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口，却被杨广捏紧手腕，他在我耳畔低声：“不许轻举妄动。”
我心中一悚。
那名孕妇被数名宫人拳打脚踢，无力还手，面露痛苦之色。
裙间染满了触目惊心的鲜血。
“母后——”太子不敢置信地注视着独孤皇后，竟是潸然泪下，一字一句道：“她的肚子里怀的可是您的亲生孙子啊，你先前毁了十几个孙子，难不成还要毁一个？不怕死后遭到报应？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
独孤皇后气得发抖：“孽子！本宫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太子转头对隋文帝磕头哭道：“救救她。”
隋文帝却已脸色渐沉，略听数句后，竟已上前欲替太子辩解几句。
“加打十个板子。”独孤皇后已冷下脸吩咐道。
隋文帝冲太子爱莫能助地摇头叹息。
那孕妇的哭声依旧持续中。
“够了，还不住手！”我此刻觉得独孤皇后偏激得过分了，连孕妇都敢打，不纠正是不行的，终于忍不住了，硬是甩开杨广的手腕，转身走到她面前跪下来：“皇后娘娘，你既然要罚此孕妇，是不是也该罚那个让她怀上身孕的男人？”
“黛黛，你说什么？”独孤皇后死死地盯着我。
我当场吐槽：“皇后，你舍不得罚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拿孕妇出气，杀鸡儆猴，是因为你想替天下正室讨回一个公道，顺便给外面那些狐狸精一个警告。即使没有眼前的孕妇，依然还
有下一个孕妇，你能杀光了吗？偷腥的男人呢？为什么您不处罚？又有何意？”
隋文帝等人灰头土脸。
“还有？”独孤皇后眼中微眯，危险地笑了笑。
我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还想听奴婢说什么？该说的奴婢都已经说了。”
她道：“罢了，还跪着干什么？你们总是有理的。本宫看不得血光之灾，来人，将孕妇送回去，叫她这几日里不许再出府门一步。另赠一味药，太医院会帮她送到。”其他内侍早已上前将孕妇架出了殿去。
“多谢母后！”太子泪光涟涟。
独孤皇后的嘴角露出一抹苍白的讥笑：“太子果然愚蠢，连恩人与仇人都分不清了。亏得本宫教了你这么多年了。什么是礼义廉耻，都忘记了！”
“我……”太子满腹委屈地瞧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独孤皇后终是气盛，怒吼道：“你——给——本宫——滚——！”
—？————？————
她转头对大家道：“你们也出去！”
大家一哄而散。
我赶紧退下，却被她轻声喝道：“黛黛，你站住，本宫有话要跟你说。”
独孤皇后似不经意的扫视了他一眼，冷道：“陛下，你也出去。”
这话一出口，摆明了是给隋文帝难堪。
好在隋文帝只是颓然地随着众人转身出门，连好话都不会说，杨广冲我低声道：“好好照顾母后。”
我心中七上八下，摸不到头脑，只能领命停步。
独孤皇后怨恨地轻道：“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大隋该换了新的太子。”
我依旧不说话。
“刚才你高声指责本宫，如今怎么不敢吭声了？”她的眼角微挑。
我呆呆了半响，才道：“奴婢刚才是为了替皇后娘娘积德。”
“哦？”她用眼神示意我继续。
见独孤皇后神色从容，于是我有了几分胆气，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我妈妈说，殴打孕妇致使怀中孩子夭折的人一般折寿，而且下地狱的，因此，奴婢才阻止皇后娘娘自残……对了，你该吃药了……等一会儿……”说着，我把那种黑糖放入药碗里，递到她的唇畔：“这样不会太苦了。”
见她沉默，我自知啰嗦，赶紧住嘴。
独孤皇后轻声说道：“难得只有你跟阿摩这么关心本宫。”
我心中微窒，女强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良久，独孤皇后看了我一眼，如同梦醒，只凄然笑道：“本宫只想静一静，你下去吧。”
“奴婢先出去了，那里有蜂蜜，等会给你端来。”
“黛黛，你就晚点端来。”独孤皇后的语气竟有一丝
难得的低沉。
“是。”我忙应道。
作为穿越女，我是坚决支持独孤皇后。
因为她是唯一敢于与男权社会偷腥公小三坚决作斗争的女权主义份子。
