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们该正式相见了。
我送给了小师妹一份见面礼,也就是,在北恒客栈的厨房里下了毒。
看着阮姮来到了绿茵坊,还没上楼就被我的箫声所吸引,我的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阿姮,不好意思上来了?”
她一听到我的声音,气急败坏地上楼后坐在桌旁,皱眉问着我:“你的出场至于这么隆重吗?”
看着眼前这个气质超逸的女子,我打趣道:“我可是听说阿姮你在皋陶十分狼狈,不过桃花运倒是不断,不打算给师兄说说嘛?”
我注意到她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我敞口的领口,她为了克制自己,转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我听她无所谓道:“没什么好说的,我娘逼婚,我跑了,就这样。”
阿姮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爽快呢,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我一笑,她就楞出了神,我说:“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喜欢牧逐君的呢?师兄可以替你出主意哦。”我能替她出主意才怪,因为我捏准了她没有那么喜欢牧逐君。
果然,她叹了口气。
这是及笄之年后我们的第一次相见,许久不见的小师妹,气质更美,人也更精明了。
为了驱除我心中的疑虑,我问她:“阿姮你是不是害怕成亲呢?心里会对成亲有一种畏惧?你这么热爱自由,怕是担心别人束缚了你吧?”
看着她的表情,我就知道我说中了她的心事。如果她十分信任爱慕牧逐君,她就不会担心被束缚。现在她担心了,可见她对牧逐君的感情不过尔尔。
阮姮还是阮姮,她直奔主题地问我:“北恒客栈的毒是你下的?”
那还能是谁下的?我好笑地望着她,曲起腿坐在软榻上说道:“转移话题,阿姮,被师兄说中了吧?”
阮姮还要解释:“北恒客栈今天的损失不小。”说着还冲我摊开了手掌。
阿姮,你的胆子真是大,敢管南吴的皇帝要银票。
于是,我身后一拽就把她拉近了自己的怀抱中,她挣扎了几下,终于放弃了。美人在怀,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女子香,我这才发现,阿姮很瘦,尤其是腰。
看着阿姮的错愕,我知道我是“得逞”了,无论何时,“美人计”都是最好使的。
就在我恶作剧似的要给她下迷魂药的时候,她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灵活地用膝盖抵住我的后背道:“又要下毒!师兄呀,别闹了好不好?我还要做我客栈的生意呢。”
其实一点都不痛,但我故意吸了几口气,她连忙松手了。阿姮,你真是不知道你的师兄有几斤几两呀。
我递给了她几张银票,她却打趣我:“师兄你若无事,倒可以嫁个人打发时间。你这么闲,我会很难为的!”
我知道她在开玩笑,于是摆了摆手。
当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我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阿姮想了想,认真道:“师兄妹,你们俩身上都有一种妩媚的风流,但师兄霸气的一面,我还是见过的,先走了!”
我满意地笑了笑,忽然想到,我霸气的一面?你什么时候见过?室离阁的“手”都伸到南吴来了?
不过,牧逐君,这局算我赢了!看来通过师父在小师妹娇嫩的小心灵里树立起我这个师兄伟大的形象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呀!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之三 阮熏篇
番外之三阮熏篇
我不是小姨的嫡长女,我却在皇宫里挂着“太女”之名成长。
我的父母很早就不在,所以京城皇宫就是我的家。
我有一个堂妹,她是小姨的亲女儿,奇怪的是,她生下来不久后,就被那个传说中的天门派掌门云游仙人给收为徒带走了。
于是,偌大的皇宫里,我无比孤独地念书写字。
好在有一天,小姨给我安排了一名伴读,他的名字是文辛炎。
当辛炎被我身边的侍者带来,他刚要下跪给我行礼时,我一把拉住了他。
这个男孩子清秀温和,眉眼之间,风度翩迁,看上去有说不出的舒服。后来,当我见识了牧逐君的妩媚与姬雪意的英气之后,我才发觉,辛炎这样的气质,被称作“温润如玉”。
辛炎比我长一岁,却比我多懂许多。
我不算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女子,读起书来不快不慢,写起字来不慌不忙,不具有女帝的任何潜质。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我,辛炎也是耐心十足。
我不懂的古文,他一一道来,讲述的方式可比太傅的授课有趣多了,后来我听上了瘾,就演变成了就寝前,辛炎必须给我讲一个“睡前故事”,我才肯安心睡觉。
我练不会的剑法,他一一展示,每招都尽可能比划到最慢,我装模作样地去写,却永远也练不成他那样的行云流水运用自如。教剑的师父不敢表示郁闷,但一套最简单的剑法我学了整整一年,辛炎这一年从来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
我曾问他:“辛炎,你会发脾气吗?”
