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人欺负你了?”一回来就听到关于欧阳宫沥被逐出宫的事情,还说和花满月姐弟有关,来不及梳洗就匆匆赶来,没想到却看到了他这一生见过的关于花满月流泪的画面。
“多谢太子关心,臣女没事。”侧身,引导太子欧阳宫澈走进弄月阁,花满月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丁点之前的痕迹。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正教花满楼下棋的苏沐也起身相迎。
“臣子参见太子殿下。”坐在轮椅上的花满楼也俯身行礼。
“大人免礼,公子免礼。”欧阳宫澈看着轮椅上的花满楼,那晶莹剔透的面容,那还有当初的病容,看上去,宛若金童一般。
“几日不见,本宫再次感叹,右相大人好福气啊,一儿一女,具是人中龙凤。”看着位于苏沐身侧的姐弟两,欧阳宫澈赞道。
“多谢太子殿下夸奖。”闻言,苏沐不无骄傲,当初要不是看着这姐弟不同凡响,他又怎会因为他们而重出仕途呢。
只不过,当花满月看向花满楼那越来越出色的容颜,却好似看穿了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月儿……
月儿……
直到被花满楼拽了拽衣袖,陷入迷茫的花满月这才回过神来,顿时看到的就是苏沐紧皱的眉头,欧阳宫澈担忧的眼神。
“月儿许是累了吧,先去休息吧,不用陪着本宫了。”欧阳宫澈似乎能体谅到花满月不想流露的脆弱,体贴的说道。
“谢太子关心,臣女告退。”也不逞强,或许睡上一觉会好些。
“楼儿告退。”既然花满月要离开了,花满楼又怎会留下,推着轮椅,跟着花满月就离开了。
“姐姐,你不开心。”跟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花满月为他推轮椅,花满楼已经看出了什么,本想继续跟着,但是却又不愿被花满月忽视,这才出声。
“呵呵,是啊,有点郁闷,估计是情绪低潮期到了。”闻言,花满月这才意识到花满楼跟了她好久了,赶紧转身帮他推着轮椅。
“情绪低潮期?”对于这个词,花满楼有些疑惑,但是根据字面意思,他还是大概知道什么意思。
“就是每个人一个月或者是更长的时间里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感到不高兴,烦躁,那段时间就叫情绪低落期。”为此,花满月又充当了名词解释师。
“姐姐,今晚我要跟你睡。”虽然现在的他们已经有了各自的床,但是花满楼就想陪在花满月的身边,特别是当她处于什么情绪低落期的时候。
“好。”没有拒绝,如之前经常做的那样,为花满楼梳洗后,花满月自己也收拾妥当,爬上了床。
“睡吧。”看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花满楼,花满月为他拉好被子,平躺着闭眼。
花满楼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花满月平躺的睡颜,直到模模糊糊睡去。
当他睡熟的时候,花满月却睁开了双眸,悄然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明亮的圆月。
月圆人圆,可是却有人在这预示着团聚的时刻走了,离开了。
抱着已经消退了热度的手臂,突然有些异想天开,不是说双生子都有心灵感应的吗?
他现在还活着吗?
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无悔……姐姐在月光下呼唤你,你能听到吗?