没多久，太子因谋反而被摘去太子之冠，废为庶民，被赶出京城。
杨广终于得偿所愿了。
他被隋文帝下圣旨封为太子，依例早出晚归，被召入宫伴驾，只是最近，黄河忽清，京中街头巷角的百姓得知为此放爆竹，噼噼啪啪竟如过节一般，称圣人下世。隋文帝当时不大痛快，倒也没有表示什么。
独孤皇后则恢复了精力，一口气喝完枣汤，脸上恢复了血色，夸我选的枣好，改天好好赏赐我。
此后接连数天，一切倒是平淡如水。
杨广偶尔去独孤皇后的寝宫中，依塌而坐，说几句寒暄话便走，又关照宫女给她添加些补品，独孤皇后更是眉开眼笑，极力在隋文帝面前称赞杨广是好儿子，也遣人送给他的王妃不少东西。
他对我视而不见，面上一如往昔的冷漠。
我立于殿外，看着他走出去，衣袂轻扬，渐行渐远，迎面吹来的晚风忽然有了几分伤感的味道。
只听他清声吟道：“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
我抬头一怔，瞬间恍惚了，刚好对上杨广那笑盈盈的桃花眼，只听他道：“好好照顾母后。”
—？————？————
又过一个月，独孤皇后病倒了，初时只是风寒，她吃了太医给的两剂药后，病情却渐渐加重，整日躺在榻上，身上又无半分力气，最焦急的就是我们，纷纷各自忙活拧干净毛巾，换清澈的水，太医们则聚在一个地方研究皇后的病情。
这时候，隋文帝驾到。
他问：“皇后病情如何？有没有按时吃么？”
太医们惴惴地看着他，答道：“皇后娘娘此病拖沓太久了，无药可治。”
“混账！”隋文帝不敢相信地怒吼，众人忙跪地。
古代医疗水平不够发达，难怪太医们束手无策。独孤皇后怎么说病就病了。我心底里是非常希望她的病情尽快好起来，隋文帝听后，没再说什么，只是责令太医们尽快制定一套治病方案。
“陛下，你怎么来了？吃腻了斋菜？”独孤皇后起身揭开了纱帐，冷嘲热讽。
隋文帝尴尬地笑道：“你太累了，还是躺着比较好，兴许好得快些。”
独孤皇后望了他半响，忽然嗤笑：“本宫快死了，你一定很开心吧。”见隋文帝的面色骤白，她叹了口气，招呼我端茶，又对隋文帝道：“罢了，人生谁无死，本宫只不过是多当了几年糟糠妻子而已。”
隋
文帝行至她身旁，柔声应道：“你何必说出负气话，以后朕会常常陪你。”
“哼，即使本宫死后也不会让你拥有其他女人。”独孤皇后依然不为所动，狠狠地盯着他。
“你……”隋文帝的脸上弥漫猪肝色，差点背过气去，只能拂袖离开。
大家干脆转过头，各自忙活。
夫妻吵架，尤其是一对开国帝后，外人是不得发表意见的。
黄昏了，室中很快剩下了我们两人。
独孤皇后对我轻叹了一声：“黛黛，你是好女孩，理当有好男人疼你。”
我继续拧毛巾，答道：“皇后娘娘，你这是说什么话来了？”
“罢了。说也无益，你下去。”她转过头吩咐老宫人，眼神依旧凛冽，冷道：“马上叫陛下，还有太子过来，本宫有话要跟他们说。”
我顺从地退下。
偶尔回头一顾，她独坐窗户，直到黄昏，眼中如梦中一般平静。
只记得窗外的落日很大很圆很红。
当晚，独孤皇后叫了隋文帝与杨广之后，在梦境中离开，年仅五十九岁，葬于太陵。
隋文帝伤心极了，令宫中马上挂起素白似的灯笼，所有人都穿起粗麻孝衣，我则陪老宫女忙着烧独孤皇后生前用过的东西，心里却在想着，独孤皇后或许穿越到女尊世界了，到时有好多比隋文帝更好的男人在等着她。
独孤皇后这般神奇的女子，该存在女尊世界里。
我心中庆幸，终于不必战战兢兢地侍候着那位彪悍的独孤皇后。
虽然，她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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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独孤皇后死后，我被遣回原来的工作场所——浣衣局。很多宫女表示很同情我的悲惨遭遇，领头大妈早已出宫嫁人去了，现在负责的则是另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妇女，她也比之前的领头大妈温和许多了，分配给我的任务稍微减轻。
洗完衣服，我脱下鞋子，踩在湿漉漉的草岸上，闭着眼深呼吸。
真是太美了。
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隋朝的故事连载在网络里。
我也明白了，《隋朝来客》的男主为何放弃现代化的天朝，而宁愿回到古代。
他也是认为现代没有隋朝空气好。
“黛黛……”身后忽然传来他的熟悉声音。
