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这算什么?他那怪脾气,我最是知晓,以前在京城得罪了多少名门贵族,贬到这梅镇了还是这么大的脾气啊!”谭公子又看了眼沐夜,接着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道:“走走走,姑娘,你要见茹芯,我带你去!”
沐夜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谭公子却一副“交给我”的神情,接着便热络的给沐夜带起路。
他们二人上了楼,二楼、三楼,一直到了五楼,一路上谭公子络绎不绝的说着,什么三楼是什么什么样的美人,五层都是金阁里面藏的都是娇,六层是小倌馆,可唯独没有说七层,然后,这二人就上了七层。
七层的楼梯处站着两排人,全是男子,身形高壮,他们原本就都生了张恶脸,看向沐夜的时候更是目露凶光。
“她不能进!”一个壮汉挡在沐夜的身前,只将谭公子放了进去。
谭公子不悦的挥了挥手里的扇子,转身蹙着眉头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吧?你进去问问茹芯,我要带的人,他让不让进?”
壮汉犹豫了一番,还是派了一个人进去通报,沐夜看了看谭公子,想起包袱中的那个信物,可谭公子却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似是在说:绝对没有问题。
壮汉回来了,刚走到谭公子的身边,还没开口,谭公子突然伸出手,将手中一直拿着的折扇递了出去,眼也不抬的说道:“跟他说,这沉香木要用山泉水养着,扇面的馨兰纸冬日里要用温火暖着,东西是他的了,可要是毁了这珍宝,我定要找他算账!”
壮汉点点头,双手接下那柄折扇,小心的捧在手中,走在前方为他们二人带路。沐夜跟在后面,却也是看懂了他们之间的交易,于是第一次主动开口对谭公子说道:“这扇子多少钱,我给你。”
谭公子猛地转过身来,眼中闪着光,脸上带着笑,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又将沐夜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不用钱,愿换美人一笑。”
沐夜白他一眼,不再回他,谈话间,二人已被引进了厢房。屋里门窗紧闭,两旁是一排排的博古架,架子上尽是古玩玉器各式珍宝,厅内隔着一道珠帘,帘子后隐隐可见一个长榻和放在上面的一个方桌,榻上侧卧着一个人。
“姑娘,就坐在外面吧。”那个男子的声音很轻,温婉和平和,只是话中的语气隐约叫沐夜觉得有些拒人千里之外。
“那我跟他一起坐在外面。”谭公子不由分说的便坐在了沐夜的身旁。
沐夜看看他,又看看帘内的人,向前走了两步,壮汉见此,赶紧拦在了沐夜的身前,大掌一挥。谭公子起身直呼道:“怜香惜玉啊怜香惜玉!”
“你这位朋友似乎不太懂礼节啊。”帘内的人轻声说道。沐夜被壮汉拦下,站在原地说道:“我一位朋友说,你这里能打听到梅镇内的各种消息,我想打听个人。”
“起帘……”帘内的人说道。原本挡在沐夜身前的壮汉突然转过身,一手掀起了珠帘,沐夜这才看到,里面坐着一个淡绿色长衣的男子,他的衣摆很长,垂落在地上展在四周,他的脸很白不是苍白而是像年轻女子一样的皙白,凤眼细眉,薄唇微勾,他的身子慵懒的倚在榻上,目光却始终凝在手里的那柄折扇上。
“你是茹芯?”沐夜惊道,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茹芯这样的名字,会是个男子。
绿衣点点头,笑道。“此问之后,一问一千,不赊账,现结。姑娘身上的钱可带足了?”
沐夜听闻他的话,手伸进包袱,掏出那个装满了金珠的金色荷包,随即回道:“够。”
身旁的谭公子怔了一下,一直凝着沐夜。沐夜开口问道:“崇华派一位弟子白泥,三天前下山来了梅镇,你可有他的下落。”
“有。”绿衣公子笑盈盈的点了下头,接着伸出手。
谭公子一跺脚,急声说道:“姑娘,你太实在了吧!他都说一个问题一千两了,你就该一口气问完的,你这种‘有没有’‘是不是’什么的,就跟问他吃饭没有,这是白送他钱啊!”说罢,他朝着茹芯连连摆手:“你这鸡贼的,这不算不算啊!”