不管你现在在哪里?身处何种环境?只要活着,活着就好。
一双儿女,注定飘零。
遥远的国度里,奄奄一息的皇子被接回了皇宫,一番诊断救治之后,皇子总算留住了一条性命,只可惜,自此留下了一个口不能言的隐疾。
梦魇中,脑海中重复出现的总是那么一张容颜,一个叫晴儿的名字,还有一个叫无恨的姐姐。
活下去……活下去……
噩梦中,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鼓励他,让他要活下去。
活下去……
这成了从疾病以及剧毒中挺过来的一个声音,一股坚强的力量。
这一站,就在秋风中吹了一个晚上,当花满楼迷迷糊糊中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了窗边矗立着的身影。
“姐姐……”想要为花满月那件衣服,却不想整个人都摔下了床。
此时此刻,花满楼很恨自己的无用,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有没有摔倒,想起来吗?”听到声响,花满月才转身,赶紧跑到床边,扶起花满楼,细心的查看全身。
却忘了自己在窗口吹了整晚的风,整个人都是冰凉的,那双手更是如冰柱一般,那脸也煞白一片。
“姐姐,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似乎感受到了花满月那有些疏离的语气和神态,花满楼的眼中已是一片汪洋。
“瞎说什么?起来。”使劲的抱起花满楼,往床边挪去,接触到了花满楼身上的温暖,这才察觉自己浑身冰凉,逐渐有了寒意。
“姐姐又不高兴的事也不告诉我。”泫然欲泣的表情,加上委屈哽咽的话语,好似花满月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一样,花满月心中憋闷的情绪更加烦躁,但是在看着那快滑下的泪水的时候,选择了隐忍。
“别哭了,男孩子不能动不动就掉眼泪,楼儿不是说长大了还要保护我的吗?这么下去,可怎么行?”为花满楼盖上被子,抹去眼泪,花满月的话无疑重了些。
“我以后再也不哭了,我会好好努力的,跟着义父学习,长大了……”想来想去,却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刚抹去的眼泪顿时又冒了出来,只不过随即就被抹去了,狠狠的擦去,好似要擦到眼底一般。
“不许哭,把眼泪给我逼回去,都说身残志不残,人最怕的就是身布残志残了,那你的一生就毁了,更何况,你的双腿义父不是说了吗,只要坚持医治,还有康复的可能的,即便医不好,只要你跟着义父好好学习,就算将来不能入朝为官,那也能自谋生路,为何要哭?”强硬的语气,严厉的眼神,真把花满楼的泪给逼回去了,也把花满楼的小神经给唬得紧绷绷的。
“睡觉。”拉好被子,花满月无心去安慰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的花满楼,可是她真的也好烦躁啊,她对他已经够好的了。
想埋头就睡,可是现在的她哪来的睡意,更何况就算压着厚厚的被子,她也是全身寒冷。
不能跑,不能跳,甚至于这蹲下起身的动作都要注意,她这一生只这破身体已经够悲剧的了,却还偏偏沾染了这么多的是非。
有时候想,要是一命呜呼了,反而清爽些,可是偏偏,她这骨子里就不是认命的人。
翻来覆去,索性起身,直接就出了房间,也不去管,一脸惊惧和担忧的花满楼。
“太子殿下,带我出宫。”径直往厅里走去,看着还在和苏沐相谈甚欢的欧阳宫澈,直接开口了。
“月儿,不得无礼。”苏沐率先开口呵斥,他早就发现花满月从要方便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些不对劲了,虽然她极力掩饰,可是她眼中的茫然和不经意流露出的感伤,以及不时的失神已经显示她有事。
这样的情绪状况,怎么能出宫?
更何况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怎会如此?
“大人无需介意,本宫恰好也无事。”欧阳宫澈自然是不会拒绝花满月的要求的,毕竟他可是看到了花满月泪流满面的哀泣模样。
“太子殿下日夜兼程,早已疲乏不堪,怎能纵容小女无礼要求,请恕老臣无礼,时辰不早了,还请太子殿下早些歇息,臣等也累了。”这下,苏沐固执的性格又体现了出来。
“是臣女失礼了,还请太子殿下恕罪,请爹爹息怒。”看着苏沐辞严厉色的模样,花满月也瞬间清醒过来,赶紧收敛情绪。
“月儿该是太累了,好好歇一歇,就会好些,既然右相累了,那本宫也就不打扰了。”欧阳宫澈看着神情敛去的花满月,心里还真有些担忧。
若说之前有别的心思,那么此刻的担忧却是真实的。
只因月下落泪的场景,他此生再也难以忘怀。
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可是她给人的感觉太过强势,就好似她不知道痛,不知道委屈无奈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一个刚毅的女孩,突然落泪,还是无声隐忍的哪种,想想,也知道必然不会是小事。
