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安心神,躺了一会,等到身上有了些力气,就忍痛起身。那老者在一旁扶我,“请老人家带我去见宁王,我要看看他。”
那老者面露难色“老朽只是军中医官,王爷有军令,娘娘伤好之前不许出帐,娘娘还是不要出去了。”
“不行,我放心不下。我要见他,他不来见我,我去见他便是。”我说着就要往外走,那老者将我拉住。“娘娘还是不要为难老朽,老朽担不起那军中戒律啊。”
“不碍事的,我是宫里的娘娘,他要是敢罚你,自有我替你挡着。”
“娘娘有所不知,这硕国军中只有将令没有皇命,况且现在王爷未醒,娘娘还不及为老朽求情就老朽就已经被军法从事了。”他说的恳切可我听来却犹如炸雷。
“没醒?!”我惊呼出声,到现在还没醒,看来那一箭伤的不轻。
说着我就飞奔出帐,出了帐我才发现居然是白天,我低头一看,身上只穿着一件男人的贴身里衣,就算是里衣穿在我身上也是宽大许多。我顾不得外面的人惊诧微窘的神色,紧紧衣服就四下看去,一看我那帐篷竟然就在帅帐旁边。
站在帅帐门外,已见里面进进出出人流不断,我看他们脸上神色凝重,心中担忧更甚。提步就要进去,却立刻被拦在门外。
“请娘娘回去休息,王爷有令,娘娘痊愈之前不得见他。”
“放肆,既是知道我是娘娘还敢挡我的驾。”
门口那军士抬头一看我就是微怔,我趁他愣神之际闪身进来帅帐。
进去之后出乎意料满帐的人。他们见我进来都是一愣,我也是无言,觉得自己莽撞了。
就在僵持着,忽然一个为首的将军两步跨到面前,我正微愣,他忽然抱拳单膝跪地俯首向我行礼,其他将军也都回过神来转身向我行礼。
“末将等感佩娘娘阵前诈敌之勇,护卫娘娘不利,实是惭愧,请娘娘受我等一拜。”
我站立原地一时不知所措。“诸位将军请起,该说夕焉愧对各位将军,被人俘获悬于城头,让各位将军作难了。”
为首的那个起身,身后的依次起身。一时帐中铁甲相撞脆声作响。
我心里焦急拉住那为首将军开口便问“宁王怎样了?”
那男子面露忧色,却也直言相告“启禀娘娘,宁王伤势本并不重,只是那箭头有毒,王爷身上本就有余毒未解,此番一时急怒攻心,旧疮发作,故而有些麻烦。”
在军中,麻烦就是很严重的事了。
我顾不得礼数,冲身就要进去。他却又将我拦下“王爷有令请娘娘多加休息,不必探望。”
我心急似火,到了门口却又被拦下,一时着急眼角竟然有泪。抬起泪眼看向他,他抬眼看我神情有些不知所措,手一僵我便一下绕过走进内帐。
进去就闻到一股药气,几个与那老者一般打扮的人在旁忙活。各个眉头紧皱,见我进来微微一顿。我不顾一切,扑到他床前,见他已然见瘦了,眉头微蹙。浑身汗渍,身边医官虽然不断擦拭可是却依旧点点冒出。我攥攥微抖的手将他轻搭在胸前的单布拉开。着实吃了一惊。
肩胛的伤口渗着血,而胸前那处老伤却翻着嫩肉,敷着创药血丝涌出却带着黑色。我看着泪就掉了下来,滴滴落在他宽广健硕的胸膛上。泪水滑下,他眉头又是一蹙。我看他分明有反应,轻轻拉起他的手,他手指不如以往那般温柔有些僵硬,可是碰到我的手后抖动两下似有收紧,我刚要露笑,却见他胸膛微有起伏伤口血迹渗透更多,连忙放下。
一边医官走前查看伤口,轻轻叹气。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伤怎么会崩开。”我有些奇怪,分明肩胛是新伤,如何胸口这伤却更加厉害。
身后跟进来几位将军,为首的那位半晌才轻轻说“王爷本让弓箭手待命只做恫吓,没想到为首领军一时情急忘命,王爷冲上城头寻找娘娘,结果攻下全城也未见娘娘踪影,王爷本就带伤一直冲杀在前,后来才知道娘娘被人带走生死不明,一时急怒攻心就崩裂了伤口。”
我只觉心如刀绞,看着他这样该如何是好,伤的这么重军中怕是缺医少药,这要是拖延下去。。。
想着,我只觉得身上伤口猛然作痛,不禁咳嗽几声,却见他手指又是一动,胸膛又有起伏。身边医官这时将我拉到一边“娘娘还是请回去,王爷伤势严重,本来找不到娘娘便一直不让医治已是耽误了很多时辰,娘娘回来给娘娘医治好了王爷才乏力晕倒,我等才有机会近身,昨晚才止住血,若是再崩裂就恐难止住了。”
我默然点头,知道自己在这里只是添乱,可是却依旧不想离开,回头看了又看,都是我害他这样的,我回头看看那些将军,他们也都是面露难色,我无奈,只得依依不舍的走出内帐。
到了外帐,才发现大家虽都面对着我,却都神色有些不知所措。
我这才反应,原来我一个女子衣衫不整立于一群男人之间,这硕国军中庆功之时都有歌舞伎,但是现在是攻城之时而且他治军甚严这里该是没有的。
我没有心思和他们客气,只好自己失魂落魄的往回走。走到门口忽地想起什么,转身问那为首的将军“那个忘命的将军如何处置了?”
