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此话怎讲?”兰曦威觉得整个府里唯一能和他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这个三妹了。许是她的生母也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让兰曦威被自卑作祟的心可以稍稍得到心平衡。
兰曦言掩嘴一笑,也不说是什么事,只是示意兰曦威去大堂看热闹。
二人还未走近,便已听到了父亲大人兰康甚为暴怒的斥责声。
“王勃之刚刚书信与我,你……你……真是成何体统!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此事若是说了出去,你叫我颜面何存!”
“父亲的颜面不是早就被我丢光了吗?难道如今还有颜面可言?”兰康下首一侧的椅子上,兰曦妩安静地坐着,听着兰康暴怒的训斥,对于这样的情况显然是司空见惯,早已习以为常了。
“你!你这个忤逆女!”兰康气急败坏,不由抄起放在小桌上的茶杯,想要扔向兰曦妩。
却不料,侍女一向熟知不论严寒酷暑,严阳王都喜喝热烫之茶,在他训骂兰曦妩的时候,已经将新茶奉上。是以,兰康刚捏起茶杯,就已经被溢出的,滚烫的茶水烫了个满手。
兰康忍着被茶水烫伤的痛楚,心中又是气恼兰曦妩处事的出格,不由一股钻心之痛袭了上来,一下子疼的他面目狰狞,气短地坐在椅上。
“父亲,您这又是何必呢?就是想要拿茶水出气,也掂量一下这茶水是否烫手,免得不小心弄伤了自己,倒又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是了。”兰曦妩说完还瞥了兰康被烫的通红的手,她的表情虽是平常,可是在兰康眼中,她似乎在无声的说着两个字:活该。
自这个孩子明事理开始,他兰康就没有过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偏这个女儿的身份又特殊,若是稍有惹她不悦,一状告到了当朝皇帝的耳里,他兰康的日子反倒是不好过了。
“父亲若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告退了。”起身,倒也规矩地向兰康行了礼才走。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兰康忍不住扶额,若是兰曦妩再这么折腾下去,他到底还能被折腾多久。
桌上还摆放着王勃之的来信,信中言辞凿凿,痛陈了他儿子王渊被风华郡主羞辱一事,此等败坏家门之事,委实叫人痛心,还希望严阳王给一个说法。
说法?他给王勃之说法,谁又给他说法!
☆、好戏
“看了这么久的好戏,两位难道还不尽兴?”兰曦妩冷笑一声,对着一直在不远处看好戏的两兄妹说道。
“四妹说的是哪里话,不过是听说父亲因妹妹今日的所作所为而大发雷霆,才和大哥来此地看看,也好劝着点父亲。”被识破的兰曦言大言不惭的辩解道。
女主淡淡瞥她一眼,眸中微光闪动,平静,却隐隐透着冷意,而后绕过这两人,款款往母亲的住所走去
“呸!还不就是个前朝余孽。”兰曦威的眼里仿佛有烈火在熊熊地燃烧着。
不了话音刚落,兰曦妩却正好回过身来,笑道:“大哥,下次若是想在他人背后说不上道的话,记得挑没人的时候,否则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如我这般,妄议前朝旧事,也不过就是掉个脑袋的事。”
兰曦妩没有吓他,息国律例里是有这么一条,不论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妄议前朝旧事,轻则拔舌,重则腰斩。
兰曦威似乎也知道刚刚的话过火了点,一想到此话若是传到皇帝耳中,豆大的冷汗不由从他的额际渗了出来,即使不是寒冬腊月,兰曦威也觉得脖颈之处,一阵冰凉。
对于这两个人的反应,兰曦妩嗤笑一声,不欲多说什么。
“又与你父亲置气了?”清冷的屋室,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女子面对着墙上的观音像,手中的佛珠还在不停地捻动。
她背对着兰曦妩,没有起身,没有多余的话,只这么一句轻柔的含着关心的话,却是将兰曦妩心头所有的防备都卸下。
没有华丽的服饰,也没有精致的妆面,更没有耀眼的钗环,她只是在那里,就能叫人平静。能让兰曦妩把在面对兰康,面对老大老二之时的尖刺,统统地收起来。
“又是哪个多嘴的下人在母亲面前搬弄我的是非了?真是得好好管教一番了。”兰曦妩上前,扶起那个跪在地上诵经念佛的女人。
“你啊,能有一天叫我少操些心思,我也就于愿足矣。”兰曦妩的事就是她这个做娘不去听,也自会不胫而走。
