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里惜月期待的守护下,北羽墨终于睁开了那沉寂的双眸。
“爱卿……”看着由迷蒙转为清醒的北羽墨,百里惜月高悬的心脏终于放下了大半。
“让皇上担忧了。”看着百里惜月那释然欣慰的神情,北羽墨的心中一暖,除却君臣,他们也是多年的患难之交。
“爱卿醒来就好,好好休息,身体康复了再上朝不迟。”虽然急需北羽墨坐镇朝堂,但是看着北羽墨醒来,就算他不站在朝堂上,可是威慑力已然足够。
“谢皇上圣眷。”作势要撑起身子,却被百里惜月轻轻一按,让他保持平躺。
“爱卿的命,不止是朕的福气,更是这风月王朝的福泽。”百里惜月直言不讳的说道,在这风月王朝,能让那一帮乱臣贼子忌惮收敛的除了北羽墨就再无他人了。
只要有北羽墨一天,这风月王朝就能安定一天,他这当今的天子也就能安枕无忧一天。
“雪儿呢?”闻言,北羽墨不做应答,只是环视一周之后却没有看见北羽雪的身影,不由问道。
“爷……”修文看着站在床边的百里惜月,欲言又止。
“照实说。”脸色一沉,百里惜月知道想要瞒住北羽雪离府一事已是不可能,就从修文那神情,只要不是笨蛋的人都知道有隐情,更何况是北羽墨。
“小姐上龙泉寺为爷祈福去了……”看着已经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的脸色阴沉的北羽墨,修文心一横,一鼓作气的把话说完,否则他怕他再也没有勇气。
“小姐凌晨出发,此刻应该还在路上。”语毕,修文已经屏息站在原地,等候北羽墨那未知的责罚。
“爱卿不用担心,朕已经命令宇文杰亲自带领御前带刀侍卫一百多人,护送雪儿到达龙泉寺,不会有事的。”看着北羽墨那越来越阴冷的脸色,百里惜月也开口了,毕竟这事他也有份,虽说是北羽雪主动请准的,但是要是没有他的默许和支持,她一个女孩家家又怎么可能出京呢?
更何况,北羽雪的身上还有伤。
“天色已晚,皇上应该回宫了。”平静到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反而让在场的百里惜月不知该如何应答。
自知多说无益,自己留下也无济于事,只叮咛北羽墨保重身体,不要心系政务,就离开了。
“传李太医。”目送百里惜月离开之后的北羽墨,看都没有看向站在床尾,不知所措的修文,久久这才吩咐。
“属下保护不力,又没有能阻止小姐外出,还请爷赐罪。”心绪忐忑的修文在传了太医之后,毅然的跪倒了床前,叩首请罪。
“自我昏睡起,一字不漏。”看着跪在地上的修文,北羽墨心生怒意,却也有着一种无力和痛心感。
修文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把这些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娓娓道来。
“出去,没有我的召见,谁都不许靠近。”越听脸色越阴沉,直到最后,北羽墨都不想去看地上跪着的神色忐忑的修文,只是薄凉的话语显示了对修文的失望。
“是。”跟在北羽墨身边近十载,从未有见过如此的北羽墨,虽然北羽墨没有斥责的言语,但是他却知道,他让丞相大人失望了。
看着李有为的进入,修文退出的同时,却也带上了门。
这种无声的惩罚比痛斥他或者是处罚还要来得难受,他宁愿丞相大人打他几百军棍,却也不愿意这样。
“小姐的伤情如何?”刚知道一切的北羽墨并没有立即作出应对,只是那渐渐平缓的情绪却更让人战战兢兢。
“小姐的身子骨本就不好,此番受伤却又命中要害,本该卧床休养最少三月,下官方能保小姐性命无忧,可……小姐担忧大人安危,为大人能早日康复,这才抱病出发,即便一路上照顾妥帖,可毕竟长途跋涉,道路颠簸,就怕有伤口裂开,感染发烧之忧……若那样,请恕下官斗胆,小姐性命堪忧。”李有为不敢有丝毫隐瞒,为这初相认的父女之间这彼此至上的关怀感到动容。
他们是否真有血缘关系,好似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即便没有,那又如何?
