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兮微微一笑,眉头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他不动声色道:“我也不知她为何来寻我,不过想也是因为阵法的事情。你可瞧出了什么不对?”
青容想了想,摇头道:“你们的谈话,我听不真切……”说着,脸上又是一阵发热。
秦慕兮笑着点点头,眸光一闪,刚要说话,却忽然顿住,蹙眉向着青容身后望去,青容心中一跳,急忙转过身,却听树丛的另一头传来呼声,仔细听来,却是林熙月与清风。
秦慕兮看了看青容有些失落恍惚的神情,微微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他们寻来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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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看到秦大哥洗澡?!”林熙月不可置信地瞪着青容,嘴巴张得能塞下一只鸡蛋,“看不出来你……”
“林姐姐!你有没有好好在听!”青容恼羞成怒,红着脸低叫道:“轻声一些!我跟你说的……我说的是那个蓝衣服的蒙面女子,你怎么就记得大师兄洗澡的事情……”
林熙月嘿嘿笑了两声,不自然地咳了下,点头道:“听到了听到了,那女子上一次既然用蛊,那就必定和圣教有关系了。秦大哥不是也说了,那蛊都是些普通的蛊毒,没有植入体内,不碍事的,只是不知道那女子为什么总跟着我们。”
青容皱起眉,迟疑道:“我听的不真切,只听到什么圣教,分坛,灵城,什么蛊……可大师兄回来后,却什么也没有提过。”
林熙月拍了拍青容的背,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有话可以直接问秦大哥……”
“我……”青容语气一窒,低低叹了口气,摇头道:“还是算了……林姐姐,你……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大师兄,不知他心疾调养的如何。”
林熙月见青容的脸色,心知她在想些什么,也不勉强,“那是自然,我会替你去瞧瞧的。”
二人正在屋中说话,却忽听院中传来一声低喝:“什么人!”听声音,似乎是清风。
青容与林熙月对视一眼,急忙起身出了屋子,只见院中平白多了一名黑衣劲装男子,正面色清冷地向着这边看来。清风长剑在手,一脸霜色地指着那男子,眼中是浓浓的警惕之意。
青容一怔,脸色有些发白,“燕离?”
黑衣男子眸光一动,似乎隐隐闪过一丝怨愤,点了点头说道:“韩夫人。”
青容心中猛地一紧,面沉如水,盯着燕离半晌也不做声。林熙月皱眉,握住她发凉的手,安抚地紧了紧,随即挑眉对燕离说道:“你来做什么?”
“大晚上的,吵什么?”低沉的嗓音不怒自威,主屋的门开了,孙淼然面色阴沉地踱步而出,“这小子是做什么的?穿得跟乌鸦一样,一身杀气,难道要掀了老夫这小院不成?”乌鸦?林熙月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往日秦慕兮也是黑衣如墨,也没人说像乌鸦啊……
燕离垂下眼睑,并不在意。他抱拳一礼,对孙淼然说道:“不敢,在下此行,是向前辈求药的。”
求药?愣怔的青容霍然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燕离,脑中闪过傍晚那白衣男子的身影,他受伤了?何时受伤?为何她没有看出来?
孙淼然向着燕离走了两步,眸光紧紧锁住他,上下打量。看了半晌,忽然冷哼一声,嗤笑道:“雕虫小技,也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阁下入夜不请自来,非奸即盗,今日老夫有事要做,不愿与你多费口舌,请回吧。”
燕离没有丝毫意外之色,他单膝跪地,对着孙淼然恭声道:“在下只求两瓶前辈的行络丹,若前辈愿意相赠,在下愿自断一臂,以谢夜半叨扰之罪。”
孙淼然摆摆手,摇头不耐道:“我要你的手臂做什么?且不说青云山雾障重重,你是如何在夜中摸进院里的,就说老夫今晚有要事要做,没空理你,趁我还有耐心听你说话,快走!”
