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以为我就这一丁点本事不成!
陈善聪眼见那一记劈砍就要正中陈善睿的肋部,而对方的剑正被自己左手的磁环死死吸着,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今日能够让赵藩一系在殿上出一个大丑——什么少年英雄战场勇将,不过都是赵王有意让人给儿子扬名而已,这个大跟斗足以让赵王一系抬不起头来。然而,当他那一剑就要击中陈善睿的时候,他却只觉得剑身上突然传来了莫大的阻力,紧跟着竟是无论如何都劈砍不下去了。定睛一看时,他骇然发现陈善睿只凭三个指头就捏住了他的剑身。
“哼,撒手!”
一声叱喝之后,见陈善聪虽是脸上憋得通红,却硬是不肯放手,陈善睿想到刚刚被这家伙的诡计害得那么狼狈,胸中憋着的那团火终于完全爆发了出来,一时间又是一声如雷暴喝:“给我撒手!”
尽管只是三指发力,但陈善聪哪怕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却依旧无法把剑前刺半寸。听到那一声暴喝的时候,他心中一跳,随即灵机一动,就这么突然松开了手,有心让陈善睿收势不及再趁机攻上前去,却不想陈善睿下盘极稳,非但两脚犹如钉在地上似的纹丝不动,而且又冷笑一声,持剑的右手突然一放,随即左手一挑一放,就这么拿着他的剑再次疾攻了上来。
这一次,狼狈不堪的人顿时换成了陈善聪。尽管他的左手腕上还牢牢粘着一把剑,可他早先就打听过教坊司那些剑的铸造之法,知道都是铁质,方才让人在此之前紧赶着打磨了这一个磁石所制的铁环。此时此刻,他虽很想把陈善睿那把剑取下来以作招架,奈何根本是有心无力,一时间左支右绌分外狼狈,到最后眼看就要被逼入后头的席中时,见宝座上的祖父皇帝丝毫没有喝止的意思,而其他座上的龙子凤孙都在看笑话似的议论纷纷,他只觉得心下生出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念。
你们既然是要看我出丑,那便去出丑吧!
想到这里,他伸手一抹左手腕,竟是奋力连那磁环带那把剑一块脱了下来,紧跟着假作故意一击朝着陈善睿掷了过去。眼看对方轻巧地偏头躲过,他眼看那把剑如同自己掷之前就预料的那样,直直地冲着赵王世子陈善昭那一桌飞了过去,他顿时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随即差之毫厘地用一个驴打滚躲过了陈善睿的一击。耳听得那乒呤乓啷的声音,他却就势站起身来,也不理会持剑追击过来的陈善睿,单膝点地对皇帝下拜。
“宛平郡王果然英雄盖世,孙儿愧不能及!”
陈善睿原待好好给这死胖子一个教训,可见其竟是光棍得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即便再气恼。他也只有悻悻收剑把罢手。然而,等听到另一边席上的惊呼,他扭头一看,就发现大哥陈善昭正将章晗揽在怀中,那脸上赫然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恼怒和焦急。
糟糕,莫非是之前那把剑……
然而,偏偏就在这一片混乱的时候,夜色中仿佛依稀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声响。仿佛是不知道哪儿的鼓给敲响了。尽管不少人都上前去就查看章晗的情形,但更多的人却是和皇帝一样,把愕然的目光投向了谨身殿外。即便隔着那一层厚厚的门帘,明明是什么都看不见。
“皇爷爷……”
直到陈善昭打横把人抱了起来,皇帝方才惊觉过来。想到刚刚那一剑落入席中,恰是冲着陈善昭去的,一旁的章晗几乎不假思索便反身扑了过去,那凌空落下的剑重重砸在了她的左肩上,他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等陈善昭把话说完就沉声喝道:“来人,传太医!”
好端端的除夕晚宴却成了这种比扫兴更糟糕的混乱局面,即便是掷出那一剑时心中充满快意的陈善聪。眼看陈善昭在李忠和几个太监的护持下抱着章晗径直往东梢间的暖阁去了,临走时还对自己投来了冷冽的目光,哪怕他素来胆大,也知道今次捅出来的篓子很不小。他原本只是想一剑落在陈善昭那一席,那对狗男女必然会狼狈不堪,却不想章晗的反应竟是那样过度而激烈。在皇帝和四周人群各式各样的眼神逼视下。他不得不就此跪了下来。
“好,很好!”