身为太医一生,看过多少疑难奇症,见过多少真情薄义,如此父女亲情却从未见过。
第十章
寅时三刻,还未清醒多久的北羽墨突然再度昏迷,不待丞相府的人送信入宫,负责保卫相府安全的侍卫已经火速入宫,直接呈禀皇上了。
“怎么回事?”刚就寝的百里惜月直接披着睡袍就直接接见了密使,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他才回来就出了这茬子事。
“丞相大人之前还好好的,后来面见了李太医之后,不知为何,突然晕厥了。”因为丞相大人亲自下令,没有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别说负责保卫的人无法靠近,就算是丞相大人的亲信修文修武两兄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一晌之间,丞相大人会突然病变。
“李有为。”阴沉着脸的百里惜月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了,只是挥手遣退了密使,独自一人面对咧咧燃烧的蜡烛,俊朗的容颜在烛光下忽暗忽明。
就在京都内风云诡谲的时刻,行进了一天的队伍,总算在漫长的林中找到了一家可供落脚的客栈。
“小姐,眼看要破晓了,是否在此歇息一会?”虽然一路上风平浪静,但是越是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分,越是危险。
如果是可以的话,最好的选择当然是马不停蹄的走出林子,通往相对旷野的平地上,更容易防守。
但是,马车里的北羽雪已经撑到了极限了,要不是那过人的毅力,宇文杰估计,早就晕过去了。
每一次看到她轻轻凝眉,每一次看到她浅浅深呼吸,他的心都会随之抽搐一下,就怕下一刻,她的脸上就再也看不到任何表情了。
太医的诊断也并不乐观,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他早就命令停车扎营休息了。
“恩。”缓缓睁开眸子,虽然冷然依旧,但是却多了几许涣散,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准备笔墨,我……或许撑不到龙泉寺了。”在宇文杰抱出马车的时候,气息奄奄的吩咐,让宇文杰心口一闷。
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当北羽雪这么坦然的说出口的时候,他的心情居然没有之前那么坦然了。
隐隐中有个念头,他不希望看到她就这么没了。
“小姐不要胡思乱想,小姐只是累了,好好休息,睡上一觉,就会好的。”宇文杰不知该如何劝解,只是抱着小身子的双臂却无形的更有力了。
不知为何,短短一天内,这原本就不重的小身子,更轻了。
“一会……”无力的靠在宇文杰的怀里,北羽雪感觉连说话都那么的吃力。
“小姐不用多想,小姐要想着,相爷还等着小姐回家呢。”看到怀中的人儿越来越虚弱,宇文杰这个坚毅的男儿都忍不住动容了。
直接进入了客栈里,小心翼翼的把北羽雪放在床上,考虑着他是否该送信回去?
“准备笔墨纸砚吧……”静静躺了一会,就在宇文杰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已经撑起身体,只不过那虚弱的样子,让宇文杰很是不忍。
“小姐还是好好休息吧,等身体好了,做什么都行。”话虽如此,但是宇文杰还是把笔墨纸砚准备好了,也把挣扎着起身的北羽雪抱到了桌边。
“这是梁王叛乱的余党,也是玄家同党,如果我不在了,就把这个交给……丞相吧。”把墨迹未干的名单封好,直接递给了一旁的宇文杰。
就算是死,她也不会放过伤害过自己的人。
这就是她的本性,睚眦必报。
“小姐,我相信,丞相大人更愿意小姐亲自把这个交给他。”没有接过信,宇文杰却已经听出了北羽雪的诀别之意。
“增派人手,把这封信连夜送回京都,亲自交到丞相大人手上。”外前一推,信封不容拒绝的塞到了宇文杰的怀里,北羽雪的眼神中有着孤注一掷的沉着。
“好好准备吧,这里……将不会再平静。”这是重新投入宇文杰怀抱中的北羽雪附耳所说的。
“小姐先行休息,我马上就去安排。”心领神会,宇文杰自然知道其中深意。
只是看着疲惫至极的北羽雪被放回床上之后,迅速进入睡眠中的样子,宇文杰喟然长叹。
剩下的不足五十人,被抽调出了二十一人,分成三组,从不同的方向出发,而剩下的也就只有不到二十人。
看着原本一百多人的大队伍,在一天之内,就被分散开来,这种种迹象,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让对方找到一个最契合的时机,却也是北羽雪最期待的一个时机。
当北羽雪迷糊中感受到一阵温凉的时候,没有睁眼,没有恐慌,只是全然放松的偎进那人的怀中,汲取那让她安心的气息,沉沉睡去。
“怎么样?”刻意压低的嗓音,在屋里响起,而一旁还有着刚为北羽雪诊断的李有为。
“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看着在北羽墨怀中酣然熟睡的北羽雪,李有为的脸上布满了凝重。
“说。”微微用力,感受那怀中微弱的气息,北羽墨苍白的脸颊上有着掩不住的疲倦和病容,但是不管如何,他还是赶到了。
“下官得下猛药,能不能挺过去,就得看小姐的求生意志了。”过多的不用多说,在北羽墨召见他的时候,已经说的很详细了。
“动手吧。”看着怀中全心依赖的小人儿,北羽墨的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他的骨血,是他的女儿,是他生命的延续。
他还活着,又怎能看着她离自己而去呢!
