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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怔了怔,眸光一霎深邃暗远,紧紧望入夭绍的眼眸。
夭绍并不躲避他的目光,对视良久,她心中却忽起酸涩,眸中莹光一闪,竟是泪意涌起。
“你……”商之无可奈何地叹息,“既如你方才所说,那还哭什么?”
你是还活着,可有些人,他们远去了,却再也回不来了――八年前的一幕幕风逝般掠过眼前,夭绍的心蓦然割碎似地疼,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笑了笑:“好,那便不哭。”
烛火下的容颜一笑时似细雨中初绽的新荷,娇柔静美,令人望之沉沦。商之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温热的湿润沾染指间,却仿佛带着熨至心尖的滚烫,从此刻下印痕,挥之不去。
翌日清晨,舆驾自曹阳启程向北,近暮歇庐池。
再行一日,黄昏时分,公主舆驾抵达洛都。都城南首的明庆门在夕阳照耀下金壁辉煌,锦幛如霞,染红了黑色城墙,红锦地衣连绵而设,直通城北隐耸入云的宫阙。北朝丞相裴行领百官侯在此处,城中纷涌而出的百姓围观似海,沸腾的欢声如一波一波荡漾起伏的潮浪,湮没了礼官们的华章恭颂。
一通繁复的排场后,舆驾才好不容易得以入城。此时天色已暗,满城灯火璀璨,煌煌洛都不负盛名,九陌街巷亮如清昼,薨宇齐平,四望如一。东朝邺都的繁华,充满曲迤婉转、内敛隽秀的风流,而北朝的洛都,则繁华得龙虎腾跃,跌宕起伏的雄迈之风中却又含带几分旖旎妩媚的撩人。
夭绍坐在车里,一路顾盼不及,一路感叹连连。她举眸遥望,不经意瞥见街道一侧的高楼上悬着“采衣楼”的匾额,下意识凝眸去瞧,正见采衣楼顶层上,那个青衣淡缈的身影。
云憬凭栏闲坐,静静望着楼下冗长的车队。虽隔得远,他却还是一眼瞧见了跟在公主鸾驾之后的马车中那偶尔一现的清丽容颜,两人视线交汇,俱是一愣。
夭绍对他微微一笑,移开目光,复又打量四周景致。
云憬抿了抿唇,接过偃风递来的茶盏,慢慢饮了一口。冰雪般的手指轻抚着茶杯边缘,他抬头望去繁星密布的夜空,轻轻叹了口气。
如此美好的夜,却注定无法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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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庚戌,东朝明妤公主舆驾至洛都,百官迎于明庆门,是日,举国欢腾。
十月癸未,匈奴大破柔然三十余部,获七万余口,马三十余万匹,牛羊百四十余万头。十一月,丁亥朔,柔然女帝将三万骑绝漠千余里,破匈奴七部,获二万余口,马五万余匹,牛羊二万余头。胡族诸部大乱,北疆不安。”
――《北纪二十八英皇帝豫征元年》
作者有话要说:
☆、莫测年少事
北朝宫城前据洛水,后依邙山,绵延千倾的宫阙威严雍容,以耀门、端门泾渭两分,外为宣政宫,内为紫辰宫。因皇帝大婚之喜,宫阙内外的勾檐栏杆焕然一新,雕饰栩栩,龙凤呈祥,铺天盖地的锦带红绸曼妙飘飞,衬着万千宫灯明火,愈发地华彩熠然。
是日酉时,黄麾仪仗在宫墙外迤逦排开。戌时,公主鸾驾在描绣有日月星辰的旌旗环拥下驶上洛水之上的白玉津桥,一时禁卫屈膝,内侍匍匐,身着细罗软裘的贵妇嫔妃们衣带翩跹,于摇曳生姿的清风碧水间盈盈叩首。
朝鼓声嗡嗡震响,轩轩宫门于此时哗然敞开,钟磬笙管的礼乐声中,鸾驾穿行漫长的汉玉宫道,直至北朝朝堂――宣政宫含元殿。
含元殿外,群臣黑压压地俯首一片,北帝朝服衮冕,立在百阶之上的金台,彼时的苍穹夜色仿佛唯映衬着他一人的身姿,巍峨清峙,宛若潇潇玉山。
内侍的长呼声中,明妤自鸾驾中走出,凤袍拽地,国色倾城,缓步行上层銮台阶,于北帝身前柔柔弯腰,裣衽而拜。
“公主一路辛苦了。”司马豫握住她的双手,将她扶起。
