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竟是冰碎般规劝的命令。
“凰,懦弱,那不是你!”
‘我?’
她愣了愣,倘若我不懦弱,如今又是坚强给谁看呢?
哗———
白光幻境支离破碎,犹如镜子被打破般,剔透晶莹所有的幻境都一同消失。
“啊————”
像是被什么刺痛了心与眼睛,再也承受不了这精神上附送的百般折磨!!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该死的人是我!是我!!”鲜血淋漓的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头,沙哑着在心底自恨怒吼。
“既然知道是你,那你怎么还不死呢??”
纤美的身影,妩媚的体态,妖精误落尘世的气场,银铃碎玉般的笑声。
是一身着冰蝉丝织的红衣女子,千层纱丝水袖荡漾,她宛如祸世小妖般自幻境中蹁跹而来,足下是一片一片的晶莹,像是破碎的玻璃残渣。
“你呀,还真是笨。”
那女子颦笑,端的是颠倒众生之貌美。美目流转生辉,纤手拂袖蔑视的看着趴在地上蓬头垢面奴歌,勾唇:“你难道不知道你有多讨厌吗?”
“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恨你去死吗?”
“都这样子了,容貌被毁,身已残废,那为什么还要继续苟活??明智点一了百了罢,干净点多好……”
一连串的咄咄逼人质问,奴歌愣住,继而下意识反击:‘死?我还有大仇未报,为何要死!?’
“因为这世上所有人都讨厌你!恨你!你是这世上最肮脏的罪恶!”
‘我……’
“况且是夜让我来了的。”说着女子忽然轻柔笑了一笑,而后甩手丢给奴歌一片冰光刀片。
刀片薄如蝉翼,不过小指一半长短,上携繁复图腾花纹,隐隐有着诡异的淡紫神秘。
不知为何,本欲强烈求生的奴歌,在指尖摸到这枚刀片时,叹了口气,像是放开又像是绝望,顷刻彻底颓废下去。
白色带有污浊的布带覆眼,口不能言身不能行,如今的她,是如此狼狈不堪。
‘如此说来,是他一心要我死?’
“你已经是无用的废棋。”
‘是呵,无用后,便应当弃之如敝屣……这一向是他的作风。’
带血的指尖繁复流连着那古怪的刀片,苦涩咧了咧干涩的唇角,皓腕转,雪亮刀锋微扬,果断送向自己纤细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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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一声脆响,奴歌手腕一抖,指尖刀片不禁被击倒飞出去,银色华光一闪,不知飞向尘埃何处。
“事到如今,你甘愿死么?”
一声沉魅缓缓合着滚滚雷声闪电而来,无端的鬼魅。
‘吱————’瑞王府后院残败的木门被轻缓推开,木门之后,有人摇着上绘三千桃花的纸折扇,款款风姿而来。
来者獠牙面具依旧骇人,尤其是出现在如此飓风暴雨肆虐的晚上,此刻若是旁人见到,想是必会尖叫一声,而后晕眩过去,不过所幸的是……如今承受一切的是奴歌,并且……她看不见。
仰头大略辨别方向来源,奴歌凭借如今紧余的嗅觉与听觉揣测来者,但奈何屋外风雨太大,混搅人视听,她根本摄取不了对方任何信息。
“大仇未报,你曾经的朋友一个个为你相继离去,你的孩子被弃尸荒野,对你忠心耿耿的婢女如今更是下落不明,如此结果,你甘愿去死?”
‘可,她们都希望我死。’
干哑的嗓子,破败的只剩下一道唇形。
“只怪我……”那人摇着折扇悠悠叹息一声“你方才见到的,不过是幻觉,你明白?”
‘幻觉?’
“心有所想,便景有所幻,那是幻药‘蔷薇魂’的效应……你下意识认为如今大家理应如此对你,所以便见到此景。”
奴歌深深拧眉。
“看看你,如此可怜模样。”明明是大雨天,对方摇着折扇依旧悠然,甚至有些胜券帷幄笑意款款“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喝药时,烫的。’
这一刻奴歌已然明了对方会唇语,于是只对唇形,本身并不发出任何声响。
“毁容了。”
‘是么?’苦笑‘无所谓吧。’
“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只要你出宫,找到一个以‘桃花’闻名的人,我便不惜一切成就你,帮你报仇。”
‘可我没有找到……’
“没关系,因为那个人,他自己主动出现了。”
‘谁?’
