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那人也是一愣,定定的看着那学亮的剑尖指着自己,难掩的惊讶。可是下一刻他却更加惊讶了,那搭巾经过这一番活动,忽然两边掉落下来,眼前的这朵出水芙蓉赶紧用手一悟,一脸的懊悔,半湿的搭巾只有一脚捏在她手里,身体大半外露,只遮住了前胸和身前中间的地方,这景象,让他不禁倒吸一口气。只是被最近的琐事烦恼,信步一个人走了很久,忽然被这小院的一片绒黄吸引,走了进来,却没有主人,桌上一杯桃花茶让他想坐下来歇歇,可是却撞见了这么千载难逢的一幕。
看着他这般表情,我的脸羞了红透。赶紧转身躲过屏风,都怪自己不小心,怎么会有这么人在这里。真想用手里的剑结果了自己。
正当我进退两难的时候,外面的人说话了,“你不必惊慌,我只是近来喝杯茶,不想打扰了。”
我深吸一口气,想必就是男人也该是太监。让个太监看了也就罢了,赶紧让他走。
可是那人却没有要告辞的意思,好像还多喝了我一口茶。
“在下多有得罪,还望小姐恕罪。”说着口气竟然带着戏谑和玩笑,我真是气急败坏。
“既然茶已喝了,那就请便吧。”我口气尽量缓和,自然是自己冒失,可是却还是生硬。
侧耳听着,忽然觉得他走近了两步,我心里一紧,手忽然颤了一下,更抓紧了剑柄,可是脚步却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却听一声复杂带笑的腔调“闺怨。”他轻念着剑鞘上的字。我心里却是一紧,他不会以为。。。我!
紧闭了眼睛,希望这个人千万无关重要,要不,我可怎么再在这个硕皇宫呆下去!
说完,他将剑鞘放在桌子上,然后就起身离开,临走到门口“在下告辞了。”我似乎能听见他的笑意,狠狠咬了自己的嘴唇,我真是!满心的郁气无处发泄,憋得我吃不下睡不着,第二天见到他,我也是一脸的气急败坏。
他看我握着闺怨指尖泛白,也有些奇怪。“怎么?谁惹你了?”
“没事,我没事。”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还是干脆不说。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他忽然开口,语气有些与往日不同。“昨天刑部的探子抓住了个人,你猜是谁?”
我一听笑出了声,“以后别跟我说这些事,我不想听。”
“这次,我保证你想听。”他的语气更怪了。我不禁抬头看了看他。
“是凌文,离国的凌文凌司徒。”
剑无声的落在地上,心瞬间冻僵。
凌文?我嘴唇有些颤抖。
“现在,他怎么样了?”我问道,呼吸乱了起来。
“看来是真的了,你真的打算逃走。”他语气带笑,神色很是戏谑。
“你少说废话,我的事你们压根就明白的很,你们该不会是故意诱凌文来的吧?”我对他的好感立刻土崩瓦解,难道眼前的这个人也是居心叵测?我真是愚蠢,他姐姐那么坏,他又怎么会是好人。
“师妹,你可没有昆王说的那么好。”他转身收鞘,神色大变。
昆王?又是昆王!
“没想到,真是让昆王说对了,赵园是你的一根软肋,你永远都割舍不下一触即溃的软肋。”他起身离开,我心急如焚。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我章法大乱,什么赵园?