他依旧温润地一笑,道:“熏儿,每个人都是有脾气的,只要不触碰到我的底线,我没有必要把脾气这样私密的东西展现给别人看。”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很多年以后,我也没有发现辛炎发过一次脾气。
直到阿姮娶了姬雪意,成亲后两人回了趟皋陶,阿姮偷偷地告诉我:“姐,你不知道你被我娘抓走当筹码,要挟我们复活父君时,文辛炎冲到南陵皇宫的样子是有多着急,那么温和的人都有脾气呀,啧啧。”
原来,他不是没有脾气,只是他的脾气是为了在意的人。
有时候,看着辛炎在御书房的正位上坐着批奏折,我总是想,如果当初选了牧逐君,现在一切会不会不同?
小姨有两个爱徒,一个在明里,一个在暗里。听说小姨还有个替身,她本尊在扶桑,替身在京城。
但无论如何,当小姨让我选伴读的时候,笼统地给我说了说两个人的性格特点,一个是慢性子,另一个是急性子。我当下就选了慢性子的,因为我也是个慢慢悠悠的人,如果一个急性子的伴读整天手拿鞭子抽着我念书背书,那我的日子还有没有的过了?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辛炎是最适合我的那个选择。
而至于牧逐君,他和阿姮之间实在是这个世上最奇怪的一种感情。阿姮看似喜欢他,却选择了南吴那个男扮女装的皇帝。但如果说阿姮不喜欢他,也就不会眼巴巴地追着人家到处跑,还让牧逐君住进了恭顺王府。
不过,辛炎说,阿姮是一个善于攻心计的人。尽管小姨交代过,牧逐君手中的行栖门要辅助室离阁,但夺得了牧逐君的欢心,阿姮扫清皋陶皇朝中左相艾琚源的势力不就更容易了吗?这是辛炎的推断。
而我却觉得,阿姮是我认识的最单纯的人,她善良、勇敢、大方、自信,如果她愿意,我会把皋陶女皇之位举双手送上。但是,在我们相互了解了对方的底细的第一天,皇位就成了我们互相推脱的一个东西,我不要,她也不要,我们俩没人想坐江山。
阿姮八岁那年,我十二岁,小姨阮鸣神秘失踪,左相艾琚源是我爹家的亲戚,顺理成章地将我扶上了正位,理由是“女皇之女患有疯癫之症”。
我什么也没有告诉艾左相。
我知道,阿姮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因为在我登基前的一天就寝前,我听到了她从我寝殿的房梁上悄悄地落下,拉下了黑色的面罩,对着我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大堆话,我认真地听完后点头发誓,绝不把秘密外扬。
我问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艾左相是我父亲那边的亲戚呀。”
阿姮自信地说道:“因为你心疼我,所以我信任你。”
当阿姮拉上面罩转身要跳上房梁的时候,我小声道:“阿姮,你动作要快,我真的很想睡懒觉。”
我听到她轻轻地笑了:“我也喜欢睡懒觉。”
于是,以“睡懒觉”为由,皇位成了推脱的一个事物。
而我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坐了八年。
阿姮十六岁那年,我二十岁,艾左相被阿姮全力扳倒,而不知是本尊还是替身的小姨也献了身,还逼着阿姮娶逐君。
阿姮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就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我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大,不继承皇位也就算了,竟然还要逃婚。不论这个小姨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要被她的“不理智”行为气疯。
果然,阿姮跑了,我还没睡几天懒觉,又坐上了龙椅,而辛炎一副“我早就料到是这样”的表情继续帮我批着奏折。
我问道:“你不惊讶呀?”