大殿中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嘴里才迸出了这两个字,尚未来得及有下文,殿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太监战战兢兢的声音:“皇上,之前是有人……有人敲了登闻鼓,随即在登闻鼓前自尽了!”
殿上这一幕就已经很惊人了,然而,和此时此刻乍然传进来的惊讯相比,却是又显得微不足道。整个大殿中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哪怕是刚刚俯跪在地的陈善聪,亦是屏气息声,凝神听着外头的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方才冷冷说道:“此人以死击鼓,所为何事?”
这一次却换成外头倏忽间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太监才仿佛上下牙齿打架似的,说出了一句让整个大殿中的温度几乎下降到了冰点的话。
“此人击鼓之后留下血书,道是……道是杀妻杀子,天理不容……”
咣当——
众人循声望去,却只见皇帝手中的一个金爵直直地从手中落下,紧跟着就在地上骨碌碌滚动了起来,里头的酒液撒得满地都是。下一刻,面色铁青的皇帝蠕动了一下嘴唇,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觉得胸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死死压着,呼吸亦越来越急促,随即整个人竟是就这么缓缓软倒在了宝座上。
第一百八十三章喜脉!
谨身殿东暖阁,也就是此前章晗让人打水来服侍了陈善昭洗脸的那个梢间之中,当李忠和几个太监再一次把这对小夫妻俩带进来,气氛却是和之前完全不同。陈善昭看着怀中章晗那紧闭的眸子,想到那一把剑飞过来的时候,一时措手不及的他原待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可她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出人意料地做出了那样的举动。
尽管是剑舞时用的钝剑,分量也不重,可陈善聪的力道用得极大,从那一剑砸中她肩膀和后背之后,反弹的势头仍足以把相邻那一席的杯碟等等砸得乱七八糟便可见一斑。因而,当李忠开口说了些什么退出去的时候,陈善昭什么都没有听到,甚至连外间的喧哗和各种声音,他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这个小傻瓜,非得去挨一下,哪怕不这么做,他就不能给陈善聪一个教训吗?那个诡计多端的死胖子,要是今次她有任何闪失,他一定会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世子爷,世子爷!”
当耳畔传来了一阵叫唤,继而来人仿佛是急躁得无以复加,竟是一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陈善昭终于回过神来。见是之前领着他们进这东梢间,还打了水来的那个内侍陈海,他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些。然而,当听到对方说出来的下一句话时,他却觉得一颗心陡然之间绷紧了。
“世子爷,不好了,皇上突然昏过去了!”见陈善昭流露出了怀疑的表情,陆海往后头瞧了一眼,又低声说道,“是因为外头禀报有人敲了登闻鼓,然后拔刀自尽,留下一封说什么杀妻杀子,天理不容的血书。皇上便突然昏了过去,如今人已经送去乾清宫了。”
陈善昭不禁更加狐疑了起来。即便是大好的除夕夜突然出了这样的惨事,但何至于让皇帝这般失态?更要紧的是,祖父身体一向康健。却不知道如今御体如何!看看软榻上的妻子,又想着外头刚刚的混乱,他一时间竟是陷入了两难。
“世子爷,太子殿下和不少殿下还有公主世子郡王都跟着赶去乾清宫了,如今这谨身殿中没什么人了。您是赵王世子,还是赶紧去乾清宫瞧瞧吧,这儿就交给小的。”
“不要说了!”
陈善昭面色一连数变。他知道陈海所言字字在理。然而理智提醒他该立刻赶去乾清宫,可感情却告诉他应该陪在她身边,更何况皇帝这突如其来的昏倒,太医院很可能只顾着那一头,而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好御医到这儿来。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最终开口说道:“你不必再劝了,等御医过来再说。”
之前那一幕众目睽睽之下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倘若他抛下妻子去紧赶着关切皇帝。那么就不是孝心,而是根本没心没肺了!
也不知道在焦躁中等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扭头看去的他发现是淄王妃张茹进了来。后头还跟着一个低头提着药箱的御医,立时站起身来。前头的张茹没有开口说话,而那御医则是慌忙行礼,可膝盖还没碰到地面,陈善昭就一把将人拖了起来,旋即快速拉到了软榻前。
“闲话少说,赶紧诊脉!”
