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八娘子听这话连忙端肃神色,专心听大太太说话,大太太却又不肯再继续往下说了,将二人的胃口吊得足足的,害得二人连早膳都用不下去,强强用了半碗粥。
五姨娘静心清修,且大太太又是答应过九娘子的,所以,大太太的身边又换了三姨娘在服侍,大少奶奶也是日日来大太太身边立规矩的,只是这几日身子不好,才告了假,在自己院里歇着,大太太对于摆当家主母的谱一事是有着相当高的热情的。
三姨娘也急,在大太太身后服侍,听着大太太说了七娘子八娘子的事,又不说完,只说了一句半句的,心里更是着急,于是,该奉茶的时候上了热毛巾,该递热毛巾的时候又空了手,让大太太频频皱眉,明知故问地问道“杏芳今儿是怎么了,恁的心不在焉,有什么心事吗?”
三姨娘哪里敢说,只得跪下来请罪,“奴婢今儿服侍得不好,请太太责罚。”
大太太叹气道,“你且起来吧。外人听见这话,还以为我这个作主母的不知道怎么搓摩你们呢,其实啊,哪有人知道,我是替你们操碎了心也得不到你们的一点好的,唉……”
大太太这就是抛了个话引子出来,等着几个庶女和姨娘自己接了,才好往下说呢。
于是七娘子和八娘子九娘子还有十娘子只得都起身应了,“母亲辛苦了,母亲为女儿们打算,女儿们是知道的。”七娘子最长,代几个姐妹说道。
大太太点点头,示意几个姑娘坐下,又对还跪着不敢起身的三姨娘说道,“你也起来吧,当着姑娘们的面,我也不说你了,你自己个做事也经心着点。”
三姨娘谢了,这才起身来,站到大太太的身后。
大太太立了这么一下威,感觉心里头好受多了,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小九,你身子也不大好,先回去歇着吧,小十,你的功课也不能落下,你也先下去吧,跟着嬷嬷们好好用心学着,日后自是有你的福气在。”
九娘子和十娘子二人知道,大太太这是有话要对七娘子和八娘子说呢,连忙起身应了,二人相继退出了春熹堂。
在大门外,九娘子和十娘子二人站着说话,“怎么,快到年关了,也不放你歇歇吗?岂不是要累坏了?”九娘子关切地问道。
十娘子叹气,“我倒希望早日进宫去算了,省得在这府里日日被管得生生的,恼死了。”
九娘子同情地看着十娘子,“一旦进了宫去了,就可能再也见不着你姨娘呢,你就舍得吗?”
提到二姨娘,十娘子的眼圈就红了,“九姐姐,咱俩是一样一样的,我在这府里,姨娘哪里就能得到我的好了?反而要为我担惊受怕的,不如索性进了宫去,不管是生是死,我在宫里,父亲和母亲自然得待姨娘好,若是有一日,我出人头地了,姨娘也才能跟着风光一回不是?”
九娘子不禁被十娘子的哀婉感动了,搂了十娘子,“你还这么小,心里也是这么苦啊。”
十娘子紧紧地抱了九娘子,松开了笑道,“九姐姐,我与你不一样,我没有姐姐你那么聪明,但我心不大,只求姨娘能过上安生日子,不用低三下四的就好,在宫里,有父亲在身后立着,想我也不至于吃太大的苦,只要捱得过去,九姐姐,你就等着以后我给你撑腰吧。”
九娘子被十娘子孩子气的话给说笑了,“你这个孩子,撑什么腰啊,九姐姐只希望你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了。”
姐妹二人都不胜唏嘘,感慨了这一回,因为嬷嬷们管得紧,十娘子不得不同九娘子分开了,九娘子自回秋梧苑去了。
进了正房,夕草上来替九娘子脱了外边的大衣裳,抖了雪珠,服侍着九娘子上了暖炕上坐了,端了滚烫的红枣八宝茶来,九娘子喝了几口,又被夕草塞了个铜手炉在怀里,这才感觉暖和了起来。
夕草说道,“姑娘,刚才太太屋里的春露带着人送了好些个东西来,都让奴婢收在里间了,春露也没说清楚,这些个是谁送的,姑娘看,怎么收拾?”