我一惊，脚下趔趄，竟跌在溪流上，衣衫沁湿，凉丝丝的感觉。
杨广眯眼一笑：“你起来吧。”
“不，不起来。”我心中不安，怎么觉得他的笑容有种诡异的暗示？
“哦，黛黛，你敢不起来的话，本王就要用强的，还要让大家知道，本王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_＋，怕了他。
“你不许再胡说，奴婢还没结婚。”我满面黑线地起身。
“结婚？何谓‘结婚’？”杨广疑惑地道。
“对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我心觉不妙，赶紧转移其他话题，他却走过来，伸手揽起我的腰肢，将嘴唇贴在我的耳垂，低声道：“当然是为了你。本王想你好苦……本王一旦登基，立即册你为贵妃，许诺你一世荣华富贵，结伴去江南……只是，你能不能多等本王几年？”
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我始终是穿越女，也不知道自己是历史上的啥身份。
我终究犹豫了，被杨广看在眼里，他上前两步，紧握住我的手腕，“你真的不愿等本王么？”
并不是能不能等他的问题，只是……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穿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一个尖细的声音，以及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圣旨到——”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好冷，某笑打字哆嗦，文下寂寞如雪……
☆、隋文帝的遗嘱
“圣旨到——”
杨广一惊：“陛下怎么会让人到这里传圣旨？”
“哎哟，你先到树后避一避。”我赶紧推了推杨广，让他去躲猫猫。
那位老内侍走过来了，谄笑道：“陈黛黛，陛下有圣旨，特册封你为宣华夫人，移居九成宫，钦赐。”
宣华夫人？说的就是我？
不会吧，这么乌龙，这样的糟老头子，还要娶年轻的偶？
话说，宣华夫人这个名字，我怎么觉得好眼熟，只听老内侍道：“还不谢恩？”
切，谢恩个P，我心中在不满，表面上是应付了几句，好歹把老内侍送走了，却见杨广从树后走出来，他的嘴角微扬，轻笑道：“连父皇都要封你为‘夫人’，他果真是喜欢你。”
“我没想过做宣华夫人，好不好？”我瞪着他。
“反正只是个名分而已，”杨广朝我无所谓一笑，“本王也该回去了，你早点休息罢。”
当时有好多想要说的心里话，在我的嘴边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咽去了。
终于，我在后面轻声开口道：“你保重。”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一顿，转过头看着我，“黛黛，你以后很快会就是本王的。”
我愣愣地目送杨广迈步离开，他的背影远远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天哪，我才想起了，宣华夫人不就是后来被杨广所霸占的先皇妃子吗？背后不由得冒出一股凉意。
亡国公主——洗衣宫女——父子共妻——我还真是不敢想象下去了。父子抢一个女人的戏码，在狗血的芒果卫视剧集才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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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成宫内堆满了不少稀世珍宝，应有尽有。
隋文帝眉开眼笑地给我介绍着一颗颗珍珠，说：“你看，南洋镶金叶子白珍珠，表皮光滑，没有一丝瑕疤，还带着几分淡淡的蔷薇光晕。还有那颗合浦金珠，又大又圆，色泽纯正。如果不喜欢的话，黑珍珠也是最珍稀的那一种……”
“算了，珍珠再贵，也会黄的。”我不以为然地打断他的絮叨。
“你说错了。因为那些珍珠可以保存到八十年。”隋文帝深情款款地盯着我：“等你朕归去之际，它们依旧保持原来的光泽，一如朕对你的爱怜，永远不褪色。”
这话囧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