“我啊……”对方笑的邪肆“三千桃花入梦来,好姑娘,忘了么?我们曾经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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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终成殇
三千桃花,入梦……以桃花闻名的人……
奴歌锁眉,蓦觉心间有什么一闪而过,片刻回想下,蓦然心境豁然开朗。7
‘桃花扇!!’
“啪———”
对方在奴歌说出这名字时,倏然将手中折扇闭合,同时连说三个‘好’字榧。
“不愧是末世神女,这等时候,竟然还能心思如此缜密。”
奴歌不禁苦笑‘这世上,若说与桃花有关的人,我只认识他。’
脑海不觉构想出一道弓腰驼背的身影,同时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邪肆时长泛有紫光的眼睛墼。
那是……昔日跟在花错身边,并不起眼的无忧宫护法。
他以桃花为名,然其本人却是丝毫与桃花不沾边际。
如今此情此景,自己能回想起昔日形同尘埃之人,完全是因依托于对立面具人的指点。
纸扇,桃花……入梦来。
桃花扇生平最善便是催眠术,其手段远远高于自己之上,曾经多次趁自己不备,对自己下药,而后使自己被花错驾驭。
后来花错随着无忧宫一同消亡,那个人,亦是再无踪迹消息。
如今他又出现,目的究竟是什么?
曾经的桃花扇本人身子驼背弓腰,如今这面具之人居然承认自己便是以桃花闻名的人,这也就是间接的说明———他便是桃花扇。
可这面具之人自己见过,他分明身子修长比例完美,怎么可能与那佝偻身影是一人 ?'…3uww'
唯一的解释,便是伪装?
用刻意夸张的缺陷形象,来蒙蔽人视听?
如若果真如此,那他又需要有多大的忍耐力,多么沉的心机。
…………
‘今日来此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拉拢你。”
‘……’这次奴歌张了张唇,却是半个唇形都做不出。
“发誓效忠于我,我将给予你重生……奴歌。”
奴歌扬眉‘你有这能力?’
“千面君做事,从不缺少办法。7”
千面君,千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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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靠近我些……’
“嗯?”
‘你靠近我些。’奴歌唇形重复,同时将佝偻残废的指尖缓缓摸索向身后,找到一块尖锐自窗棂上脱落的木块条,握在掌中。
“怎么?这么快便想好了么?我还以为……嗯!”
“啊!!———”
面具人依奴歌之言缓缓蹲下身来,却是话说一半蓦然因疼痛而停下,生生将后半句咽回腹中,只咬牙疑惑“这是做什么?”
分明瞧见那深陷自己肩骨,直穿皮肉的尖锐木条陷入体内,扎出血来,他却是不闪不避,只举目相问,又像是对她有意配合,任她发泄。
“我恨你!南宫引千!我恨你!!———”
“我要你死!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
“若是没有你!我不会有今天,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啊!!”
一声比一声更高的尖锐呼喊,本应直破九霄,但怎奈何嗓子已废,如今只能化为一声声犹如困兽无助的哭号。
无端听着,便让人撕心裂肺。
更可况,他深陷其中。
…………
“你,都知道了?”
‘……’
“早在计划实施时,我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恨我,理所应当。”
‘杀了你!’
握在木条上的手掌扎满了木刺,一片血肉模糊她却不理,大有同归于尽之势,只一心想要对方受伤更多,更加用力向前推送而去!
“住手吧……”
肩骨血迹随着木条尖锐陷入身体越多,而逐渐流出滔滔鲜血来,他并不阻止,只在那轻声漫语出言劝慰。
“会扎疼你自己的,住手吧。”
‘我恨你!我恨你!————’
反反复复的叨念,仿佛已经被逼痴狂,沙哑不成语调的嗓音亦像是一柄开封冷剑,吼出的字眼不成语调,却字字深陷他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利用我!你骗我,你居然骗我!!’
“……”
‘我恨,一定要取你向上人头!’