“是是!”
那御医连声答应之后,只瞥了榻上那位世子妃一眼就别过头去,又取出小枕垫在其手腕之下,摸索着伸出两指搭在手腕上。他便凝神切起了脉。一旁的陈善昭见其先是眉头紧锁,随即就突然睁开了眼睛,继而更是一脸的讶异,他只觉得心中堆满了不安。若不是一旁淄王妃张茹冲着他连连摇手,他险些就要开口大声质问。
这难捱的时光过了许久,他方才看到那御医放下切脉的右手。随即站起身来,却是拱了拱手道:“世子妃只是一时遭受重击,这才暂时昏厥。下官打算用针,不知世子爷……”
“针灸哪儿!”
“水沟,中冲,涌泉,足三里。”
听到这几个穴位,张茹立时开口问道:“这四处主穴之外,可还要针灸其他配穴?”
“却是不必。”那御医又躬了躬身,随即含笑说道,“世子妃是有身子的人了,贸贸然针灸其他配穴,若是有个闪失,下官却是承担不起。”
“你说什么?”
陈善昭一时脱口而出,待见那御医面色镇定,完全不似开玩笑的样子,他只觉得一股狂喜从足底油然而生,整个人全都沉浸在了难言的欣悦之中,可紧跟着,这股情绪便被后怕和惊怒完全盖住了。还不等他开口发问,张茹便又惊又喜地问道:“可确信是滑脉,不曾有错?胎象如今可还稳固?”
“淄王妃看来是懂医的人。”那御医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随即气定神闲地开口说道,“下官其他的不敢担保,但这滑脉却从未诊错过。至于刚刚那一下重击,幸好是在肩背,而且应当不曾摔倒,天幸并未有大碍。”
诊出这样的脉象,对太医院的御医太医来说,却也是一件极其值得高兴的事。毕竟,事关皇家添丁进口,不说皇帝龙颜大悦,就是对这些宗室也是喜事一桩,传扬出去对自己也是名声。因而,在陈善昭的催促之下,他取出自己的金针盒子,在张茹的确认下小心翼翼地各处施针。当他依序捻动到了中冲上的金针时,他便听到张茹惊喜地叫了一声:“醒了,醒了!”
悠悠醒转的章晗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陈善昭那张熟悉的脸,继而就认出了张茹。至于那个手拿金针面目陌生的太医,她则是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脑海中浮现出了此前的那一幕。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说话,就只见陈善昭突然一把握紧了她的手。
“晗儿,晗儿!你有孩子了,咱们有孩子了!”
章晗几乎被陈善昭这语无伦次的话给说懵了,直到张茹亦是笑着冲她连连点头,而那御医亦是神采飞扬,她这才算醒悟了过来,心里竟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她忍不住用左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小腹,随即用极不确定的声音问道:“真的……真的是喜脉?”
“确凿无疑!”想起自己那些被急急忙忙召去给皇帝诊治的同僚,那御医想了想便说道,“太医院还有好几个擅长断喜脉的御医太医,这样的大事,不妨去请了来,也好立时向乾清宫报喜,皇上醒转之后,必然会龙颜大悦!”
章晗听到皇上醒转四个字,心头顿时咯噔一下。然而,等到陈善昭答应,那御医拱了拱手转身出了屋子,她才一把抓住陈善昭的手说道:“皇上怎么了?”
尽管陈善昭不想说这些让章晗多费思量的话,但妻子什么脾气他最是清楚,少不得轻声解释了缘由。见章晗立时拿眼睛瞪他,他只得讪讪地解释道:“反正那时候外头一团乱,我就当成是得知消息晚了。若是你就这么醒过来,我眼下当然是即刻赶过去,可既然是喜讯,且等其他人来确诊了,我过去的时候带着这样一个大喜讯,倘若皇爷爷苏醒了过来,听了说不准病也好了一多半。放心,我有分寸。”
你什么时候有过分寸!
章晗想起之前陈善昭在御前几次硬顶,此时再听到这话,忍不住就想回那么一句,可碍于张茹在场,她只得侧过头冲张茹问道:“十七婶,你怎么也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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