燕离还待再说,却忽然感到背脊窜起一股凉意,有什么如利刺一般捻入他的心窝。他身子灵巧地一转,向右偏过数寸,只听“叮叮”的两声轻响,两枚袖箭射入院中的垂柳树干上,箭身散发出幽冷的寒意。燕离脸色一变,不甘心地抿了抿唇,终究是行了一礼,道了句“告辞”,飞身消失在院墙外。
孙淼然冷冷地瞟了青容一眼,看了看树上的两只袖箭,什么也没说,便回自己的屋子去了,末了还重重地摔上门,清风对着林熙月与青容不自然地笑了笑,收起长剑,也回房去了。
“怎么不见秦大哥?这么大的动静……”林熙月看青容有些恍惚地看着院墙,想说些别的,一开口,却发现此刻提秦慕兮,怕是有些不合适。青容目光闪了闪,轻轻应了一声,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林熙月说了什么,只心事重重地站在那里。
青容不动,林熙月自然也要陪着她。山中夜晚清寒,凉风习习,站了一会,林熙月便觉得周身有些发凉。却听青容忽然开口说道:“林姐姐,我累了。”
“那就早点歇着。”林熙月见青容脸色不好,知她心中定然不太好受,也不逼她,点了点头,看着青容回房掩上门,才叹了口气也回去歇息了。
青容走入小屋中,看着屋内简单的摆设,忽然觉得有烦闷。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散发着淡淡晕黄的蜡烛,推开窗子,静静倚在窗棂上,望着空中的月亮发呆。
这些日子,没有冰灵散,没有冥莫山庄,她似乎渐渐地从一个恍惚的梦境中醒了过来。她变得越来越爱笑了,变得越来越像从前的自己。有时,她甚至会淡忘曾经失去过的一切,只默默地回忆着属于过去的小小快乐。
她是怎么了?
总是告诉自己,他是仇人之子,他背弃了誓言,他、给她最美好的盼望许下最甜美的未来,让她懵懵懂懂地赌下了自己的一切,却又狠狠地砸碎了她所有的赌注。她应该恨他。不应该如现在一般,为这所谓的恨与不恨,爱与不爱,挣扎纠缠。
她早就不该再想起他了……就像在冥莫山庄一样,看他,只像看一个问路的过客,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更何况,她如今欠下的……有那么多那么多……
青容静静地站在窗前,思绪纷飞,心中闷闷的钝痛,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长出了口气,抬起头不经意间一瞥,却隐约见到一道白影,从院墙上掠过。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昨晚着急忙慌的刚发上去,结果就断电了……我的宝贝电脑啊55555555你受苦了……
今天还有更新……哇啦啦啦啦……我写的卡死了卡死了卡死了……
☆、66犹为离人照落花
“谁?”青容身子一僵;忍不住低唤,心却莫名地漏跳几拍,略微迟疑了一瞬,终究是跳出窗子,运起轻功悄然追了过去。
天空还算晴朗;只飘着几片薄云。月色皎皎;银辉满地;青容衣袂随风而舞;悄声向着那抹若隐若现的白影追去;也不知是许久未练习;金莲踏雪是否有些生疏,她的速度不快不慢,一直都与前方的人影维系着一定的距离。
耳畔只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轻喘;脑中一声一声响着的,是沉闷的心跳,心中有个声音不断提醒着她,停下来,不要追,可双脚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足下生风,越跑越快。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白色身影轮廓清晰起来,似乎是放慢了速度,青容觉得离那背影有些近了,心中有些莫名的发慌,脚步也随着慢了下来。
耳畔传来潺潺的水声,白衣人几步跨过,立在一块大石上,随即顿住身子。青容缓缓跟了上去,也停下脚步,才恍然发觉他们竟来到了白日那药泉所汇的潭水旁。树影婆娑,明月映在潭上,幻出一个摇晃的影子,粼粼波光,混着树荫带来的丝丝寒凉,荡得青容心头莫名地刺痛起来。
白衣男子不回身,低沉的声音淡淡响起:“跟过来做什么?”那声音,如老者一般粗噶嘶哑,一听便知,是刻意伪装而改变至此。
青容的眼眸,只看着男子挺直的背脊,飘逸的长发,孤冷的身姿。他永远都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琢磨不透。好笑的是,她还曾一度以为自己与他那么接近。唇角有些嘲讽地勾起,青容涩然道:“楚墨清,是你。”
楚墨清不答话,半晌慢慢转过身,从大石上飘然落下,白玉面具在月色下闪着莹润的微光,刺痛了青容的眼。他向着青容缓缓行了两步,说道:“你为何跟来?”