“等你恢复了能力再说。”
‘为什么害我!……为什么?是你与我约好十五相会,可你却不来接我,让我痴傻等来卿别云的凌辱……为什么!?’沙哑的哭诉,有血泪合着哭喊滔滔流下,打湿了本就肮脏不堪的蒙眼布条,沾染了一片尘埃。
“并非是害,这只是为了给你一场成全,从最开始相遇便预计的成全。”
‘都是借口!都是你们自私自利的借口!你们一直都是在戏弄我对不对?只当我是跳梁小丑对不对?……那张信鸽纸条,是你设计给卿别云的吧?是你把司凌夜引来的吧?啊?!’
“……”
‘你们的算计,你们想得到江山!为何要牵扯到我?我从来都不求什么,我只要一身自由,我只要自己身边人好好的……!!我恨不得掏心掏肺对你们!恨不得把一颗鲜红鲜红的心挖出来给你们看!可到头来呢?我换来了什么?这是什么!?’
“奴歌?别说了。”
‘这是出卖!……为什么?到最后你们一个个背叛我!陷害我……’指尖又不觉扫到自己小腹,似是想到什么,声音逐渐低略下去‘你们要我死也就罢了,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可是无辜的啊———’
“无辜?”南宫引千不禁皱眉“那是孽子,是司凌夜牵绊你的计谋。我是为了你好,帮你断了那份多余的牵挂。”
‘所以他就要去死?在我怀胎九月后突然死去?!’
“计划之中。”
‘滚!!!———’
一声凄厉的哭喊直破云霄,干哑的嗓子嘶吼仿佛要发泄将喉咙喊破,其中悲戚毋庸置疑逆流成河,倒灌入人心田,均是大片发酵的酸涩胀痛。
这么疼,这么痛。
这是?———母爱。
一场,被精心算计利用,终而走向失败的母爱……
…………
…………
许是从未料到那孩子在她心里有如此重量,南宫引千皱眉,踟蹰想要出言安慰。
可说这一切都是神女命中注定,会否太牵强?
“对不起。”‘你还我!你还我孩子!他还那么小,他还什么都不懂!为何就被你决定了命运?凭什么死去时,连母亲都没见上一面!!’
“对不起———”
‘对不起?都是空话!虚伪!你若果真以为对不起我,便早该在我残废之前收手!如今这算是什么?看我这一身惨败算是什么?!’说着抬起自己佝偻不成模样的指尖来,恨不得戳到他面前,让他看个清楚‘如今,我连一支笔都拿不起,一碗茶都端不住……看我如此狼狈,你满意了么?’
“奴歌?”
‘我让你滚!’
蓦然扬起手掌,似乎想要将眼前人奋力推开。
可虚脱无力的身子,便是支撑她自己站起来都是困难,更何况是推攘他人 ?'…3uww'
于是越用力,便越是清晰感觉到自己无力,卑微。
“轰隆————”
‘啊!———’
一声惊雷蓦然轰鸣炸响在耳畔,惊雷响起同时,是她一声嘶力竭,想要发泄,却发泄不出的尖叫。
双手抱膝依靠墙角,一腔绝望寒意自口中窜出,雷声过后,她宛若僵硬无妄的雕塑,不再动,只机械的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眼帘前肮脏的白布。
昂着头,仿佛失去了灵魂。
…………
“奴歌?你还好吧?”
南宫引千诧异,生怕她出什么事,当下连忙伸手去推她。
却在指尖接触到她身体那一刻,骤然惊惧,发现她周身冰凉。
方才被她呵出的那团寒气似乎来自心肺,而此刻,她体内则孕育着更多。
“奴歌?你怎么样?”
“……”
新生
“奴歌?”
百般呼唤,对面人依旧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再眨,明明一个活人,却冷得宛若冰雕。夹答列午
“你回答我……嗯?”
视线一转,看着她一寸寸自下而上的青丝变白发,不禁瞪大眼睛。
每一次,似乎每一次月圆十五时,她的头发改变都是自乌黑,转变为灰黑,而后花白,最后用尽最短一盏茶时间化为彻底白发榧。
可这次……
那青丝却如被染色一般,一寸寸,不急不缓被雪白蔓延而上,不过须勿,完全银白。
想是她今时今日体内已经没有多少营养,以至于乌发不是曾经那般漆黑,变成白发后,虽然夺目,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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