“母亲身子还未大好,怎么不在屋子里躺着,反而又到菩萨面前来侍奉了。”不知从何开始,又或许是从兰曦妩有记忆时,母亲的手里已经有一串佛珠了。
“让你去感悟寺,本也是找个由头,你倒是好,才刚回来,又和你父亲扛上了。”话语是轻柔的,透着几分无奈,几分为人母者对幼辈的呵护。
“母亲教训的是。”面对眼前这个素衣妇人,饶是脾气再大,性格再刁钻的兰曦妩,也是乖乖服软的。
看着眼前这个另很多人头疼不已的孩子,岐山公主只得无奈地叹息。这孩子总是如此,寻着空子和自己的父亲作对,却也是怕她为难,总是要被训上几句,心里才能踏实些。而这样的情景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着。
“你也别总是和你大哥他们拌嘴,都是一家人,应当好好相处才是。”
“是的,母亲。”兰曦妩低垂着头,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
她越是这样,在岐山公主眼中越是无奈,说到底都是自己的女儿,就是有一句说得重了,她自己也是会心疼上半天的。
“罢了,罢了,左右我说了,你也不过是听听。文玉煮了你最喜欢吃的糖水;自己去小厨房拿吧。”
“知道了,那女儿就不打扰母亲诵经了。”兰曦妩自然知道,母亲这样说便是又不想去深究了。
从母亲的房间退出来后,兰曦妩本想去文玉姑姑那拿了糖水去三个那溜达一下的,怎知才不过走了几步,绿娥就匆匆跑来,告知她,那个在街市上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奴隶现如今正在府门口和下人们纠缠。
“怎么好端端的会和人打起来?”兰曦妩一边缓步而走,一边不明地问着绿娥。
“本也没什么,那个奴隶想必是要进来,看府门的自然不肯,那奴隶见有人阻拦,发了狠劲似的,想要和他们拼命。”绿娥虽说是一个丫鬟,到底是跟在兰曦妩身边多年的人,几句话就将事情交代了一番。
兰曦妩想起在街市上看到他的样子,再想想他咬掉王渊耳朵的凶样,觉得他若是和门卫打起来,也是很有可能的。
“打便打了,府里的守卫难道都是吃软饭的吗?”
“若真被守卫打跑了,那倒也是好的,偏生大少爷看到了这幕,此刻怕是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来对付小姐呢。”
绿娥最看不惯的就是兰曦威什么事都要找自家郡主的麻烦,凡事只要和兰曦威有所牵扯,绿娥的脑袋瓜子就会不由自主的将大少爷要还郡主联系在一起。
听了绿娥的话,兰曦妩不禁觉得可笑,兰曦威还真是一只百折不挠的蟑螂,每次被她打击后,总是不学乖,找尽一切机会,变着法的和她作对。
待兰曦妩不急不缓地走到府门的时候,场面依旧一片闹腾。十几个府里的奴仆围在一起,和那个奴隶打成一团。一旁是兰曦威的叫嚣声:“给我打,往死里打。”
那奴隶双手双脚全部被铁链束缚着,应付这些人唯有靠他的蛮力和狠劲,每每被抓住了,却也是像野狼一般,对那些仆人撕咬一番,凡是能动用的上的,他是丝毫不会落下。
“啪!啪!啪!”兰曦妩站在石阶上方,看着地下乱做一团的人,悠闲地鼓起了掌。
“都愣着看我做什么,接着打啊,谁要是能将这个奴隶制服了,赏银十两。”完全一副看戏的样子,甚至是挑起了事来。
众人闻言,不由眼眸一亮,活像是被饿了三天的猛兽,见到面前的肥肉,不禁垂涎三尺。这些府里养的,都是一些恶仆,如今又有银两做诱饵,他们自然会更加卖力。
而兰曦妩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这场本应关联她的闹剧。
兰曦威本也是想拿这事为由头,和兰曦妩又较劲一番,便是不能教训到兰曦妩本人,能将她的奴隶打个残废,他也觉得甚是解气的,毕竟有句俗语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的。
只是他根本没想到,兰曦妩一来,没有怒气冲冲地叫那些下人住手,反倒是笑着叫那些下人将那个奴隶制服,似乎是还嫌不够刺激,又出了十两的赏银。这反而叫兰曦威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
“大哥怎么也如此瞧着我,难道将这个奴隶制服,不也是大哥的意思吗?”看着底下十几个人和奴隶乱成一团的殴打,以及兰曦威不可思议的神情,兰曦妩顿觉神清气爽,心情不由畅快了不少。
“兰曦妩,你是疯了不成?那个奴隶不是你的人吗?”他正在思索还应不应该再叫那些下人动手,毕竟能叫兰曦妩开心的事总是令他自个儿不开心的。
“我何时说过,他是我的人?大哥这是又从哪听来的风声啊,倒叫我不由佩服了,”明褒暗贬的话使得兰曦威的脸一下变成了猪肝色,“且不说这不是我的人,就算他是我的人,若是连这么几个下人都摆不平,要来又有何用?”