“你若再吵,我就叫人将你脱个干净。”茹芯撇来一记寒光,嘴角勾起一抹饱含深意的笑。他这话倒是管用,谭公子一个机灵立刻收了声,他一只手捂着嘴,一手伸进怀内掏出一摞银票递向沐夜。
沐夜推拒,摇了摇头,接着,从手中的荷包里掏出三颗金珠递给了一旁的壮汉。茹芯自始至终都没看沐夜一眼,那时他还在和谭公子“眉来眼去”,侍卫将沐夜的金珠递到他面前时,他刚端到唇边的茶杯猛地顿了一下。
“……”茹芯看了看手中的珠子,又看了看沐夜,面色一沉。接着,他又将视线落到谭公子的身上,挑眉说道:“谭公子,你和这位姑娘的情分还真不浅啊,这是你们金铺里私炉出产的金子吧,我记得以前,这‘砂金珠’是某个人特制的,如今看来,竟已泛滥于世啊。”
谭公子一惊,二话未说直接撩帘走了进去,他拿起茹芯手中的金珠看了看,又在指尖摩挲了几下,惊声道:“什么泛滥于市啊!我记得这个珠子的,想当初我下手偷了一颗,差点没叫我娘打死!”说着,他回过头,惊讶的目光看着沐夜,问道:“这个你是哪里得来的?”
沐夜看着他们二人投来的目光,不急不忙的又将手伸进了包袱,一直在旁察言观色的壮汉猛地走上前来,戒备的目光看着她。沐夜拿出装着云川信物的那个木盒,还未来得及打开,便被身旁的壮汉一把夺去:“公子,小心有诈。”
沐夜摇头,回道:“里面是是一块石头,是个信物。”
壮汉抽开木盒的盖子,看了一眼,见无不妥便递给了茹芯,茹芯蹙着眉头缓缓的打开木盒,瞬时,一双细眼瞪成了葡萄。
“这、这这这……”他颤着声,手指也颤着。
这哪是什么石头,这可是上古遗留下的神物“冰蜡”,比起蜜蜡和琥珀更加的珍贵和稀少,据说此物是在万年的冰川中形成的凝脂,目前世上只有一件,被打磨并镶嵌在了另一件神物——凤鸣神剑的鞘上。
轻如纸,色如蜜,触如蜡,手握有隐隐寒气散出,这是作假都做不出的真货啊!
茹芯柔软的身姿不再,猛地坐直了身子,连他身旁的谭公子也险些被他撞到,茹芯手中轻颤,面色微白的对沐夜说道:“姑娘为何不早些亮出信物,是茹芯怠慢了,实在是……”他说着,又拖着长衣站起了身,对沐夜躬身。谭公子认识茹芯到现在,还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登时吓得睁大了眼。
“茹、茹芯,你这是作何?”
茹芯似是想起什么,前时还当做是宝贝一样的折扇,此时竟是再未多看一眼的塞回了谭公子的手中。接着,对他摆了摆手:“你出去,我和这位姑娘有话说,这里没你事了。”
“哎?”谭公子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看他又看看沐夜,一跺脚,黑着脸对茹芯说道:“茹、茹芯你、你不是不喜女色的吗?你这是做什么啊?”
“拖出去!”茹芯一拂袖,谭公子正要再说些什么,可他身旁的壮汉不待他开口便将他拖出了屋外。
“都出去,在外面候着。”茹芯吩咐道。
屋门再次紧闭,茹芯示意沐夜落座帘内的横榻上,沐夜婉拒了,茹芯便同她一起站着。茹芯躬身,问道:“是沐姑娘吧?”
“你如何知道的?”沐夜问道。
茹芯捧着手里的金珠送还给沐夜,面露愧色,直道:“云公子早来过信,只是,谈到了姑娘名字,却未说你会来此,是在下怠慢了。”
沐夜摇了摇头,继而又问道:“其实,我是想来问几个朋友的行踪。不知……”
茹芯点头直道:“崇华派室内弟子白泥,沐麟独子沐承恩还有晗苍洞左护法苏子鹤,可是他们三人?”
沐夜赶紧点头。茹芯却是面色微沉,想了想,又道:“你若再早个几天,将他们带来见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如今他们三人分道了,尤其是苏子鹤人已离开了梅镇,查起来,会麻烦些。”
“分道?”沐夜惊道:“他们为何会分开,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茹芯沉说道:“苏子鹤在江湖上名声响亮,他一进城我就派人跟着了,那时他还背着一个,应该就是沐承恩,起初他们住在城西一家小客栈里,可第二天早上,沐承恩和白泥两人不见了踪影,而苏子鹤在客栈内与一群黑衣人一番厮杀,这事在城里闹得不小,云来客栈本就不大,这一闹被他拆了大半。”
沐夜心如擂鼓,急忙又道:“现在呢?可有他们其他的消息?”