“没想到一把剑就能钓出你,再用你钓凌文,昆王真是神机妙算。”他接着说。
“说清楚!你给我说清楚!”我大吼着,心里一阵的不安,锦绣,难道我错信了她?难道,我一进这宫里自以为没事了,可是还是在被算计?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跟你说清楚。”说着,他就要离去。“一个如此的女子,竟然值得我们付出了万千离国勇士,真是可笑。”满口的蔑视和不屑,我的心沉入谷底。
“凌文抵死都不肯归顺,正用刑呢。”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谋划硕国,他还嫩些,不过他还真是有勇气,分明知道很危险,还肯来,看来你在离国经营的不错,可是到了硕国,你这招就不管用了。”
我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心里一阵疼痛,只是呆呆看着他。
他走了几步,停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扔在地上,“前阵子探子送回来的信,你不是想知道离国的事吗?现在告诉你。”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我一回神,连忙走过去捡起信,要打开,手却抖了起来,定了定了神,还是狠下心打开了。
清风徐徐,吹动我毫无知觉的心。
离王回国,大病一月,尚未痊愈。封李婉玉为后。赐死成贵妃。赵母亡故。
纸片就这样吹走了,落在荷塘,沾湿了墨迹,漆黑的字顷刻消失,可是却一刀刀刻在了我心上。刻得我鲜血淋漓。
头,怎么,怎么要炸开了。为什么好像不能思考了,母亲,母亲。。。
只觉得好像没有了骨头,浑身都要支撑不住了一样,脑子一片空白,呆跪在地上,很久,直到腿麻木的刺痛才将我唤醒。环视一圈,那些荷花怎么那么狰狞,那些水怎么好像要将我吞噬。起身,我跌跌撞撞的跑开,跑开,现在只想逃离这里。这想逃离这里。
回到院子,一片狼藉,所有的东西都被打翻,箱子打开,雪锦的衣服丢在地上,首饰盒倒扣在桌子上,所有华丽的颜色都没有了。我呆呆站在屋子里,看着这一切,木然没有知觉。走进屋子,同样的一片狼藉,七彩粉瓷的杯子打了个粉碎,这是和凌文喝茶时用的杯子,我捡起碎片,看着。
昨晚刚起的一幅牡丹才绣了枝叶,被打翻在地,还踩上了脚印。小小的一方帕子,被揉得那么脏,我细心的捡起,拍拍上面的灰尘,放在心口,却没有丝毫温度。
怎么了?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忽然被上面的针刺痛,一颗血珠沾在了手帕上。慢慢洇着。
我拿起这方手帕,泪水不经意间滚落,落在牡丹的枝叶上,好像滋润着它。我将手帕捂在脸上,终于哭出来声。满园的春色立刻消退,只剩下天地灰暗的我。无望,心里没有了一丝的直觉,麻木的让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天色晦暗了,我呆呆得看着这方手帕,上面的枝叶长牙舞爪,像是召唤着什么。你,是要我的命吗?你也觉得我很可笑,很可悲,不应该再活在这世上是不是?
好,给你,我原本就不该活着,给你就是了。
扶起凳子,坐下,拿起还挂着我鲜血的针,引了鲜红的线,这多牡丹多像封后大典上的那朵,瞧她,开得多霸道,多张扬。
一针一针刺去,全当作完我人生的最后一件事。就让你陪我走吧,你不是要我的命吗?我的命让凌文现在吃尽苦头,就不该留它。我的命是被人利用和辖制的命,如果要攥在别人手里随意的揉捏丢弃,那我宁可自己毁了它。我的命是多么的不值,为了它牺牲了多少离国和硕国的士兵,多么的不值。
天色又暗了,渐渐看不清纹路了。是什么声音?那么好听?那不是庆贺生辰的音乐吗?当我没听过吗?在赵园,我哪个生日不是盛大隆重,哪个生日这样的音乐不是响动半个洛城,我会稀罕吗?不会,那是有父亲,有母亲,母亲会给我梳起美丽的头发,戴上母亲年轻时戴的首饰,穿上美丽的衣服,还会在我眉心点上红点。母亲的寿面最好吃,好吃的我想每天都吃。母亲却说年纪要一点点长,不能着急。
现在,母亲也不在了,没有人领着我看花了,没有人听我说心事了。我为什么要执迷不悟进宫去,为什么要抛下她自己进宫,现在,母亲也不在了,本以为等到我在宫里安定了就接她进宫,可是我在宫里,什么时候安定过。子欲孝亲不待,现在母亲又去了。人生最大的痛苦还有什么呢?泪水滴到那牡丹上,鲜红慢慢加深蕴开。
母亲,我来了,我来陪你了,我早就该陪在你身边,等我。
天怎么这么暗,黑的我看不到那鲜红了,外面怎么有人声了,难道是来催命的恶鬼吗?
仔细的看着那牡丹,一阵焦糊的味道,难道是寿筵的厨子做坏了菜吗?
一阵烟熏来,让我微微咳嗽。母亲,你想念我时候也会像在赵园那样咳嗽吗?
