌上冒热气的饭菜,道“我可以先吃饭么?”
宫女不答话,只是行礼撤了出去。
熏香袅袅,半个时辰后,正在奴歌津津有味故作恶俗剔牙的时候,小宫女拿捏好时间走了进来。
一进殿便见奴歌粗俗模样是寻常人都会为之一愣,小宫女亦不例外,但令人觉得惊喜收获的是她反应尤为迅速,看了眼奴歌,便立即敛下眉眼诧色,道“大人可用完膳了?”
“哦。”奴歌又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并故意抬腿踩翻了一边的凳子,哼声道“味道还不错。”
“那就请大人……”
“嗯,许是方才在窗边吹了凉风有些不适,今天便免了罢。”说着又指了指餐盘“这个麻烦撤出去,里面的鸡翅膀很好吃,我特意给你留了一个,你尝尝?”
宫女:“……”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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