九娘子忙道,“那都是侯爷让人送来的,你快将东西都搬到这屋来,我要再看看。”
夕草应了,自去搬了过来,夕灵净了手喝了热茶从外边进来,看了夕草搬过来的东西,笑着说道,“怪道那日奴婢寻不着姑娘,还埋怨姑娘呢,让奴婢去借坛子,等奴婢回来姑娘又不见人影了,还好姑娘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不然,奴婢可真要急死了。”
九娘子也歉意地说道,“都怪我,怪我,那日也没料到会碰到侯爷,然后侯爷又送了我回到厅上去了,就没来得及给你报个信,让你担心了,都是我的不是,回头让夕草给你多弄几个小菜,就当姑娘我给你赔礼吧。”
夕草嗔道,“姑娘,您还惯着她,这小蹄子,不说自己服侍主子不尽心,还敢埋怨起主子来,看奴婢不撕了她的嘴?”
夕灵也笑道,“姑娘,快救救奴婢吧,夕草姐姐最坏了,姑娘都说了,要赏奴婢呢,你还敢打,哼,叫姑娘收拾你!”
夕草气得上前去撕夕灵的嘴,夕灵躲到九娘子身后,九娘子也笑得撑不住,“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
二人这才停住,同九娘子一起看着徐振祥送来的东西。
九娘子打开那坛子梅花花瓣,细细地拿了几瓣看了,“嗯,这些个花瓣新鲜,又是仔细挑过的,个个饱满,你们将这些拿去放在暖房里烘干了,收起来,分成两个袋子装着,一个咱们做腌梅花糖吃,另一个咱们日后做梅花茶喝。”
夕草应了,将装花瓣的坛子搬了出去。九娘子又打开那两个坛子,里头装的显然就是她说的从梅花树上收来的雪水了,没想到徐振祥这么细心,连这个也替她想到了并准备好了,“夕灵,你和夕茉她们几个将这两个坛子埋在咱们院子后头的梅花树下,来年咱们再泡茶用。”
夕灵答应了,唤了夕茉进来,二人抱了坛子出去了。
九娘子再看那两幅护套,抚摸着那柔软光滑的貂毛,真真是暖和又舒服,那个匣子里的药瓶上都贴着鹅黄色的笺子,显然是皇室之物,九娘子挑了一瓶舒痕露出来,拔了木塞子,便闻到一股子清凉淡雅的香味,用小拇指的指甲挑了一点出来,抹在了自己的左手的烫伤处,那里其实已经快要好了,红肿都消得差不多了,抹上去立刻觉得冰冰凉凉的,十分的舒服。
一会儿夕草和夕灵进来了,九娘子便吩咐二人将这些都收起来,夕草问道,“姑娘,这护套不用吗?看上去就是好东西,比咱们那个兔毛的肯定暖和不少呢!”
九娘子想了想,说道,“那副白的留着用吧,黑的去送给五姨娘去。”
夕草答应着,拿了个包袱将黑色的那副包了,就要往夏莲苑去,九娘子叫住她,又从装了药的匣子里挑了一瓶舒痕露,一瓶治跌倒肿痛的和一瓶川贝枇杷膏,让夕草一起拿了送过去。
夕草收拾好了,便去了,这边夕灵收拾着东西,又感叹了一番,认为九娘子真的是找着了,侯爷对自家姑娘这么好,夕灵也带着很是高兴。
秋梧苑这边热热闹闹的,春熹堂里却是凝重一片。
待九娘子和十娘子出去之后,暖阁里就只剩下三姨娘和七娘子八娘子母女三人了,大太太啜了口茶,缓缓说道,“小七和小八的亲事,我已经相看好了,跟你们也说说,你们也好心里有个底。”
大太太一说完,七娘子和八娘子的脸就立刻红了,二人均低下头去,但耳朵却是都竖得高高的,静听大太太的话,三姨娘面上也露出喜色和期待的神色来。
将她们母女三人的表情神态都看在眼里的大太太暗暗地笑了,面上还是尽量慈和地说道,“有这么两门,我觉得挺不错的,你们也听听。”
三人立起耳朵,专心地听着,生怕听漏了一句两句的,大太太接着说道,“今年的新科进士里头有一个程鹏,今年才十七,拜在你们父亲的门下,也算是你们父亲的门生了,现在虽然还没有官职,但有你们父亲的照拂,以后高升是指日可待的,家里头人口也简单,就只有一个老母亲和一个妹妹,妹妹还未出阁,就是家里穷点,但我想这也不成问题,咱们家贴补点就是了,关键是过门了就是当家主母了,这可不容易呢。”
大太太说完,七娘子和八娘子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这个不算不好的,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的,说是穷点,大太太这个人,向来三分好的都要说成七分好呢,二人很默契地没有说话,那意思就是我们还要再看看。
大太太也不急,冷冷地笑着说道,“这么好还有不满意的,可是苦了我了,既如此,在听听另一家吧。”
二人迫切地点点头,大太太又笑着说道,“还有一个就是你们父亲有个朋友,在镇江府作知府,去年死了正室,留下了两个孩子,这人求到了你父亲头上,你们父亲也不好太过敷衍,也答应了,这个更不用说了,过门了就直接是当家主母,而且,这知府的家底很厚实,嫁过去了这荣华富贵自是不必说的了。”
见二人没有反应,又加了一句没“哦,这个知府,年纪稍微大了一点,不过男人嘛,大点才知道爱护夫人的,哦,这人今年三十有五了。”
大太太的话说完,顿时,暖阁里就沉寂了下来,三姨娘的脸色很难看,七娘子和八娘子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这是哪跟哪啊?七娘子心里十分不满,折腾了这么久,就相看了这样两门亲事吗?