“雪儿,你是我北羽墨的女儿,你会挺过去的。”附耳低语,屋内再无声响。
去而复返的宇文杰也被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挡在了门外,令牌上的墨字已然彰显了其身份。
眼看太阳就要浮出地平面,肃杀之气汹涌而至。
原本被派出送信的人全都退回到了客栈之外,紧随而至的就是一群脸带煞气,势在必得的男子。
“交出那个小野种,交出信来。”本该儒雅的气韵却被杀意所取代,显得狰狞。
“胆敢袭击当朝相府千金,杀无赦。”这是北羽雪的命令,也是他的职责。
随着一颗烟雾弹的浮空,远在二里之外乔装跟进的侍卫们也听命靠拢,原本胜券在握的人们,多了仓惶,却也明白中了陷进。
垂死挣扎这是他们的选择,也是他们的命运。
可是,他们的命运已经在他们踏入这个地方那一刻,被决定了。
杀戮,鲜血,死亡,顿时笼罩了整个客栈乃至蔓延了整个林子。
而北羽雪休息的客房却恍若未闻,只有浓浓的药味混合于空气中。
第十一章
沾染了血色的天空,慢慢变得澄清。
一番激战,血雨腥风之后,宇文杰擒获一干人等,看着依旧紧闭的房门,他不知该不该请示?
虽然之前北羽雪已经表明过态度,但是要杀那些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俘虏,他还真有些下不了手。
“宇文统领大人,这是小姐的指示。”看着门口站着的面无表情的男子,宇文杰踌躇再三,却一直没有迈出步子。
好似感知到了他的犹豫,久久未曾打开的门终于开了一条缝,身为太医的李有为递出了一个纸条。
“杀。”一个字,灵秀飘逸,却有着力透纸背的骨感。
“下官遵命。”虽然感叹于北羽雪的冷酷,但是却也早有所料。
毕竟,命悬一线之际还能诱敌全歼的女孩,她的所思所想已经不能等同视之。
只是想到如此稚龄就有如此狠辣手腕,不免唏嘘,但是却没有鄙夷藐视之心。
好似作为丞相北羽墨的千金,也只有这气度,胆识,手腕才能匹配。
“雪儿,趁此机会,揪出幕后指使人,不是一劳永逸吗?”一同躺在床上的北羽墨看着在怀中睡得安然的北羽雪,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当然,对于雪儿的命令,他完全赞同。
“时机未到。”没有睁眼,只是往北羽墨的怀里挤了挤,浑浑噩噩,如在太虚仙境神游了一圈的她实在是没有多少气力,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只是每当她要睡着的时候,北羽墨总会来上一句。
要不是迷迷糊糊中,感受到那长衫底下异常的温度,北羽雪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成心不让自己好过。
“大人,该喝药了。”看着相拥而眠的父女,好似这空间里就只有他们,对于李有为的存在恍若透明。
只可怜了李有为在快马加鞭,竭力救治北羽雪之后,还得守在他们的身边,就怕药效反噬,会让这一切的努力前功尽弃。
面对父女两的举止,还得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最高境界。
北羽墨小心翼翼的在不影响到北羽雪的情况下,撑起身子,为北羽雪拉好杯子,喝下浓稠的药汁之后,就靠着床头闭目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