他的手掌如此温暖有力,带着可掌控一切的从容不迫,明妤指尖忍不住轻轻一颤,慢慢抬起头。
明粲的灯火下,男子容颜俊朗,风华英烈。
“既来之,则安之,公主不必担忧过甚,”司马豫仿佛已清楚触摸到明妤心中的紧张和酸楚,柔和的语声轻轻道来,正如拂面而至的春风,“大婚之礼于七日后举行,公主且暂住紫辰宫的昭庆殿,待婚后入住中宫紫辰殿。太后眼下在城外白马寺为大婚祈福,五日后回宫,到时朕再带公主去见慈驾。”
明妤未想北帝竟能这般温柔细心地和自己说话,愣了一瞬,方颔首应下,微微笑道:“陛下无须言称公主,唤我明妤即可。”
“好,明妤,”司马豫难得一现的笑容也透着独属帝王的沉稳刚毅,他携着明妤转身,面对着重重殿阁、满城灯火,言词悠远而又深刻,“见过朕的江山和子民们,从今往后,北国万里山河,朕与你坚守共望。”
殿前帝后并肩而立,于百丈之颠俯瞰众生,漫天流逝的光火中,那夺目耀眼的龙璋凤姿凌空而御,阶下众人为之震慑,振臂高呼,恭贺声大动都城。
东朝公主舆驾即至,皇帝领朝中重臣款待东朝使臣的夜宴于戌时三刻举于瑶光殿,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直到亥时方才散席。
热闹了半夜,洛都城到此刻才有了几分夜色下的清静,淙淙洛水绕宫墙而过,渐有寒雾弥漫而起。一匹快马自夜色深处驰来,长街上一路卷雾疾去,至城西相府前,马背上的男子才勒了缰绳吁马停下。
轩昂的门庭前守卫森严,男子利落跃马,摘了头戴的黑纱斗笠,踏着暗淡不清的光影步上台阶。
有侍卫刚要上前阻拦,不经意看到那人脸颊上的刀疤,吃了一惊:“魏陵侯?”
令狐淳低声道:“裴相在府吗?”
侍卫行了一礼,忙让身道:“丞相刚自宫中回府,魏陵侯请。”
令狐淳步履匆匆直奔裴府西园的书房,此刻夜风微微,却渗满了初冬的寒凉,令狐淳满心焦虑,竟是毫不察觉此间冷意。
“令狐淳见过相爷。”书房里烛光荧荧,令狐淳在书案前单膝跪地。
“不容易,原来你还敢来洛都,”裴行坐于书案后,慢慢合起一卷帛书,挥了衣袖道,“坐吧。”
他口吻如此清淡,愈发叫人不辨喜怒。令狐淳自知此次犯了弥天之过,哪里有胆子坐,兢兢战战起身抬眸,才见裴行只着一件墨紫睡袍,清俊的面容上满是疲累,不由惶恐道:“属下打扰丞相休息了?”
“今夜宫宴上饮多了酒,方才微微闭了会眼,”裴行声音懒散,拢了拢衣襟,瘦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书案,言道,“今日宴上百官云集,其余六州的刺史都到了,唯你缺席,还送了块石头来说天降奇瑞――”他言词一顿,瞥着令狐淳,忍不住轻笑,“令狐啊令狐,究竟是谁教你这些旁门左道的?”
令狐淳冷汗沾额,轻声解释道:“飞虹桥断了,属下担心朝廷中会有人在陛下面前拿此事大肆文章,所以……”
“桥是你让人弄断的?”
“……是,”令狐淳艰难点头,“丞相前些日子让人密信通知,要拖延舆驾的路程,属下没有他法,唯有想到飞虹桥。那石匠是先前为独孤玄度筑飞虹桥的匠师之一,技巧细密,又未伤人性命,且飞虹桥断裂的那一处日后极容易补上,不会过久妨碍洛河南北的通行。属下本以为一切无所错漏,只是没想等舆驾到永宁城外时,那东朝的郡主竟能一眼看出断梁的缘由,属下无能,没有完成丞相的嘱咐。”
“我的密信?”裴行盯着他,眉目淡远,无波无澜,“我何时写过这样的密信给你?”
令狐淳神色愕然。
裴行抿唇沉思,久久不语。灯火照耀他的面庞,透着玉般温润的明亮,只是那双眸子却暗沉黑暗,深邃得毫不见底。半晌,他才幽幽透了口气:“不管有没有密信,罢了。那石匠如今何在?”
“属下不想伤人性命,已派了人将他送去了安全处。”
“如此要害之人竟留他性命?”裴行难以置信,冷笑道,“仁慈得懦弱!你昔日的杀伐果断哪里去了?”
令狐淳涨红了脸,倔犟道:“昔日沙场征战,杀人是为了保国。可这次断桥一事本就阴损缺德,别人有助于我,属下不能恩将仇报。”
裴行厉声道:“既知是阴损缺德的事,你之前不还是照做不误?飞虹桥断,百姓受灾,孰轻孰重你心知肚明,此刻倒还口口声声和我说这番仁义理论,言之大谬!”
