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不……”青染拼命摆着手,她咧嘴一笑,“我只是、为你的……肾、着想。”
刘三尺脸“唰”的白了。
赵万东难得的在墙角儿坏笑。
青染给刘三尺抓了副药,然后又在后堂支了个小炉,直接熬了开。
药汁儿的咕噜声格外的悦耳动听,整个儿屋子弥漫着药草的香味,青染掀起盖子闻了闻,满意的笑着,她回过头,“那个流氓大哥,说真的,我当真是为你好,以后别再祸害女子了,好不?”
“我的事你不要管。”刘三尺阴下脸。
“那我也是女孩子,你总得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吧?”青染正色道。
刘三尺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别处,“你不是那种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祸害’到你。”
“我不是‘哪种’人?”青染追问。
“你就不要问了!”刘三尺大喊一声,他猛地站起身,“我说了不要管,你就别管!”然后他拔脚便走。
青染方把药汁儿滤好,正端着吹着热气,却没曾想刘三尺突然一个转身,把她给撞了一下。
“啪”的一声,青染一下子跳开,可是为时已晚,手还是被烫到了。
她拼命的甩着手,然后跑到后院准备拿凉水冲。
刘三尺看得一愣愣的,却见赵万东站起来道:“你个二愣子闯了祸还傻站着干啥啊——”
药方煮好,还是滚烫,便撒在了手上,白皙的手背一下子便红了起来,不出一会儿便起了泡。
青染见起了泡,便忙把手从凉水桶里拿出来,又从针线包里找了根针在火上微微烤下消好毒,便去挑破水泡。
刘三尺讪讪道:“东狗,人家懂得瞧病,用不着我帮忙。”
“你平常还嫌我这嫌我那,”赵万东从前厅走过来,“合着半天你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跟丫头说。”
“啊——没什么的,想来流氓大哥也是心里有事,一个不注意又不是他的错。”青染笑笑,又拿了药膏在手上轻轻抹匀,“对了大叔啊,你来医馆也是瞧病吗?”
“这个……”赵万东挠挠头,“也算是,也算不是。”
“那到底是啥?”
赵万东往地上一蹲,“我也不好说。”
青染无奈,“大叔,要瞧病你就先把胳膊伸过来吧,我好给你把脉才是。”
“得病的不是我,我伸啥胳膊啊……”赵万东焦躁起来,“是我老家的儿子,去年突然总是咳,没完没了的,有时候还咯血,经常浑身烧得滚烫滚烫的,我这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是不是还会胸口疼、经常喘不上起来?”
“嗯啊!”赵万东忙点头。
“不会是肺痨吧大叔?”
“啊?”赵万东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跌坐在地上,半晌才颤巍巍道:“这病,怕是治不好吧?”
“呃——”青染第一次看见赵万东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忙安慰,“没事的大叔,回头你把你儿子接来,我给他看病,说不定也不是肺痨呢对不?”
赵万东呆呆的点了两下头。
“大叔你老家在哪里啊?远不?”
“远啊……老家分宜,江西的。”
青染愣住,许久才苦笑起来。
“谁是分宜的啊——”
青染听到声音,慌乱的站起来,方出内堂,就见严绍庭喜孜孜的赶了过来,“还好吧?这几日忙,没来看你,你别怪我。”
“没有啦庭哥哥……”青染悄悄把手藏到身后。
严绍庭揽过她,“方才说谁是分宜的?”他刚坐下,便看到刘三尺和赵万东站在后面儿,他重新回过头,看向青染。
青染见他问话,一着急便摆起手来,“没谁没谁,胡乱说的……”
严绍庭慢慢的伸出手,然后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怎么弄的?”
“不小心烫的啦——”
“你说实话……”严绍庭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你自己弄的,为什么方才还要藏起来?”
“我——”青染低下头,“我是怕你担心。”
严绍庭一把放开她,他站起来走到刘三尺和赵万东面前,略带压力的声音响起:“是这样吗?”
青染正给刘三尺使眼色,可刘三尺却是个直肠子,他脖子一梗,眼睛一瞪,“是我不小心碰的,你要怎样?”
青染无力的把头垂了下去,用手捂脸。
严绍庭一把抽出刀,架在刘三尺的脖子上,狠声,“那你就去死——”
“庭哥哥!”青染见情况不妙,便起身牵住严绍庭的衣袖,“他不过是无心之失,你干什么要赶尽杀绝啊!求求你了庭哥哥,别这样好吗?”