渐渐有了光亮,我可以看清我的牡丹了,它是多么富丽,多么妖娆,那枝叶,挣扎着像要冲破丝绢向我扑来,那鲜红的花瓣好像要吸干我的血。他们多么的焦急。
不要着急,看到了吗,有人来帮我了。有人来帮我了。他们倒是体谅我的心情,向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化作灰烬随风飞去,飞回到离国,飞回到赵园,飞回到母亲身边。从此,我再也不用被俘无尽的责任,再也不用这么累了。
光亮越来越大,照着那牡丹一片的映红,我看得清了,手指捏针慢慢拉线。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才绣了半朵,等等啊,不要着急,不要着急。等我绣完。
周围渐渐热了起来,可是我却看见了一朵格外妖娆的牡丹,你看它,多美丽,多诱人。
四周好像都有了温度,光亮也大了许多,比白天都还要亮,比起以前晚上点灯昏暗昏暗的,现在亮的多了,比王后宫的晚上还要亮。照得这牡丹更美了。
再等等,等我把它绣完。
一颗火星落在手绢的一角,金色的亮光,我用手一摸,烫烫的,抿灭了,手帕上一个黑点。你这恋花的蝴蝶,是想要流连于我的牡丹吗?
轻轻拉线,却听门外一阵嘈杂的喧哗,接着一声闷响,门板倒在地上。
讨厌,是谁打扰我,让我绣不完吗?
回针,还有几针了,火光将我包围,滚烫。等着,我马上就来了。
手里的针都开始烫了起来,我捏住从手帕上抽出,慢慢拉着线。
“看来,当时真是白救你了。”
心狠狠一颤,手不禁顿住。这声音比那春天的滚雷还令我心神皆震。
好像五脏都回到原位,忽然觉得那火竟是那么热。这个声音!
“既然白救就算了,我看也不必强求天意。”那个声音,带着戏谑的声音,怎么今天听着有些不一样?
手有些微颤,将针扎在丝帕上。身上有些自己都莫名的变化。
震惊,惊喜,希望,无数的奇妙情绪泛了上来,哽在喉咙,一阵干涩。原来喉咙已经被热浪熏得这么疼,怎么刚刚居然都没有感觉。
这个声音,在我濒死的时候给了我生命的声音。那日的溪水好像沾在了身上,全身一阵清凉,四周好像没有那么热了。
缓缓站起身。要转过去吗?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硕王宫啊。我。。。
“宁王,宁王爷在哪里?”焦急的声音在外面乱喊,打扰着我的思绪。
一声炸响!
宁王?
我全身又是一颤,手不禁一抖,那丝帕在空中舞着缓缓掉落在地上。
“王爷,请王爷速离,皇上为王爷担心呢。”是,徐北捷的声音。
宁王,宁王,那个声音!
我再也抑制不住,猛然转头。
四目相对,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冲天的火光和浓烟,一个墨绿色的身影带着慑人的目光,映照着火光矗立在我面前。绿的好像那牡丹索命的枝叶,火光映照得脸,好像是那牡丹鲜血般的颜色。
我呆立,全身好像被钉住。半分动弹不得。脑子一片轰响。
他,这个声音居然是宁王!
那个眼神,那个声音,难道都出自眼前的这同一个人吗?不!决不可能!
那个声音怎么回是那个宁王的声音!怎么回事那个围城一月围而不打,把我生生推进这个陷阱的宁王!怎么会是那个没把我在阵前一箭射死让我平白承担了这么多痛苦的宁王!有怎么会是那个救了我,又把我赶出帐篷,一路上让我摔无数跤,弄得我全身伤痕还不忘戏弄我的人!又怎么会是那个把我一个人抛下差点遭了凌辱,手上的伤痕至今还会在那针的时候做痛的人!怎么会是一个人!
我忽然回过神来。
“娘娘,娘娘!”是盈儿的声音,我忽然有了力气,盈儿到了跟前,我才发现原来周围站满了人,拨水的拨水,原来外面早已乱作了一团。
“娘娘快出来,危险。”徐北捷的身影冲进屋子,我这才发现屋里浓烟滚滚,我的衣服都烧出来几个破洞。一股求生的欲望立刻让我完全清醒,宁王!要是两个人都是你,那么我就要向你讨还这一切!
真的,真的是你吗?
原来连你也骗我!连你也这样对我!
宁王!我要你血债血偿!
献妃 硕荣 第五章 粉墨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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