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把官兵引开,我就用监考官的身份轻轻敲开其中一个房间的窗子,骗他说要偷偷放他走,趁他不注意就用李如生的衣服撕开系成的布条把他勒晕,然后到另外两屋把那两个人也勒晕,把他们挨个挂到房梁上,拿走他们的外衣,再让贼婆子给李如生递进去。”
“本来第二天晚上也想这样的干的,没成想那个黑子居然把那个作弊考生扒光了,我就只能堵上他的嘴把他撞死在墙上,再把堵他嘴的布条拿走……翻窗出去的时候不小心被窗框上的木刺划破了手,我怕有破绽,就趁夜潜过去划了李如生的手,反正他前一晚也在哭闹,周围考棚的考生也都不当回事儿了。”
公孙延得意地看向萧瑾瑜,“我让李如生散布舞弊考生被杀的消息,果然闹得一片大乱,安王爷情急之下就按着我留的线索一步步把李如生揪了出来,正巧是在晚上,李如生犯着疯病,一点就着,还差点儿把安王爷当场掐死……虽然我很感谢那个没脑子的黑子,但那黑子运气实在不佳,赌气喝酒喝得晕晕乎乎的时候正好撞见我把那贼老头子放出去,虽然被我搪塞过去了,但还是怕他酒醒之后想起点儿什么来,正好用上那个哑巴丫头,谁知道那个哑巴丫头也福薄,居然就这么被那个黑子糟蹋死了……倒也省了我的事儿。”
“我府上管家接到我的信儿,把李如生死的事儿告诉这母子俩,这俩人果然来闹,放出去的那个贼老头子也找上了这娘儿俩,我管家一说告御状,这仨人就去了……”公孙延勾着嘴角,“能除了那对贼夫妇,能除了四个舞弊的祸害,还能把大名鼎鼎的安王爷送进天牢待了几天,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云姑哭得说不出话,李成就咬着嘴唇跪在一边,搀着云姑,狠狠地瞪着满脸得意的公孙延。
萧瑾瑜轻轻咳了两声,缓缓开口,“本王确实一时失察,让你钻了空子,坐那几日牢也实在应该……不过本王得告诉你,你在本案中虽步步算计清楚,但还是有件事被人算计了……”
公孙延狐疑地看向景翊。
“不用看他……”萧瑾瑜声音微沉,“他虽然缺德,但还不至于那么缺德……”
吴江心满意足地记下这句。
萧瑾瑜又咳了两声,声音冷了一度,“你生父公孙隽说,你是被秦家二老偷走的,如今令尊已仙逝多年,秦家二老也已亡故,无法当面对证……但据本王查证,公孙隽三十年前任潭州刺史,曾与府中一名丫鬟有染,暗结珠胎,孩子生下不久就被善妒的公孙夫人发现,让人把孩子扔了出去,并让全府家丁轮/奸这名丫鬟,丫鬟死后还被扔在下人房院子里曝尸十日,闹得人尽皆知……据说公孙隽由始至终一声没吭,还在家里跪了三天搓衣板。”
景翊听得心里一阵发毛。
萧瑾瑜静静看着目瞪口呆的公孙延,“公孙大人的运气倒是不错,令尊在京城遇上你的时候公孙夫人已亡故多年,否则公孙大人一定会暴尸街头了……”
公孙延直觉得全身冰凉,“那……那秦家……”
“公孙大人若是不信,尽管找景大人讨要令尊的案卷来看,令尊为官数十年,沉沉浮浮,可记入案卷之事可比公孙大人的要丰富得多。”
公孙延呆了好一阵子,突然扬起头来看向景翊,“景大人……我是自己招的,全是自己招的……你说能留我一命的!”
“唔?”景翊无辜地眨眨眼,“我说过?”
“你说过……你说过!”
景翊一本正经地看向吴江,“吴将军,你查查看,本官说过类似的话吗?”