“你不知道……”严绍庭冷笑着,“他哪怕存了那么一点点的念头,他也该死。”
第30章 第三十章
青染抱着膝坐在床上,手背上红红一片,露出很难看的痕迹。
她默默的把头埋在膝间。
记得她被严绍庭从诏狱中带出来那次,好像她看到了刘三尺和张镇北站在不远处,在他们旁边的那个白衣身影,便是邢宇。
她曾有几分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在那儿,好似,还是同邢宇商量好了一般。
再后来在镖局,她听到刘三尺对她出言不逊,她当时并未多想,只是痛快的回了句嘴而已。
而方才严绍庭那样说,青染才有些明白过来,如果那天在诏狱,他们没有碰到严绍庭,邢宇会带刘三尺来做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坐在一旁凝视着她的严绍庭。
“庭哥哥,那天……在诏狱,你是不是故意引我去看你,好让邢大哥不能带我走?”
严绍庭微微垂目,目光落在青染那可憎的伤口上,他踌躇片刻,仿佛方回过神来,帮她把鬓角儿的碎发抿到耳后,牵起嘴角的笑容有几分温柔几分暖意:“染儿,别多想。”
“庭哥哥,如果臭流氓把我给……”青染脸色一白,她盯住严绍庭,“你宁愿让我看到你冷酷的那一面、让我去害怕你,也不愿……”她有些哽咽,“是么?”
严绍庭怔忡了片刻,收回的手在空中有一瞬的停滞,他轻轻抬起青染受伤的手,“从前,有一个不明来路的女子也要加入‘北斗七星’,她做事滴水不漏,但就在刘三尺要对她……的时候,露了破绽,然后……爹就让人把她给杀了。那个女子应该是鄢家的仇人,利用鄢敬远才结识的我们……”他痛苦的抬起头,“但我当真不想让你重蹈覆辙……我答应你跟着邢宇,不是为了让你去杀人,只因那是当初可以保你一命的下下之策。”
青染眼眶有些湿润。
屋内静了半晌,只听得北风在窗外呼啸,和燃着的蜡烛发出的毕毕剥剥的声响。
青染抹了泪,看看天色,突然惊呼道:“庭哥哥,今天是大年三十儿,这么晚了你不回府么?”
严绍庭内心苦涩,却又不好骗她,只得慢慢的摇了摇头,“再待会儿也无妨,再说你又受伤了。”
“快回去吧……”青染推推他,“也不在这一刻半刻的,万一你爹你爷爷急了,回头查到我这儿,我岂不就是惨了?”
吕南站在屋檐下,他收了伞后伸出手掸掸肩上落的雪花儿,扭过头看看邢宇,“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噢哥——”
邢宇看着紧闭的医馆大门,“无妨,再等会儿……”
话还未落,只听门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吕南眼前一亮,待转过身,却见打开的门后,是穿着一身绛紫色华贵衣衫的严绍庭。
吕南双臂环抱,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抿起嘴笑了。
严绍庭眼神凌厉,他看了眼吕南后,直接扭过头问邢宇:“你来干什么?”
“我的手下把另一个手下伤了,作为大哥,我为何不能来探望?”邢宇面色清冷,直视前方。
严绍庭见他如此,却也不生气,“好啊……”他挑起嘴角儿邪邪一笑,“若是明天我见她有一点儿不好,你就死定了。”
邢宇转过头,清清淡淡看他一眼,“但愿你能动的了我。”说罢,便从严绍庭挡住的门口儿侧身而入。
吕南扬起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严绍庭,他略一拱手,阴阴柔柔道了句“失陪”后,一个闪身,便随邢宇进了门。
远处的小厮颠颠儿的赶过来,严绍庭利落的翻身上马,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医馆,然后便打马而去。
“啧啧啧啧……没有饺子、没有大餐,真是凄惨……”吕南环视了下青染的卧房,“布置的倒真是不错喔——”
青染趿上鞋子,阴阳怪气儿的笑道:“还是南姐姐有眼光,当真是了解女孩儿家家的闺房怎么布置唷!想来姐姐的闺房风格与我的也是差不多吧?”
吕南急眼,“你怎么说话呢你?”
“哼!”青染叉腰,“是你不敲门却直接进门在先,年三十儿你不道句祝福、反而讥讽嘲笑在后,我不过是说你两句,你不知错反而还说我,当真是没羞!”
“哎哟,亏我好心给你送新年礼物,你不要就算了!好心当做驴肝肺哟!”吕南一脸愤懑的转过身。
青染一把拉住他胳膊,眨巴眨巴眼睛笑着:“什么礼物?”