青容看着男子走近,却没有感到往昔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迫人寒意。她垂下眼睑,淡淡问道:“你受伤了?”
楚墨清顿住脚步,隔着几步远,静静地望着她。面具遮盖了他的表情,可青容却能感觉到,那一道视线,牢牢地锁在自己的身上,不曾移动半分。他沉默了半晌,说道:“你可愿随我走?”
一直面色平静的青容,听了他的话,忽然嗤笑一声,美眸中溢满了恨恨的嘲讽之色,她冷笑道:“随你去哪里?随你去看你的娘子?还是随你去夺什么皇位?齐王殿下,也爱如此说笑么。”
“你不愿,便不去。”闻言,楚墨清却不动气,他甚至没有沉默,只是静静地答道:“最好,也莫要去灵城。”
青容摇头,“与你何干。”
楚墨清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再做声。
他们之间,似乎已无话可说。
青容微微一笑,任由胸口的闷痛叫嚣奔腾,散至骨血。她曾设想过千万次相见的场景,她恨他一分,便悔怨一分,伤口缝合了两分,便又刺痛了她四分。冥莫山庄初次相逢,她作路人般的漠然,今日傍晚一见,她亦是满腔爱恨翻搅,而现下,她甚至不知道,是否该飞身而上,与他斗个你死我活……
剪不断,理还乱。如此下去,难道要纠缠一生一世么?
忽然想起,白馨对她说过,若不放下,何时能再次拿起?
那一日,他浓重的酒香沾染了她的唇,明明那样亲近的缠绵,她却只能感觉到心口灼灼的痛。他那样高傲的人,竟也会说“对不起”,而说了之后,又能如何?……爱也好,恨也罢,昨日如水东流,再也不可能追回。她为何还要为了追不回的一切,刻骨铭心,为何只有她一个人,紧守着那些逝去的温暖,痛心彻肺……难道,还有所期盼么?
唐晓晓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半晌,青容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只觉那光晕似乎越来越亮,晃得眼睛蒙起一层水雾。视线微微模糊着,缓缓向下,落在那白衣似雪的身影下,仔细的描摹,脑中依稀闪过那眉目清冷的男子淡淡微笑的样子,他笑的那样温暖,那样轻柔,沉敛的眉眼舒展开,荡起满心的涟漪,而最后,那温暖,那轻柔,那涟漪,终是如同水底浮起的气泡一般,升上水面然后便啪地碎成点点水沫混入江河。
青容脸上带着一丝迷醉,声音软了下来,轻轻地却也是倔强地说道:“我弃了弃念,你也丢了绝尘。我因你沦落至此,你也因我负了伤。我失去一子,你却娶了一妻。我今夜回去,定然为你寻到行络丹,明日子时,我们在此处一决生死,无论胜负如何,都是你……欠了我。”
再无一丝留恋的转身,不去看月光下男子孤冷的白衣。青容的脚稳稳地抬起,稳稳地落下,潺潺的水声越来越远,她却仿佛连吹拂在身侧的微风都感受不到。
依稀记得,那一片青翠的竹林,也是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微微地摇曳着。蓝衣男子执着萧,深深浅浅地,吹出一曲宁静安详的调子。她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抬头看着明亮的圆月,却忍不住偷偷侧脸去看他。他好看的眉眼沉敛着,被照出一圈柔和的光晕,没有了平日的冷漠疏离。
那时她想,二师兄果然生得好看。
只是,岁月如水,逝者如斯。转瞬间,他们就如陌路的过客,分飞东西,无论多么拼命地走,却只越行越远,越行越陷到涩涩苦痛的泥沼。直到无话可说的那一瞬间,她终于想得通透,早该放下的,就是她曾经拥有却再也寻不见的,所谓情爱。
温热的泪,点点滴落,坠落不停,湿了归路。
谁行岔了方向,谁轻信了时光,谁曾耗尽了一切去挽留,谁又断送了最后一点痴想。
青容只走着,仰起头,朦胧中,只觉得月光破碎成一地琉璃,仿佛那才是它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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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容丫头呢?”孙淼然扫了眼饭桌上的几人,不见青容,有些诧异,“她每日不是都起得早?”
林熙月呵呵一笑,回答道:“青容今日也起得早,早饭还是她同清风一起做的,现在怕是在房中泡药浴。”
孙淼然听了,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