令狐淳不敢再辩驳,裴行振袖起身,自书架上取过一个锦盒,掷在案上:“再说你让人送来的这颗珠子。你在雍州敛了多少财?搜刮了多少民脂?竟拥有这样稀有的东海明珠!”
令狐淳气势顿减,无力道:“这是别人送的。”
“别人送的?”裴行静静想了一刻,又道,“还有送入宫中的那颗麒麟火珠,世上独有两颗的麒麟火珠,也是别人送的?”
“是,”说到这,令狐淳心中骤然醒觉,迟疑道,“我那日分明是让人将麒麟火珠送给丞相,将东海明珠送去宫中的。”
裴行目间锋芒微闪:“究竟是谁人送的?”
“云阁少主云憬。”
“云澜辰?”裴行微皱起眉头,“你和他有什么交往,他凭何送这么名贵的宝珠给你?”
令狐淳不敢隐瞒,如实道:“陛下大婚,我无礼可送,手下谋士离歌献计,让令狐恭借故在青州查封了云氏的盐池,说云澜辰正在永宁查勘将开采的铜矿,到时必然会来有求于我,所以……”令狐淳话语微停,惭愧道,“我也没想到云憬答谢之礼是麒麟火珠和东海明珠,不敢私藏,于是就都送上来了。”
“仗势压人,以权谋私,官贾勾结――你学得可真快啊,” 裴行口吻异常平静,轻声问道,“当时去雍州上任时,你答应了我什么?”
令狐淳汗流浃背,跪地道:“属下有负丞相所托。”
“你是有负,且错大铸!如此愚钝,竟听信一谋士之言?”裴行心中烦躁,适才饮的酒更在此刻劲道涌上,他微微松了松衣襟,来回踱了两步,愈想愈怒不可遏,斥道,“那云家权可通天!云憬和慕容虔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慕容虔的王妃正是云氏族主云濛之妹!云澜辰需要倚仗你才能解了青州盐池的封锁么?”
令狐淳面色一白,顿时心中虚颤。
“还有那颗麒麟火珠,”裴行语气急促,再无平日的温和清淡,“知道为何世间的两颗麒麟火珠永远不能在一起么?麒麟雌雄,一旦相触,便是真火迸裂。另一颗麒麟火珠正在宫中,若不是我及时发觉,暗中让人换下你的礼单,否则大婚后贺礼一经纳入库府,便是火烧宫廷之罪。你令狐淳能有几个脑袋,敢犯如此大逆不道之罪?”
令狐淳怎知其中之故,嗫嚅道:“我……”
裴行轻喘了几口气,走去窗旁一把推开窗扇,冷风迎面拂来,他闭眼沉默片刻,终是叹道:“麒麟火珠的事到此可了,只是那个向你献策的人,断不可再留。”
“可是……”令狐淳声音一阵颤抖。
“什么?”
令狐淳的脸色隐透着灰败,低声道:“断桥的石匠……正是离歌带着离开的。”
裴行转过身,气得发笑:“你和石匠之间,如今恩怨分明了吗?”
令狐淳垂首沉默,无言以对。
事到如今,已非追究责任的时候,那个石匠的下落才是重中之重。裴行揉着额角一阵头疼,不料这时窗外又掠来一抹清烟,有黑衣剑士仿佛幽灵般停伫风中,递上一卷丝绡:“主公,北疆密报。”
待裴行接过后,那人黑衣一晃,瞬间又不见人影。
裴行阅罢密函,长眉不禁皱得更紧。
令狐淳忍不住问道:“丞相,北疆出了何事?”
“匈奴十万大军夜行沙漠,逼近柔然草原。看来北疆将乱,”裴行容色清淡,言词却比冰还凉,指尖轻夹丝绡,靠近烛火燃烬,慢慢道,“看来垂涎你这个雍州刺史位子的人,还当真是不少啊。”
北疆之事如何又与自己有关?令狐淳糊里糊涂,却又不敢再问,只得低低垂首。
等令狐淳走后,裴行在书房思虑良久,难以寝眠。有侍女送茶进来,他才启唇道:“六爷何在?”
侍女道:“还在梅园里练剑呢。”
“这么晚了还练剑?”
“那边园子的侍从来说,六爷今夜气火不平,烦闷得很,似乎也是睡不着。”
裴行摇了摇头,浅浅勾起唇角,又默然饮了一会茶,这才起身披上狐裘,出了书房。
沿着溪畔蜿蜒向前,直到溪尽头的梅林中央,高三丈的御剑台上,但见一人正运剑如风,五尺青锋划过的地方漫扬起无数花瓣,经风霜寒雪压色,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