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相认。何况,也没有这样的必要。”
想罢,沙媺微笑道:“这位兄台,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是红娘子,并非沙媺。若你是来刺探军情,那大可不必。”说完话后,再不理萧伯梁,向营中走去。
“媺儿!”萧伯梁大声喊道。沙媺脚步略缓,但仍是没有再回头。
“李开,你说我该怎么办?萧伯梁来找我了。”沙媺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商量的人总是李开。
“你想和他一起走么?”李开语气有些起伏不定。
“不,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为红娘子和你哥哥报仇。我不会现在就离开,何况,我走了,你怎么办?还有五儿和叶青,我未免还得连累他们,我不想这样。”
“那萧伯梁怎么办呢?”李开眼睛中的笑意让沙媺愈发觉得炫目,她不知道,为什么上天会赐给李开那么美的眼睛,就连星星和月亮都要相形失色。
“我……不知道……你打发他走成么?”沙媺在这些问题上总是迟疑不决的。
“你就不能亲自与他说么?”
沙媺不再望着李开,只是自顾自地出神。李开只得去当沙媺的说客了。
“这位兄台何故在我营门前流连不返呐?”李开独自走向萧伯梁,三四丈远的路程,他已然把萧伯梁重新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你是?”
“红娘子麾下小将李开。”
“噢——”萧伯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在下萧伯梁。”
“我们曾有一面之缘,只是不曾拜会。”李开的笑容让萧伯梁觉得眼前这男子并不是一介莽夫,而是一位器宇不凡的将领。
“恕在下眼拙,并不知晓何时曾遇见过将军。”
“那萧公子可知道沙媺沙姑娘?那时候她杀死数十名士兵,我哥哥李岩让她拖行士兵的尸体,我当时就是我哥哥的副手。”李开笑道,“可能萧公子一心系在沙姑娘身上,并未注意到在下。”
“惭愧得很。”萧伯梁顿了顿又道,“敢问将军,现在坐在军中帐的那位红娘子我想就是沙媺吧。”
“萧公子执意要这么想,那李开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红娘子毕竟是李开的嫂嫂,还请萧公子注意分寸。”李开的话语极其儒雅,眉目间却英气勃发。
“那……我能否投入你们军中,效忠红娘子呢?”萧伯梁退而求其次。
“那就要问问我的宝剑让不让你过这一关了。”李开的话语总是不带有一丝攻击性,却让人不得不提起全部的心力。
“好。”萧伯梁拿出一柄短刀,“这是以前媺儿不曾取走的,现在希望它能助我,让我有机会进入红娘子军中。”
李开又笑:“说那么多干什么,出招吧。”
李开存心地让了萧伯梁三招,萧伯梁心中大大地不服气:“谁要你让,使出真功夫来啊!”
李开道:“萧公子功夫甚好,李开只有退让的地步。”
“拔出你的剑来!真刀真枪地较量岂不快哉?”
李开拨过路旁大树的一个枝桠,让枝桠反弹的力道直击萧伯梁的短刀。萧伯梁轻巧翻过,短刀却钉在了枝桠上。
“好功夫!”李开拍手笑道,“本将军现在带你进营禀明大帅。大帅是个爱才之人,定会重用提拔你。”
谈笑间,那根枝桠断裂落地。萧伯梁从枝桠上拔出短刀,和李开并肩走进军营。
“启禀大帅,末将在军营外遇见一位智勇双全的能人,他愿效忠于大帅,还望大帅收留。”
沙媺看看跪在地上的李开和萧伯梁,心中乱作一团:“该死!李开,我明明是要你将萧伯梁打发走,你却把他带进来,想让我难堪不成?”
“大帅!我适才与他较量了一番,实在不能取胜。我军现处于生死存亡一刻,的确是需要一位将才啊!”李开见沙媺不做任何反应,又添了一句。
“李开,你真能做主啊!”沙媺脸色很不好,“好,既然你说这位公子是能人,本帅也素有爱才之心,那就凭你的意思将他留下吧。让他做五儿的副手如何啊?”
“五将军只是偏将,让萧公子屈居五将军之下……”李开顿了顿,笑向沙媺,“这个职位是否太低了?”
