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怀心里一阵感激,母妃雍容大度,却最能劝说父皇。他心仪的女子,母妃见了也定然喜欢,爱如己出。有母妃从旁劝导父皇,怕这亲事就能玉成了。
他向春晓递个眼色,带了调皮,春晓望他一眼,满是顾虑疑惑。
起身前,春晓回驸马府收拾行囊,就听说澜哥哥也要回京城。
二姐若英抱了琉璃猫在一旁尖酸刻薄道:“总算攀了高枝,该不要跌下来,要跌就跌得狠的。”
她故作糊涂,自珊瑚的惨剧后,对驸马府一日也不肯多留。
“荣妃娘娘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样?”她小心的问,昭怀却贴在她身边温和的答:“昭怀喜欢的,母妃都是喜欢;春晓你喜欢的,昭怀便会喜欢。”
这甜言蜜语听来悦耳,她嗔怪的啐一声,抿了唇侧头笑望他,他目光中殷殷的满是期盼憧憬。
这怕就是情缘,追寻许久以为月老牵定的红线,到头来发现所遇非人,转身时却发现真正等待的人就在身边。
明驸马府在京城也有府邸,也是春晓的家。
爹爹亲自带她进京散心,只是澜哥哥住回了聂丞相府,恰也避嫌。
春晓初见荣妃时是在进京的第三日。
她鸭鬓轻挽双髻,硕大的淡粉色折枝牡丹斜插发髻,没有步摇金翠,淡施脂粉,额前沾一枚火红的石榴花瓣,淡扫的蛾眉间一点艳丽更添妩媚。
宽松的菱花裙,淡黄色轻纱小襦,曳了条绘彩银丝披帛徐徐登堂,虽在宫娥身后给荣妃娘娘请安。
“抬起头来。”轻柔的话音带了几分悦耳的甘醇,不过一句话,她深悬的心微微放下。
缓缓抬头,堂上坐了一位高贵端庄的皇妃,美得令人惊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荣妃娘娘?
春晓曾听人提起,荣妃娘娘深居浅出,不喜热闹,很少有人见过她。只曾听说荣妃娘娘是天下第一美人,如今一见春晓竟然微张了口痴愣愣的望着荣妃说不出话来。
淡扫蛾眉,嫌却脂粉,眉眼生动如天人,风韵卓然,无法描画,正笑盈盈的望着她。
“自家亲眷,不必多礼,近前来吧。”谈吐时那声音珠圆玉润的动听。
春晓起身,却仍不免几分心跳,在偷眼望去,荣妃娘娘身边立的竟然是昭怀。
如今的昭怀已经换了一身华服,如驸马府初次搜府邂逅时的那副锦衣绣袍,飘逸洒落,同几日前判若两人。她极力去回想那罢爵前的锦王英姿飒爽的神采,即便此刻立在荣妃身边笑望她的锦王衣衫华贵,却少了几分昔日的鹰扬跋扈,多了分谦和。
“听说你救了三殿下的性命?本宫该是好好谢过你才是。”荣妃开口道,谦和的样子,她少了几分紧张,靠近荣妃身边。
荣妃含着笑,细细打量她,赞一句:“真是个可人儿,难怪麟儿这冤家对你念念不忘,吵闹了要本宫一定见你。”
春晓娇羞的低头,正寻思着如何应答,殿外一声禀告:“皇上驾到!”
春晓忙跪迎,荣妃去拉了她的手一道迎出殿外。
太宗阔步而来,步伐中有几分风风火火。
昭怀几步向前跪拜,太宗见荣妃牵了春晓的手,不由呵呵笑笑道:“便知道你会喜欢这丫头。盼星星盼月亮的巴望有个女儿,可惜天不遂人愿,单单生了麟儿这顽劣的孽障让你我操尽了心。”
再看昭怀,不服的鼓鼓嘴,任性的样子。
进到殿里,荣妃牵了春晓的手提议:“皇上,看春晓可生得同妾妃有几分像?妾妃如何看,都觉得她像得很。”
“喔?爱妃这一提,朕倒是觉得有几分像。”太宗附和。
昭怀正在得意,对春晓偷偷挤眼,春晓羞答答的不敢抬头,却听荣妃一句霹雳天惊般的话语。
“皇上,这姑娘妾妃爱得很,不如就收做义女螟蛉,慰藉这段未了的心愿罢了。”
“母妃!”昭怀一声惊呼,始料未及。
春晓也愕然无语,抬起头惊望眼前的变故,头脑空空的,似不知是梦是真。
“甚好甚好,正合朕意!”太宗应道,笑望春晓时,昭怀撩衣跪地乞求:“父皇母妃,此事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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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太宗一声叱责,佯怒了沉下脸威慑昭怀,心里也暗叹这麟儿抛在凤州不到半年的光景,如何变得如此大胆,竟敢出言顶撞冒犯龙颜。
昭怀忽闪了黑白分明的眸认真道:“父皇母妃有所不知。数月前龚大人的公子曾向三表妹提亲,请来人一合八字,才发现三表妹的八字硬,非是帝王龙脉不能克住迎娶得。若是寻常官宦人家娶了,便是克夫克子,龙子龙孙娶了,反是如虎添翼大富大贵了。父皇执意要替昭怀认个妹妹,也不该是孩儿多嘴的,只是这样一来岂不坏了春晓妹妹的终身大事。昭怀不娶表妹也就罢了,父皇此举岂不让昭怀的兄弟们也不能娶表妹,生生逼了姑爹的掌上珠去做尼姑吗?”