“你既然不要,就当我没说喽。”吕南得意地笑。
“纯属污蔑!”青染直跺脚,“你之前又没说要送我礼物,我连你那‘好心’都没瞧见,又哪里有什么‘驴肝肺’揣身上啊——”
“哼!”吕南瞪眼。
邢宇一直在一旁默立,现下却对吕南道:“适可而止即好,青染的手还受着伤。”
吕南这才想起来要看青染的手,他惋惜的摇了摇头,“妹妹啊,你这手……会不会以后就一片疤了?”
青染神色有一瞬的黯然,但她很快便无所谓的笑笑,“已经这样了,没事的。”
“唉,你倒是当真想得开——”吕南耸耸肩,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个做工极为精致的景泰蓝铜胎掐丝珐琅小瓶儿,“拿着吧,新年贺礼……你看我多好,你当初捉弄我,我还好心送你东西……”
青染摸摸脸,犹自问道:“我最近也没有冒痘儿、也没长雀斑,我不需要这个,南姐姐你留着用吧。”
“是给你治烫伤的!想哪儿去了你,要真是抹脸的,我才舍不得给你用呢……”吕南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见青染一脸惊喜,他便得意起来,“这可是宫廷秘方哟,绝对是不留疤痕……”
“哇!”青染一把把小瓶儿夺过来,“南姐姐你好厉害,哪里搞到的?”
“哼——这你就别管了!”
青染打开瓶盖儿,倒出一点稀稠的透明膏状物,她嗅了嗅,又伸出小指在手背上涂开了些, “果然是好东西啊南姐姐——”她抬起头看着吕南,“其中有一味药,当真是极难搞到,看来你方才没吹牛诶。”
“那是自然!”
“南姐姐,你怎么有这个呀?你脸上落疤啦?”青染忙扑上去仔细瞧着,吕南往后退了几步,甩开被青染抓住的手腕儿,“别看啦别看啦,你先涂着看好不好用吧!”
“好!”青染笑得满脸灿烂。
邢宇看着那个珐琅小瓶儿,眉头微蹙,一脸若有所思。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一丝疑虑和震惊,他整个儿人都隐在房间的阴影里,有种莫名的压抑。
初一的清晨,昨日的大雪已覆盖了整个儿京城,青染揣着银两,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白雪,往城东边走去。
振武堂的练武场,张镇北一个人拿了把大刀在挥舞着,招式繁杂且又变幻莫测,步法虽快却毫不凌乱,几十招下来他身边已被刀锋所掀起的飞雪所笼罩,气势磅礴,震人心魄。
青染笑着揉揉被一阵雪末儿袭过的前额,然后挥挥手,脆生生道:“张大哥!”
张镇北听到喊声,手中却继续练着刀法,直到最后一招舞毕,方才归刀入鞘。
青染跑跑跳跳的走到他面前,笑着把手一伸,“张大哥,这是给你的。”
乳白色的荷包上绣了几朵儿艳丽的腊梅,收口儿处的细绳上还坠了两颗小红珠子,典雅又不失俏丽。
“这是什么?”张镇北看着她。
“我给你的。”青染知道张镇北肯定清楚这是荷包,荷包里装的也肯定是银两。
张镇北皱着眉头,“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青染收回手,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言简意赅道:“以后你的银子,我负责给你挣。”
“啊?”张镇北愈发的不解起来,他换只手握住刀,“你到底什么意思?”
“虽说跟着大哥赚钱钱来得快,可常常会遇到危险,也终究不是个正道儿,想来张大哥的娘若是知晓张大哥是这般救她,她也不会真正开心吧?”青染看着他的眼,“这是我开医馆挣的钱,都给你——”她重新伸出手,往前一递。
张镇北越听,脸色越差,他咬着牙,“这是我的家事,旁人不必插手。”
青染白皙的手冻得有些发红,连着伤口也撕扯得极为钻心,“咱们七个,都是一家人,这是邢大哥说的。”
“他原话应是‘平日无妨,大事要团结’,”张镇北看着青染的手,可脸上却是无动于衷的表情,“所以我们不可能是一家人。”
“那你那天在镖局还救了我。”青染哼唧。
“我那是救邢宇。”
“那你那天在经历司就应该让我被严绍庭抓到才是!”青染撅嘴赌气。
“我那是怕你把我的事说出去。”
“可我从离开振武堂后已经见他好几次了!”青染得意的笑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