那将军声音铁硬“王爷有令,以抗命军法处置,本应于昨日问斩因军中斩杀大奖都由王爷监斩,我等不敢自专只将他暂时羁押,但军中之令不得超五日,明日即将问斩。”
“放了他吧,他本没做错的。”我已经无力多做言语,但是却不得不出言救下这条人命。
“娘娘见谅,在王爷军中,只遵王爷将令和皇上虎符圣旨,他命一概不从。”声音愈发严厉了,可是看我神色哀戚已然没有力气与之争执,便也低下头去。
我无奈“请将军看在我的面子上,先不要杀他,要杀也先等王爷醒来吧。”
他还是面露难色,我只好再打力气。“都是军中征伐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何不能看我一个无干宫眷尚且求情,你们就如此狠心吗?”
他低下头思虑半晌“是。”
回去想休息可是就是放不下心。我不禁拉住老者“王爷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先前的箭伤是中了奇毒,本来一直下重药克制着,这次又是新伤,这次的毒虽没有先前的厉害,但是王爷急怒攻心新老伤交叠故而勾起余毒复发,因而才分外难解。”
我听这老者似是十分在行。“老人家如何知道这么仔细?”
“不瞒娘娘,老朽是王爷的贴身医官,一直都用药给王爷克制伤情的。”
我大呼出声“那老人家如何不在王爷帐中?”
“王爷说那些医官都是年青男子不放心,就让我来照顾娘娘。娘娘回来都是王爷在侧伺候不让他人近前,这衣服也是王爷的。”
我不禁气冲脑门,狠咬牙关。这个混蛋,带着伤还伺候个什么!真是气也气不得,迂腐至极!
这才想起“老人家快回去照顾王爷,我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老人家快去看看王爷。”
我把他推了出去,他虽面有难色但是还是出来走进了帅帐。
我站在门口恨不得跟着一起去,可是看他见我近前就那样又实在是去不得,还是在这里等消息吧。
时时刻刻都过的艰难,终于等到天黑,帅帐还是进进出出可是没有消息。
终于夜深,我在帐里坐立难安。这时帐帘挑起,老者脸上带着倦色。
我迎上去“老人家,他怎样了?”
他只是摇头叹气,我吓得心惊肉跳。可是又插不上话,半晌他到我面前“老朽给娘娘换药吧,娘娘的伤也不轻。娘娘若是不好,王爷怕是更难好了。”
我木然呆立,任他摆布。那老人家手微微抖动,轻轻解下布条,我心里正为他担心却听那老人家一声赞叹。“啊呀,娘娘真是奇人,这么重的伤竟然好的如此之快。”
我低头看看自己,说来也是,那绳子捆得手上那么疼沾水进沙可是没有腐坏,很快就结痂了。
“娘娘可是服过什么药吗?”
我回过神来,药?要是说起来就是硕皇一直给我吃的药,再就是那红丸。可是,忽地灵光一现!
“老人家,我中过吴刚环蛇毒!”
“什么!”那老人家似是见到怪物般的看着我。“那娘娘。。。”
“后来我喝了。。。”想起那时,那碗苦涩无比的水应该是蛇胆了。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酸,分明自己中了剧毒,怎么都给我喝了!我们两个真是前世冤孽!