八娘子也是满心怨愤不敢开口说出来,一个是贫寒进士,虽然年轻,但一无所有,另一个是中年鳏夫,还有两个孩子,嫁过去是继室继母,说出去也难听。
大太太见这母女三人面色不善,心里反倒舒坦起来,怎么,当家的主母相看的亲事不满意?那就拖着吧,慢慢再相看,大太太是无所谓的,七娘子和八娘子和禁不住这么拖,再拖就成了老姑娘了,到时候更是嫁不出去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或许还有些不甘,年少轻狂的,但三姨娘可是深知这个道理的,看着慢悠悠品茶的大太太,三姨娘咬咬牙,跪在了大太太身前,“太太,求您了,看在奴婢服侍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替小七小八再相看几户号人家吧。”
大太太斜着眼睛,不乐意地说道没“怎么,我陪着笑脸,给你们四处奔波,相看来的亲事,你们不满意?”
三姨娘叩头,“不是不满意,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再好点的,求太太再受累受累。”
大太太哼道,“再好的人家?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的条件,那日,我可是将小七和小八都带到威远侯府了,在场的贵妇人可不少,除了那程家的和知府家的,倒是也有别的几家问的,只是都是要抬过去作姨娘的,你们可愿意?”
这么一说,三姨娘的脸色更加惨白了,七娘子和八娘子也呆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二人回忆起那日的事情,想起那些个衣着虽然光鲜,但透着无礼和低俗的妇人,二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大太太紧着问道,“依我看呢,这两门算是好的了,都是进门就是当家主母,小七小八,你们两个商量一下,到底谁中意哪家,商量好了再来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好安排。”
三姨娘心里暗恨,这一招更损,让小七和小八二人去商量,岂不是又要这姐妹俩闹上一场才开心?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答应了,又说道,“求太太开恩,许奴婢去和七娘子和八娘子商量商量。”
大太太点点头,“这也是应该的,你去吧,这两日你也不用过来服侍了,弄好她们姐妹俩的事情再说吧。”
三姨娘谢了,七娘子和八娘子也起身应了,三人这才退出了春熹堂。
顾妈妈带着春露进来收拾时,大太太还在独自笑着,笑得十分的开怀的样子,顾妈妈上前接过了大太太手中的茶碗,“太太怎的如此高兴?莫不是又有什么喜事了?”
大太太满心欢喜的笑道,“是又要有喜事了,哼,我倒要看看这个狐媚子,要怎么扭转乾坤,怎么将这事办妥。”
顾妈妈便知道大太太是在说三姨娘,便接着说道,“可那三姨娘颇是得老爷的心呢,这月又一连好几日宿在三姨娘那儿了。”
“哼,那又怎么样,想靠枕头风给两个庶女照门好亲事,我呸,门都没有,也不看看,这府里谁才是当家的主母呢,往日里成天给我添堵,气我,还害的当年的四少爷夭折,这笔帐我可是永远都记得的,我倒要看看,老爷敢不敢给她撑腰!”大太太恶狠狠地说道。
顾妈妈随着大太太的话说,“姨娘要都是像二姨娘和五姨娘那样懂事乖巧,太太您可就省心多了。”
提到五姨娘,便让大太太想起了那个小小庶女,不禁叹道,“二姨娘自是不必说了,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