“那也要看军功如何。本帅赏罚分明,如果有大功,自会有升迁。”沙媺撑着额头,作无力状,“好了,你们下去吧。”
沙媺心中真的很无力,这么一来,她真的不知道她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何面对萧伯梁,如何面对李开。她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他们呢?一直以来,沙媺都是用最初的身份面对李开的。萧伯梁一来,她是否应该变成红娘子?对于李开,对于萧伯梁,难道真的都是一样的么?
在自己最在乎的人的面前,伪装成另外一个人,真的好难。她多想还是那个沙媺啊。可惜,现在,她只能是李开的嫂嫂,萧伯梁的最高统帅。
或许这样,才不会让她越陷越深吧。或许这样,才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她是红娘子,为他挚爱的丈夫——李岩报仇的红娘子,为消灭清廷不断奋进的红娘子,虽然是寡妇,但仍有顽强毅力的红娘子!
和过去说再见。每一段时光,都有她最特别的记忆。
还有她的凤舞九天……每次练习凤舞九天,她都会莫名其妙地想起李开,那个活宝太聪明,也不按照常理出牌,总是能让她心烦意乱。
“行军!”沙媺竭力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命令军队火速行进。
如果,消灭了李自成,自己现在的处境会不会好一点?还有日益壮大的清廷,自己去剿灭它是不是又是蚍蜉撼树呢?
可是她不能放弃,她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除非她死了,她才可以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她将盔甲穿上,铜盆里的清水倒映出她清丽依旧的面庞。那是多久没有匀上脂粉的一张脸?她伸手将水泼在脸上,水珠不断滴下,铜盆中的水泛起了圈圈涟漪。
很快就有沙媺的亲兵进来帮沙媺帐内的东西收拾停当,沙媺跨上马,看着帅旗,将弯刀高高举起,李开在一边大喊:“行军!”
一拨一拨的人马在崎岖的山道上行进着,尽管是寒冬腊月,士兵们的袍服很薄,但经过沙媺和李开的整治后变得斗志激昂,行进了几里路后便是挥汗如雨。
到达湖北似乎是指日可待了,可是沙媺心里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女人太过敏锐的心理?奇怪的是一直以来她都是在胡思乱想中度过。
渡过一块冰面时,李开命骑马的骑兵将马蹄用稻草包裹,在放两匹老马在前面带路。两匹老马撒开四蹄在冰面上狂奔,冷不防行到冰面中央塌陷下去。
“糟糕!冰层太薄,我们不能渡河!”李开发觉过来,忙命后撤。可是前面几匹老马陷入冰层后不知引爆了什么机关,一时间河边厚冰层也断裂开来,几十颗埋在河堤上的爆竹炸裂。骑兵的马匹纷纷受惊,将骑兵甩下马来,摔得鼻青脸肿。
原本齐整的队伍这时候一片混乱,掉落进冰窟窿里的士兵们在冰水里挣扎着,哭爹喊娘声不绝。后头的部队也乱了起来,树林中这时候突然钻出数千大顺军,万箭齐发间又让沙媺的军队损折了一阵。
李开忙传令下去让五儿和萧伯梁稳住阵脚,让叶青率领小股部队救援掉入河里的士兵,自己亲点六百精兵上前冲杀了一阵,总算是扳回了一成。
大顺军急急地撤退,一路拉弓放箭将箭头包上火把,一个个射进了沙媺军队的粮车上。这时候,李开才明白大顺军又使了调虎离山计。萧伯梁和五儿在后面来不及去救火,只见叶青上去命士兵将所有着了火的粮车都推下河去灭火。看着火头渐小,沙媺这才松了口气。
李开率军奔回,急忙去看粮草,心中一点一点地沉重起来——粮草被烧得十成只剩下三四成,而盐袋一进水就什么也没有了。情急之下,叶青忘记了盐车和粮车的区别,以至于现在军中一点盐都没有了。
“如果急行军,三顿并作两顿吃的话,我们顺利到达湖北还是有希望的。但是我们没有了盐,如何熬过去?”五儿扯着嗓门斜着眼看着叶青。
叶青“刷”地一声跪了下来,“叶青办事不利,请大帅责罚!”
沙媺搀起叶青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何况,如果没有你,我们的粮草就要被全部烧光了,只剩下盐岂不是更难过活?就功过相抵吧!”
叶青惭愧之色溢于言表,低首道:“多谢大帅!”