吴江看都没看,“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句也没说。”
景翊摊摊手,耸耸肩,“那就不好意思了……再辛苦一下几位临时差役大人,把这个自己全招清楚的龟孙子找个地方吊起来吧,最好是让考生考完一出卷房就能看见……跟考生解释这案子的任务也交给诸位了,辛苦辛苦,回头咱们再聚啊……”
看着九个监考官加一个官兵把瘫软成泥的公孙延拖出去,李家母子一个劲儿地对景翊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别别别别别……”景翊从案台后面飘出来,一手一个把母子俩搀起来,“我得谢谢你俩,昨儿说得那么清楚,今儿在堂上有这么老实,谢谢捧场,谢谢捧场……”
李成仰着头看向景翊,“景大人,你说我今天在堂上乖乖听话,不吵不闹,就给我活儿干的。”
云姑为难地皱起眉头,把李成揽在怀里,“景大人……你行行好,还是让我干活儿吧,孩子还太小……”
景翊笑笑,“这活儿还真就是孩子才能干……李成,我家有个儿子,今年三岁了,我想在给他请先生之前先找个小先生教教他,也陪他玩玩儿,省得总赖在他爷爷奶奶家,都被惯坏了……这活儿你愿意干吗?”
李成一个劲儿点头,“愿意!愿意!我背过好多书,一定能教好他!”
景翊揉揉他的小脑袋,“你要是教得好,再过几年我给他请先生的时候,你就给他当伴读,陪他一块儿念书。”
“谢谢景大人!”
景翊看着激动得直掉眼泪的云姑,轻勾嘴角,“你也住到我府上来吧,省得他老惦记着你,没法安心给我干活儿……你放心,我媳妇的脾气是大了点儿,不过一向是对男不对女,吃软不吃硬,肯定不会难为你俩。”
云姑听着就要往下跪,“谢谢恩公,谢谢恩公……云姑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别别别别别……这话可别让我媳妇听见,听见我就得做牛做马了……”
景翊好不容易把千恩万谢的娘儿俩哄去后堂,才发现萧瑾瑜和楚楚已经不在公堂里了,只有吴江铁着一张脸坐在案后奋笔疾书。
景翊一愣,“你还写什么呢?”
吴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用利到能杀人的目光看向景翊,“你还没说退堂……”
“退,退,这就退……”景翊窜到墙边抄起一根差役棍子,“退堂!威——武——”喊完之后扔下棍子向吴江人畜无害地一笑,“ 好了好了……退完了,退完了……”
吴江扔下笔,抓起堂审记录簿从桌案后面走出来,黑着脸把记录簿往景翊怀里一拍,“记得主审官员要对堂审记录校核纠错。”
“记得,记得……辛苦,辛苦……”景翊笑意满满地翻看记录簿,刚扫一眼就差点儿哭出来,“吴江……谁告诉你堂审记录能用狂草写!”
“我只知道王爷主审的案子规定必须用小楷字做堂审记录,你主审的案子……好像没什么规矩。”
“……”
“还有……我劝你趁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赶紧用小楷字誊一份出来,这案子是你主审的,卷宗要落到大理寺,年底王爷要审查卷宗的时候肯定还是你来整理。”
“……!”
“记得自己润色一下。”
“……”
☆、107吴江的秘密
吴江到萧瑾瑜房里时;楚楚已经去厨房煎药了。
“王爷,”吴江颔首站到萧瑾瑜面前,“卑职已把堂审记录交给景翊了。”
萧瑾瑜微微点头,浅浅地喝着手里的一杯温水,漫不经心地道,“什么时候的事?”
吴江一怔;“就……退堂之后。”
萧瑾瑜抬眼看着他腰间原本挂着香囊的地方,“我没问堂审记录。”
吴江一愣;脸顿时红起来,低着头像野兽低呜一样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元宵节……”
“哪年的元宵节?”
“今……今年的。”
萧瑾瑜云淡风轻地点点头,“让她来王府坐坐吧。”
吴江一下子慌了神,倏地抬起头来;“王爷,她可是……”
萧瑾瑜摆了摆手,“我知道她是谁……我还认得她的绣活。”
想起那个总怯怯地低着头的小丫头,萧瑾瑜微微含笑,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白瓷杯子,“我也有日子没见她了。”
见吴江抿着嘴唇不应声,萧瑾瑜轻勾嘴角,“我亲自请她?”