一番话说罢,偷眼看父皇面色阴沉如雷雨前的天空,不由伸伸舌头消了几分气焰。
皇上深吸一口气,荣妃温然笑道:“如此一说,反是本宫无福无缘了,这么水灵灵聪颖的姑娘,本宫爱得心里痒痒的,如何就没生出这么一个可人儿?”
昭怀不服道:“母妃若如此说,麟儿心里可不痛快了,母妃有孩儿一个还不知足吗?”
不过插科打诨,应付了场面,春晓告辞离去时,荣妃还特送了她两匹浅青色的织锦,一对儿翠玉环。
打马送春晓回府时,昭怀长舒一口气,连连叹道:“亏得你相公我机智过人,父皇这才智,只我这‘知父莫若子’的才能过上一招半势。”
春晓一阵嗔恼,自她对昭怀和颜悦色些,他便言语愈发随意了。
只是急恼不得,心里淡淡隐伤。原以为寻到处避风港,不想皇上和荣妃今日收义女之举表明了立场,怕是她和昭怀有缘无分。如何这般的命运多舛,痛失了厮守十余载的澜哥哥,又同才结同心草的昭怀要失之交臂。
见她郁郁不乐的,昭怀哄她说:“不必胡思乱想,父皇的心性,你越是讨要,他就越不肯给你。走!带你去处世外仙境,你定会喜欢的!”
亭台楼阁的一处小园,江南园林般的精巧。薄透的太湖石千姿百态,堆砌的假山上绿树婆娑掩映小楼,园内栀子花香气扑鼻,藤萝架簇簇紫色的花团拥做一堆缀沉藤蔓。一汪碧水,绿头鸭和白鹅戏水游玩,石桥曲折回环。满眼翠绿,彩蝶翻飞,一派清幽的天地。
“春园,我同你提起过的,父皇还给锦王府的一切财产,还恢复我的爵位到定西郡王。皇恩浩荡呢!”他轻笑着,拉住春晓的皓腕从山洞石阶间穿行上到阁楼,远处青山碧水,眼前鸟语花香,尽收眼底。
“表妹若是喜欢,就送与表妹了!”昭怀慷慨道。
“你可舍得?”春晓玩笑问。
他转过身,目光缱绻温柔,纠缠她的眸光,话语果决:“自然舍得,莫说一个园子,昭怀的一切,都舍得,只为了表妹。”
心里一阵波澜激荡,手心不由潮热,寻思他那几句话语心里感念。
她自幼寄居驸马府,一直寻找那片遮风避雨的高大身影庇护。爹爹,澜哥哥,如今总是有了命中的他,可惜也是前路未卜。
“还为我母妃认义女之事纠结?”他试探问,调皮的眼光戏弄她,旋即揽她在怀中,她慌得挣扎,却甩不开他紧紧的束缚。
冰凉的唇在她额头亲吻,徐徐的,凉滋滋的感觉。她的心噗通通跳如小兔,慌得面颊羞红,轻轻嘤咛一声。
“母妃一心要个女儿,宫里上下皆知。只因生我时落下痼疾,再难生养,这才见了冰雪聪明的女儿就爱得难以放手,平日也总寻了妹妹们来宫里玩耍。”他低身宽慰道,“日后表妹为我生多几个女儿,各个明秀如表妹,就了了母妃心头夙愿。”
她羞答答的推他,他却将额头紧紧的贴上,二人静默在楼栏前,合欢树葱绿的叶间粉红如絮的绒花轻拂面颊,痒痒的。她微侧头,楼上池塘中两只白鹅交颈相眠,那姿态宛如她和他,她不由一笑,心里一阵甘甜的余味,恨不得天长地久永不出这春园不理世事才好。
“你慌得什么?有这‘克夫’命,怕再没哪个不长眼的去驸马府向表妹提亲,宫中的皇子年龄适宜的不过我和四弟、五弟,父皇不肯许了昭怀和表妹的婚事,也没道理许给旁人。”昭怀抿了唇眸光中透出狡黠的笑,果然他诡计多端,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被他算计了去。想挥拳捶打他,又不忍,侧了头望去楼外花树,叹息道:“只怕天意难测。”
“有我在,你怕得什么?”他拉紧她,紧紧拥入怀中,喃喃叹息道:“姑且耐心等待,金石为开的时日会有的。”
一场暴雨,西宫南内落红满地。
太宗立在廊下,不由叹息连连。
“圣上,这是怎么了?”荣妃问,正为皇上整理袍服。
“麟儿这几日在做些什么?”太宗随口问。
荣妃微愣,细想想答:“听小如意说,前日从宫里离去,正是皇上将锦王府昔日的收没的财物宅院尽数赏还他的日子,也不见他回郡王府,径直带了春晓姑娘去城外的春园游玩了一个下午,傍晚就径直回了驸马府住下。”
太宗唇角抽搐,骂了声:“孽障!”