“苏子鹤昨天上了崇华山,至于沐承恩和白泥,据我推测,以他们二人的本事还不足以躲开我的视线,这就证明,是另有其人,是一股更大的势力,将他们二人藏了起来。”
沐夜的面色愈加难看,想她冒着危险引开沐麟就是为了让承恩逃过一劫,谁知天意偏又如此安排,处处是险避之不及。
“说起来,不知……是不是巧合。”茹芯眼眸沉如水,深不见底的看向沐夜。他的声音微微压低了些许,说道:
“出事那天,也就是三天前,在同一天的夜里,巧合般的,我收到一条更为重大的消息。梅镇的黑市里开始卖一种药,不,应该说是毒,这毒已在江湖绝迹十数载,按理来说,此毒应已灭绝……”沐夜瞬也不瞬的望向他,不知怎的,心底突然略过一丝凉意。接着,便听到茹芯压低的声音幽幽道:
“邪族百香身上的‘白血’……”
作者有话要说: 【特此】热烈庆祝大脸顺利诞下宝贝,这一章字数6666,高宝贝,三小妈祝你健健康康成长,开开心心每一天!
☆、偿还·蛊心
苏子鹤感觉到有些疲惫,可那疲惫的感觉只属于身体,他的意识里充斥着满满的愤怒,那股子愤怒驱使着他的身体向前飞纵。
多少年了,他还是无法忘记那一天,同样的路,他飞奔向崇华山顶,这条山路像是没有终点,遥入云端,那一天,他也曾怀疑过,是否那个女子也注定是遥不可及的,无论他如何努力的追逐。
年少的他,也曾痴痴地笑着,将一身大红喜袍披在身上,对镜作揖;也曾几夜辗转反侧,因兴意而无法入眠。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该是这世上最最幸福的男子了。直到那晚,一纸书信入窗,字字惊魂,句句成殇。
那一夜,他也是这样飞奔在崇华山间的通天石路上,那一路直上,他努力的放空了思绪,他千百次的告诉自己:相信她,要相信她。
直到再见她时,齿间微颤,竟久久难以成言。
‘百香一族白血蛊心的事,你有没有对旁人说过?’
白萧萧清亮的眸子疑惑的凝视着他,却,毫不犹豫的点着头,说道:‘那日你带我回来,师父问我,我便说了。可是,在场的只有他和我两位师兄,没有旁人。’
那瞬间,苏子鹤直觉胸前一滞,像是无法相信这一切,更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她竟是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口。
‘你曾经答应过我,你说过,你说过你会保守这个秘密一生的!’苏子鹤暗哑的说道,那声音却又显得苍白且无力。
“子鹤,你是知道的,你我二人立场悬殊,我也是为了让师父能够接受我们的婚事。是你冒险救了我,我不过说出事实罢了,我、我们崇华是名门大派,这种事,师父他们也都是有分寸的。”
苏子鹤怔然的立在那里,他微红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白萧萧,双手握成了拳。那纸书信中的一句话猛地浮上心头:‘百香谷一夜间血流成河,全族尽灭,无一生还’。
“我,我……错,我错了。”苏子鹤颓然的松下身上全部的力气,他迷蒙的双眼看着对面的人,迷乱的目光中找不到焦点。苏子鹤惨白的脸上凝起苦涩的一笑,那笑,看似警惕着外人,实又,充满了自嘲。
“名门大派,哈……”他一步步向后退去,脸上的苦涩却是越来越浓,“好一个名门大派啊,为什么我到今天,才想通这‘四字’的深意,才、才看透呢!哈哈哈哈哈!”他朗声笑着,一股内力迸出,掀起一道疾风,风吹起他的衣摆,将院中的百草一一拂过,狂放的笑声乍起于山间,而那一刻,苏子鹤脸上的笑意却由苦变邪,笑不止,直至,成魔成疯……
后来,苏子鹤走了,婚礼上迎亲的新郎迟迟没有出现。那一天,苏子鹤成了江湖上第一的负心汉,为千万女子唾弃,成了不忠的代名词;同一天,女侠白萧萧成了江湖上第一的名门弃女,为世人嘲笑,被冠上了弃妇的头衔。
离开以后的苏子鹤在南夷山的深谷外守了整整一年,可是,那里莫说是尸体,连一根白骨都找不到了。第二年春天回京,苏子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