五儿心中很不服气,但见沙媺不追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大家都退出帐去,萧伯梁走在最后面,压低声音向沙媺道:“恐怕今天晚上敌人会来袭营,还请……大帅早作准备吧。”
“萧……萧将军……谢谢。”沙媺似乎要将“萧公子”三字脱口而出,却又生生收住。“萧将军”这三个生涩的字沙媺在今后的日子里必然要习惯,也必须去习惯,就像李开,最初的不相识仿若在一夜之间就成了好朋友一般……她一般是直呼李开的名字,从来就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习惯。
萧伯梁略一点头,走出帐去。这一世,怕是和沙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吧。那么,就让我来还她,前半生,是我欠她的。
他忘记了,沙媺是最不喜欢欠别人的,宁可天下人负她,她却不想欠任何人的。这一点,李开懂得的。
冬夜愈发地冷了,黑夜也更加地漫长。火折湿了,火把都点不起来,士兵们缺粮缺衣,冷得蜷缩成一团。在营内巡逻的士兵更是乱了方寸,一个时辰该巡逻十回的,现在只巡逻个三四遍便算是完事。自从在河边损折了一阵,军粮和军盐都短缺,士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落。在这个地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沙媺只巴望着天早点亮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困,眼皮都在打架,可是她强迫着自己不要睡着。
李开让五儿和萧伯梁分别带领兵士巡逻上半夜和下半夜。自己坐在沙媺帐前,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色和渐渐刮起的大风,心中不由道,“下雪了,明日行军必定又有一番挫折,真是越行越难啊!”
掏出那一支箫管,刚送到口边,却不知道要吹奏什么曲子。
“十面埋伏”?真道是征人尽望乡了。如何改变现在的处境呢?他不知道怎么和沙媺商量,沙媺也正在帐中踱步,不知道该不该出来找李开。仍然是一片漆黑,李开只能听见沙媺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如果说,十面埋伏是注定了项羽的失败,那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就是项羽人生中的重大成功!”李开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亮光,“我该将萧伯梁找来,我和他一起与沙媺商量可保万无一失。”
李开站起身来,命小校唤来叶青,请他代替萧伯梁带兵巡夜。
一切似乎都按照李开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行进着,萧伯梁和沙媺也很是赞同李开的做法。在这种军心涣散的时刻,需要的是同仇敌忾和舍生忘死的精神。
从南方飘来几孔明灯在空中移动着,有点要落下来的意思。士兵们见到黑暗中的一丝光亮不由都亢奋起来,纷纷仰起头呼喊着。不知是谁张弓搭箭,将那几只孔明灯射穿,孔明灯如几只断了线的风筝晃晃悠悠地落下,很多碎末从灯上落了下来,撒到了那些仰起头来的士兵的脸上,一时间,那些士兵都滚落到地上疯狂地抓着脸上的皮肤。孔明灯落到了地上,刹那间就熄灭了。军营中又恢复了黑暗,可是那些痛苦不堪的士兵的叫疼之声如同夜间的枭鸣,十分可怖。又似夜间的百鬼游行,满面血污,双目凸出,仿佛遭受了不可言说的痛楚。
沙媺、李开、萧伯梁从营帐中冲出来后才发现一切都晚了,自己的对手太聪明、太狡猾了,让他们再次地措手不及。
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地上哀嚎的士兵们渐渐安静了,他们停止了呼吸,最后被越下越大的雪掩埋。
“我们得快些督促士兵离开这里。如果明天出不了这山谷,大雪封山后我们就别想出去了。”李开忽然想起了这一点。
“那也得先过河了再说!”萧伯梁道,“现在河上没有桥,没有船,我们如何能过?”
“这里不远处就是深山老林,要取木材很容易,只是时间很紧迫。”沙媺道,“我一个人这里还能应付得来,你们带上我的亲兵一起去,务必要在今天午时前将独木小舟做好,拖到这里来。”
“好,你把营中现在所剩的马匹全部借给我,我要拖运木头。”
“嗯,你们快去快回。”沙媺将刀嚢中的两柄短刀拔出,分别交给他们两个,“这个刀很锋利,你们的刀如果砍不断树,就用这个应该可以的。”
“多谢大帅!”萧伯梁接过沙媺手中的短刀出去点兵,李开接过刀时轻声道,“你自己独自在这里,千万要小心!”
“好,你去吧。”沙媺心中虽很是不放心他们两个出去,却也只能放手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