“臣(臣女)恭送太子殿下。”一直目送欧阳宫澈离开,苏沐这才看着似乎已经恢复了理智的花满月,沧桑的双眸尽显疼惜。
“丫头,要哭就哭吧,痛苦的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伤都哭出来吧。”遣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苏沐这才面对花满月说到。
为何她会如此,他却只字未提。
“爹爹,我父女二人,今晚来个不醉不归怎么样?”一屁股坐下,什么都不管了,此刻的她只想让快爆了的脑袋停止转动。
“有何不可。”眉一挑,弄月阁今夜无眠。
上知天文,下至地理。
大到江山社稷,小到家庭伦理。
一老一小,把酒畅饮。
“谁说女子不如男,多少巾帼英雄,多少贞节烈女,不都世世代代为人楷模。”只听得苏沐一声狂吼,慷慨陈词。
“什么狗屁巾帼英雄,要不是男人都他妈的成了缩头乌龟,成了软蛋,女人才不得不挺身而出;什么狗屁的贞节烈女,要不是男人那狗屁的腐朽观念,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女人虚度了美好年华,只为那么一个虚名,有个屁用。好比一个男人,告诉他,只要他死了,就可以追封他为皇帝,这有用吗?切,人都死了,要这些虚名有个屁用。”本该站在女方立场的花满月却连连反驳,一席话,夹杂着几句粗俗的辱骂,却让苏沐瞪大了一对眸子,无力辩解。
“古语云:女子无才便是德,果真不错啊,你看看你这样子,真有辱斯文。”苏沐话虽贬低,却还给花满月斟酒。
“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有那么一天,我真嫁人了,夫君外出,久久未归,突然寄来一封信函,若是倾诉相思,却被有心之人调换成了红杏出墙的证据,我不识字,不懂法,啥都不知道,乖乖的任凭处置,浸猪笼,坐木桩,进庵堂……荒谬,还得盯着一世骂名,这就叫有德:要是寄回来的是一封休书呢,不识字,却欢欢喜喜的抱在怀里,以为是一番情意,哈……该笑那自作多情还是称赞无才便是德。”这一番比喻下来,苏沐自己都觉得自己好似辩不过她了。
“百善孝为先这总错不了了吧?”苏沐想来想去,找了一个保守的话题,只不过冒着精光的双眸却正等着听那即将脱口的辩解。
“孝?何为孝?”却不想,原本情绪高昂的花满月突然变得低落,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有的是不加掩饰的嘲讽和嗤笑。
“义父,月儿敬你。”举杯,看着眼前的老头子,花满月一脸真诚。
“义父收留月儿姐弟的这分恩情,月儿今生绝不会忘,月儿此生没有什么,只能说,月儿此生愿以义父同甘共苦。”这分情意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只可惜,他们之间缺少了普通父女该有的那份单纯。
“哈哈,有女如斯,老夫此生足矣。”苏沐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只要有为父一天存在,必保月儿无虞。”苏沐也许下了承诺,这分承诺却是花满月此生听到的最真实,也最有可信度的一句话。
不言其他,只因苏沐的所作所为。
从见面的那一刻,他就在用他自以为合适的立场维护着自己。
“那义父可得长命百岁,最好死在月儿后面,要不,义父就食言了。”对此,花满月好似挺有信心,只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长寿。
这贫血症别说在医术并不发达的古代,就是在现代那也是无法根治的病症啊。
“呸呸呸,尽说胡话,喝酒。”苏沐既然能看出花满楼的病况,又怎会看不出花满月的呢。
只是听到这话,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这心里就非常的不是滋味。
“若是有朝一日,月儿先义父去了,还请义父好好照顾楼儿,如果有可能……”看着杯中酒,舌头已经没有了味蕾,想到另一个自己。
“他是老夫的义子,老夫自然会善待,更何况,为父相信,这孩子也并非池中之物。”苏沐没有追根究底,只是等待着……
“若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和月儿长相神似,年龄一同的男子找到了义父,如果……如果他已经能够独立于世,那么就不用管他了;如果他面临苦难,那么就有劳义父施以援手,解他一时之困,其后如何,月儿也就不敢多想了。”这一番话,算是交代后事,也是一种思慕。
“就怕……只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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