兰曦威听了这么一番说辞后,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显的更加阴郁了。
兰曦妩小的时候,他就不怎么喜欢这个身份上高他们一层的妹妹。某一日,他本想趁着兰曦妩出游之际,买通外头的歹人将兰曦妩给掳了去。
他本以为只要兰曦妩没了,那么他也就不用处处受气了。只是……迎接他的却是那些歹人被送进州府衙门的消息。
虽然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兰曦妩也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过,但是自那之后,兰曦妩看他的眼神却是不一般了,总是莫名中透着一股狠意。
兰曦妩身边的暗卫看护,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要精良。
兰曦威仿佛是被戳中了死穴,原本想要看兰曦妩笑话的兴致也顿时变得锁淡,郁郁地离了去。
底下的人却依旧混作一团,撕咬纠缠,仿佛就是将那个奴隶当成了白花花的银子。而那个奴隶赤红着双眸,像失了人性一样,将那群人当成了入侵者。
“都住手吧。去账房那各领十两银子。”那群厮打在一块,根本已经不分敌我的奴仆听闻兰曦妩的话,再看一眼那个被打的正在喘粗气的奴隶,一时之间有些不明所以。
“都不想要银子了吗?”
虽然不明白兰曦妩在想什么,但只要有银子可以拿,也不管原因为何,众人一拥而散,争相奔往账房,只余下那个奴隶在原处粗喘着气。
本就不怎么结实的衣衫已被撕裂成几块,也只能蔽体而已。
倒是他衣料下的肌肤,兰曦妩不曾想过会如此白皙,却也因多次的和人纠打,早已是青红一片,没有几处是好的了。
郊国之人甚美,且在看那个被打的郊国奴隶,那张脸早已青青紫紫,看不清面貌,再配上他那副桀骜不驯的表情,倒是平添了几分傻气。看得兰曦妩不由失声一笑。
“绿娥,去将墨大夫请来,给他瞧瞧。”兰曦妩从台阶上走下,看着那个还躺在地上喘息的郊国奴隶,眸子里异样的光亮。
“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凤在上
兰曦妩的姿态,从始至今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就是在看那个奴隶被打的时候,也依然是毫不改声色的。
只是在她说出那句,你以后就是我的人的时候,她自己也笑了。
轻松,却带着征服者的骄傲。
她向躺在地上的奴隶伸出手,毫不犹豫。她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明艳,正是一个少女所应会有的朝气。
那一瞬,他应是被蛊惑了吧。
后来,他如是想到。
“祈。”将满是泥污,又混杂着血迹的手放到眼前那个明丽少女的手中,他的嘴里含糊的吐出一个字。
“祈?”对于这个即使是被挨打也未吐露过半字的少年忽如其来的话语还不甚是明白,兰曦妩有些喃喃地念叨着。
“祈,名字。”少年固执地纠正她的错误,清澈的眼眸透着坚定。
“祈。”兰曦妩一副本郡主早已明了的神情,骄傲地看了眼地上的少年。
虽然兰曦妩有意想要将地上的少年扶起来,可是不买她面子的却反倒是躺在地上的人。
想她堂堂的郡主,能驳她面子的人自然是少之甚少,如今她自降身份,这奴隶非但不感恩,还如此不知所谓,这是在下她的面子。
若是此刻兰曦威在,定是免不了一阵冷嘲热讽。
“你这奴隶,真是不听话。若是再不起来,本郡主就将你上了马缰,让你和那些畜牲呆一块。”
兰曦妩少有的耐心早已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