辛炎头都不抬地说道:“如果她不逃,那就不是阮姮了。”
我问:“那阿姮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辛炎看了我一眼,笑道:“熏儿,其实你比我清楚。”
是呀,我比你了解阿姮,却没有你看人看得准。如果说我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人,长辈给我铺好了路,我一定会听话地走下去,那么阿姮就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这点似乎继承了神族宗主叛逆的天性,长辈给她的路,她从来都不走,反而执意自己新开辟出一条路,无论多苦多累,她跪着也要走完。
所以,我一直看着阿姮将室离阁发展成一个成熟的情报组织,联合了行栖门铲除了艾琚源在地方的势力后,在给艾琚源当面一击。我一点都不吃惊,这是阿姮的风格。
所以,我看着阿姮逃婚到了南吴,遇见了自己同门的师兄,一见倾心,跟着他荡轻了南吴皇朝的挡路石。
所以,我看着阿姮在神族认祖归宗,得到了神族宝物的庇佑。
所以,我看着阿姮为了救我,与雪意和云游仙人一起复活了姬月彩。
她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战士,她是我的守护神。
阿姮,愿你与雪意一生平安喜悦。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之四 姬月彩篇
番外之四姬月彩篇
为什么我要是神族姬氏的后裔?
这个姓氏,让我承担了太多的责任。
生在梁城,继承神族,以宗主的身份栖居在神族这个千变万化的府邸,前一刻还是游廊亭台,后一刻因为我不小心踩动了机关而变成了水池浮桥,到底谁怎样的能工巧匠建成了这座神族府邸?
我的天性与神族的教条相悖。
我热爱的是自由,我享受的是无拘无束,而神族却让我呆在梁城里,守护着这个部落。
问题是,这个部落有什么好守护的?他们选□□的年轻力壮的族长来维持部落日常的生活,而我这个宗主就被束之高阁。据说,宗主身上有灵力,可以复活死物,在关键时刻也会保护神族。
每每听到长老们这么说,我就在心里不停地翻白眼。
这一世,不长不短,但我始终想走出去看看。
我翻看了神族中的律令,没有找到一条明确说宗主必须一辈子呆在梁城。
于是,留下了手书,我就踏上了穿越大漠的旅程。
凭着对书上所记录的关于那片女尊大陆的记忆,当我来到大漠东端时,有一个威猛的女子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身形高大,虎背熊腰,见了我就问道:“公子是中原人?”
我点点头。
她道:“那可否请公子帮一个忙?”
我道:“我很忙。”说着就走开了,但那个威猛女子却追上了我,往我手里塞了一个令牌,恳请道:“公子,麻烦你去皋陶京城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交给女皇。拜托了,这是在下的身家性命!”
看她的语气真诚,我平淡道:“我正要去京城,顺道吧。”
我扫了一眼令牌,雕工繁复,我蹙了蹙眉头,有了一种自己仿佛惹上了什么麻烦的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这个高大的女子就被几个士兵带走,而我若无其事地走进了驿站。
京城很繁华,京城也很寂寞。
我典当掉了玉镯,住进了一家上好的客栈,白日里在京城转悠了几圈,远远地瞥见了红土城墙灰瓦片的皇宫,被那一眼望去的气势所吸引了。
京城皇宫倒是比神族府邸奢侈了不少!
看着那守卫重重,我决定半夜潜进去。
以我的轻功,他们若是能抓到我的衣角,这么多年的武功我也就白学了。
正殿是最大的那间,正殿不远就是御书房。
我蹲在房梁上,看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皱着眉头手握朱笔批着奏折,而她手边,还有如山的走着堆在那里。
看来,当女皇也不轻松呀。
忽然,她手中的笔一顿,冷静道:“下来吧。”
我没有动。
她揉了揉脖子,叹了口气道:“蹲在那里不累吗?”
我把令牌甩在了她的面前,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抱臂道:“顺路帮忙。”
她一看令牌,脸色立刻就变了,郑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