“不……不敢……”
“嗯……就这两天吧,过两天忙起来又脱不开身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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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贡院出来,吴江骑在马上,头一次感觉到如坐针毡是个什么滋味,那匹狮子骢跟平时一样跑得既快又稳,可吴江就是觉得心跳得乱七八糟的,好像一肚子的零碎都要被这畜生给颠出来了。
在宫门口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的时候,吴江一张脸白里发青,剑眉之间拧出了一个死疙瘩,没应宫门守卫的见礼,把马一交就闷头走进去了,径直走到御书房院门口。
吴江除了当安王府的侍卫长之外还有公职,隔三差五就要进宫当值,吴江不是多话的人,但宫里人没几个不认识这个年轻将军的,就是没见过脸,也一定听说过这个人。
朝里二十来岁的将军本就不多,能居三品的更是凤毛麟角,能长年守在京里的就这一个,何况还是忠烈之后。
一见吴江铁着张脸走过来,立侍在院门口的小太监老远就摆好了笑脸,吴江还是客客气气地对他抱了抱拳,“祁公公,卑职有事求见皇上,烦劳通报。”
小太监笑盈盈的,“吴将军,可是安王爷要呈什么折子啊?”
吴江取出一个折本子,双手递上,“烦请祁公公代呈……还请祁公公通报一声,卑职有要事面奏皇上。”
“吴将军稍候。”
“有劳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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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转身迈着小碎步走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吴江却觉得熬了好几个时辰,握紧的手掌心里冰凉凉的全是汗。
“吴将军,”小太监出来的时候白生生的脸上堆满了笑,“久等了。”
吴江有点儿僵硬地点了点头,“祁公公……卑职可以见驾了?”
小太监抿嘴笑着,意味深长地看向吴江,把折本子捧还给他,“吴将军,安王爷的折子皇上已经仔细看过了……皇上说,一切就按安王爷的意思办吧。”
萧瑾瑜那本折子上写的什么吴江一点儿也不知道,跟往常一样,萧瑾瑜让他送进宫来,他就送来了,不该问的他绝不会多问一句。
于是吴江接过折子,沉稳地应了一声,“是。”
小太监笑得眼睛都弯了,“那就不耽误吴将军办事了。”
吴江一愣,“皇上……不见我?”
小太监笑着指指吴江手上的折本子,“皇上说不用见了,一切就按安王爷的意思办吧。”
吴江怔怔地展开那本折子,刚扫了两眼,一张英气满满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吴将军,皇上已让人传长宁公主到晚晴楼了……”
小太监话音还没落,眼前已经不见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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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楼就在从前殿到后宫的必经之路上,小楼建在高台之上,视野开阔,是整个宫中看夕阳最好的地方。
这个时辰西天已经开始泛红了,红得媚而不妖,可吴江完全没有心思留意这些。
年初一的时候皇上照例大宴群臣,萧瑾瑜不在王府,吴江就受召赴宴了,一夜推杯换盏之后,微醉中看到皇后身边依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浅浅柔柔地对他笑着,神情刚一恍惚,就又被人拉去喝酒,下半夜的时候再回头去找,已经不见了。
初一的晚上明明没什么月亮,吴江次日酒醒后却总觉得前夜看到了一片温柔又明媚的月光,记不得是在哪儿看到的,也记不得那片月光的周围有些什么,只记得自己曾沐浴在那片宜人的月光下,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
一直到元宵节再次受召入宫赴宴,皇上提出四十岁以下武官比武助兴,彩头是皇上的亲妹妹长宁公主萧湘亲手绣制的香囊。
吴江得萧瑾瑜影响已久,向来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显山露水,正在琢磨不给安王府丢人又不至于锋芒毕露的比武路数,蓦然看见拿出香囊给众人展示的长宁公主,顿时想起来自初一之后总在他梦里出现的月光是哪儿来的了。
于是那场比武之后,再没有文官武将在背后念叨一个王府侍卫长凭什么占着三品将军衔了,吴江也如愿地在那片思慕多日的月光中接过香囊,配在腰间。
和那晚一样,萧湘只看着他浅浅柔柔地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在吴江看着,就像是乌云突然遮了月亮,整夜都满场黯淡,尽管十五的圆月就挂在当空,明亮如镜。
吴江不记得当晚是怎么回王府的,只知道二十五年来头一回有这样百爪挠心的感觉。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娶她,发疯一样地想。
可是娶不得。
他是三品将军不假,但能年纪轻轻战功平平就爬到此位,有一半的原因是托了早年为国捐躯的父亲的福。
他十六岁那年母亲也病故了,他又是家里的独子,如今手里唯一的产业就是父母留在苏州的一处老宅,唯一的依靠就是向来不谋权势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