“怪不得,娘娘体内有解毒圣品,故而伤口愈合的快。”老人家已经给我重新缠上了伤口。站在一旁低头叹了一口气喃喃的说“若是能有个吴刚环蛇胆就好了,如今看来只是拖延,一切看王爷造化了,若是再。。。”接着又是一声长叹“难道天妒英才吗?我硕国若是没有王爷可怎么是好。”
他说着,字字扎进我心里。
他换了药就出去了,让我好好安歇。我怎么歇得了,眼看他生死垂危我如何放心的下。
如今该怎么办,要是毒不解,拖的久了一定会扛不住的。解药,解药。要是当时那碗蛇胆给他喝了就好了。
猛然想到什么,解药,蓦地醒悟,我的体内有那解药,那只要!
忽然心底一沉,脑中一片空白,我低下头看看自己,手微微抬起,看着自己腕上的伤口,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心一横,如今只有我能救他了。
毫不犹豫,我快步走出帐中,刚要进帅帐,却见那为首男子神色凝重正在布置军情,一帐的将军。
他们看我进来就停下交谈,我抬起头“各位将军安心坚守营寨,我有办法给王爷解毒。”
他们相互看看,那为首男子开口道“娘娘此话当真?”
我毅然点头。
“王爷伤势严重,外面军情紧急事不宜迟,请娘娘尽快给王爷解毒。”
我环视四周,默然抬眼。“各位将军请全数出帐,不听召唤不得进帐。”
他们面面相觑,可是看我神色也就都不说话,跟着那男子走出帐外。
我掀帘走进内帐,却见医官也已退尽,帐中药炉上温着药,冒着丝丝白气。
他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放缓心情慢慢走近他,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脸。
一张英气逼人的人,俊朗如山峦的眉骨,现在双眼紧闭再也不见那如星光的眸子,青灰的面色也不见那羞涩微红的脸颊,我不禁笑了。
两次了,都是两军对垒,都是我在城里他在城外,都是尴尬非常的境地。似乎这军帐与我们分外有缘,似是注定了我们相识的日子注定杀伐不断,不得安宁。
手抚上他的颧骨,怎么这么突兀了,是因为我吗?想起出征前我说的话只觉得后悔万分,我只是气,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相见。
手指滑过那伤口,这胸膛是那日雨夜给我温暖的胸膛,是那晚给我依靠的胸膛。
忽地看见他枕下露出一个白角,我好奇抽了出来,是一方丝帕,心中蓦地一惊,不是心上人的才会带吗?打开一看却立被惊在原地,手帕上被点点泪湿。
心头猛然一抽,泪如雨下,不禁将丝帕蒙在脸上一下扑到他身上呜咽出声。
丝帕上的针脚线头沾湿泪水滑过脸颊,这,这不就是当日西宫里我没有绣完的那枝牡丹!
顾不得他伤重顾不得他动也不动,挥拳打在他身上。
那绣了半朵的牡丹,三年来色彩如新,丝毫不见污旧。看着丝帕一边有一处破损,想起当时他不顾那暗箭却要将胸甲里的剑拔出来就是为了这么一方帕子!我真是恨不得生吃活剥了他!
看他似是眉头又蹙,我心痛难忍,只觉得他现在千万不要醒来,就是醒来我也定要重重罚他!
忽地那伤口似是充血,血丝渗出慢慢变黑,我心慌意乱。转身看见那药,拿来端在手里却不见药匙。他似是痛苦,嘴角有些抽动。
我一时无法,想起那时在大漠。轻轻抿唇,将碗放在嘴边含了一口。俯身靠近他,他的脸庞慢慢变大,鼻息打在脸上微微酥麻,我心跳渐快气息也不匀。到了他唇边,闻到一股久违的刚强气息,顿了又顿,终于紧闭了眼睛贴了上去。
只是瞬间却觉得全身都僵硬起来,一时不会动了,嘴唇僵住药汁流出来,顺着温热有些硬挺的唇线流进他嘴里,他唇似是微张,与我的唇贴的更紧密,一口药喂完我的脸也烧的似火了,心好像就在嘴里跳,我手轻捂上嘴半晌才缓过气来。
可是见他脸色似是舒缓很多,也稍稍安下心来,接着他眉头又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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