荣妃淡笑了寻思了又说:“昨日宫里的几位皇子打马球,约了他前去;听说这些时日麟儿迷上了斗鹌鹑,重金买了几只鹌鹑,天天同九皇子他们斗几场,倒是总拉了春晓姑娘和驸马府那个叫秋……秋香……秋晚的姑娘一道玩耍。”
“不是秋晚,是晚秋,姐夫的本家侄女儿。”皇上听得无奈摇头,“这孽障,总是要寻些正经的事套上辔头给他这匹野马驹。”
荣妃听了手停在皇上的玉带间,就在皇上的身后,被太宗一把向后揽住她,贴在自己后背轻声问:“可是有不妥之处?”
“麟儿才回京,皇上也忌惮他同太子之争。臣妾见麟儿贪玩反是孩子本性,看了反比见人议论他夺嫡更是稳妥。皇上一番怜子之心委派麟儿差事,难免又给人妄加议论了去。原本谢阁老这些老臣都要告老还乡归隐,不再在麟儿身上动什么歪心思,皇上的顾虑总算稍稍释怀,如何又要将麟儿放去朝堂上,成了众矢之的?”
回首见荣妃愁眉暗结,隐隐含忧,太宗怜惜的执了她的手宽慰:“朕何尝不是左右为难,只是麟儿果真痛改前非,忘却了夺嫡争位?”太宗摇摇头,难以置信般。
荣妃不无忧虑道:“自麟儿回京,妾妃也曾同他长谈几次,他满口都是春晓表妹,似无心在旁的。心疏懒了许多,张扬好胜的性子也敛了不少,只说是他伤病卧床时,皇上曾教训他,讲了昔日他出生时皇上和妾妃说的那番言语,触动了他,如今只想一心做个真正的‘麟儿’,也不想旁的。妾妃也不全信,不过留心暗自查看罢了。”
“难得爱妃贤惠如此。”太宗赞道,又含混道:“麟儿全身而退,也不必,是不可。毕竟朝中那些前朝老臣治世之才远胜过大乾国这些开国柱石,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朝野中有所牵制才好。”
“可也未必要靠麟儿去留住谢阁老这些前朝老臣的心吧?有这些人在,真怕他们撺掇起麟儿才安分下的心。”淡烟般的愁绪掠过粉颊时,荣妃那凄楚的眸光如寒星摇碎在河水中,无限伤怀。
太宗抚抚她的背宽慰:“朕的麟儿,朕自然也是心疼他,会有个分寸。明日早朝,就派他个闲散的差事去博文馆去编撰《汇文乐藻》,博览群书总是要的,日日在书阁也敛了他的野性,你我也能放心。”
十余日过去,昭怀再次跪在父皇膝前回话。
这日母妃坐在一旁面容沉凝不敢做声,似发生了什么大事。父皇冷冷打量他不发一言,似在积蓄怒火,随时可以爆发。
昭怀看到温公公在一旁躬身而立,手中捧了那根令他看一眼都毛骨悚然的金龙鞭,心里暗自回想,这些日可曾作下什么逾矩的事?后背汗毛立起,抿抿唇不敢做声,听候父皇的发落。
父皇侧头,竟然吸了鼻子掩泪,昭怀慌得跪行过去仰头巴巴的问:“父皇如何落泪?可是麟儿不孝气到了父皇,父皇尽管责罚,不要伤了龙体才是。”
太宗低头望他,眼泪蓄着泪极力咽下,哽咽了喉咙沉声道:“边关战事不利,二国舅他,他,殉国了!”
昭怀一惊,心里却是一阵欣喜,若不是当了父皇,恨不得拍手称快!
二国舅这只硕鼠总是罪有应得,丧命边关。
“孽障,你从实招来,两月前你上表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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