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睡去哟?”
青染咬碎一口银牙。
“那……他……万……一……信……了……呢……”
“那就把自己交给朝廷呗,然后朝廷就给银子,你自己再花银子把自己个儿赎出来啊,富裕出来的银子还能归自己,然后朝廷再通缉你,你再把自己关进去,周而复始,可就发财了哟——”吕南得意洋洋的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青染,他翻着白眼作苦思冥想状,“这话好熟悉喔,方才在城墙下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妹妹出的好主意耶……”
“你!”青染恨不得把吕南从二楼给扔出去。
一个时辰之后,这人群方才慢慢的散了。
徐凛一杯热茶饮到了天黑。
太阳又缓缓升起,新的一天,徐凛依旧坐在那儿,看着城门重新开启,然后又一大帮人围聚在城墙下指指点点。
就这样过了三四日,当人们终于能在经过的时候,把悬赏令当做城墙上天天会落着的一群乌鸦一般平常的来看待时,徐凛方才回到了翰林院。
门口儿,沈荣锡牵着马在等。
“义成,我正想下午去北镇抚司找你,顺便让你帮忙,我好去经历司取些案卷。”
沈荣锡皱了眉,“这……经历司的的案卷和公文来往斌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能看、能取的——”
“这我知道。”徐凛微笑,“你只需要告诉我经历司的布局和晚上值班人员名单、换班时间就好。”
“啊?”沈荣锡惊讶,他小声道,“子彦,若是被人发现了,你怎么交代?”
“无妨——”徐凛云淡风轻般淡然一笑。
他看着沈荣锡焦急的神色,问,“还不曾问你前来找我有何要事?”
“也没什么——”沈荣锡犹豫片刻,为难道,“你确定和刑部那边打好招呼了?现下任何事若不顾严——”他四处看看,压低声音,“若不顾严家就贸然行事,回头他们追究起来,你真担待不起,更何况你现在不通过首辅便找了刑部你爷爷的门生帮忙,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不过是事先未征得其同意而已,若严家真要用‘北斗七星’一事治我的罪,恐怕就是此地无银了。”
“‘此地无银’?”沈荣锡想了想,他大惊,“你是说,‘北斗七星’是严家……”
徐凛轻轻点头,“听到过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但我并无确凿证据,所以我要去一趟经历司,调出案卷,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沈荣锡缓缓点头,他想了想,然后翻身上马。
“有事?”徐凛问。
沈荣锡笑笑,“镇抚司那边缺人手,我得先回去了。”
“好。”
徐凛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如炬。
大厅之中,严嵩看着严世蕃与严绍庭父子,脸上有着隐隐的怒气,“这些年一直平安无事,怎么突然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严世蕃沉下脸,“爹,这件事我派人查了,不经您的命令贸然行事的那两人……都是徐阶的门生。”他抬起头,阴狠道,“我已派人把他们抓起来了,庭儿正在拷问他们,不过他们一口咬定无人指使。”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是徐阶那个家伙在搞鬼。”严嵩不住的冷笑,清瘦的身子微微颤抖。
严绍庭微微垂下头,“他们二人说因是新调任刑部,所以事先无人告知,才会……”
严世蕃冷哼一声,“就算通缉了又如何,徐阶他们又并无实据查明‘北斗七星’与我们有关,更何况邢宇他们几个武功高强,就算朝廷真派人与其交手,恐怕也是必败无疑。”
“把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随便安个罪名斩了吧——”严嵩不耐烦的摆摆手,“光是天天应付皇上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如今又来了这档子事,藩儿,你可要注意了——”
“是。”严世蕃点头,“徐阶认定我们不会治他的罪,所以此举不过是想要试探下我们的反应,如果我们有所动作,他必定会认为‘北斗七星’与我们有关,所以我们如今只需按兵不动就好。”
徐凛提笔蘸了墨汁,没过多久,便勾勒出一个工笔人像的大致轮廓。
那日邹应龙走后,徐阶并没有让他离开。
“嫣儿嫁过去后的一两个月,严嵩已经开始真正对我放松了警惕,而通缉令一事,则是我们反击的第一步,”徐阶笑了笑,“说是反击,实乃试探,先从其江湖爪牙开始下手,其后,是朝廷中的严家势力,再然后,则是严氏父子自己,一步一步,直至我们想要的目标。”
“爷爷说的是。”
“不过……以严世蕃的精明,他定能料到我派人贴出通缉令的用意,他知道我们在试探他,所以他肯定会按兵不动,但他又不可能放任那两人继续在刑部供事,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给他们安两个莫须有的罪名,充军塞外。”
“那爷爷此举,岂不是毫无用处?因为……目前看来严家并无反应,而且——”他顿了顿,“那天我用飞镖试探严绍庭,他却也没有露出马脚。”
“我的目的并不在此,”徐阶笑着摇头,“若真能钓出几条大鱼也是好事,不过我的目的是,让全大明的人都注意到‘北斗七星’。”
徐凛脸上慢慢浮现了笑意,“爷爷当真妙算。”他在脑海中回想着这几日所发生的事,又皱了皱眉,“不过方贴出之时,遇到了一个怪人。”
“哦?”徐阶转过身,“说来听听。”
“那人揭令在先,说自己与其他一男一女为其成员在后。”
“你如何处理的?”
“那人行为举止极为怪异,所指二人一个是个小姑娘,另外一个则是书生,所以我并没有抓住他们。”徐凛沉吟片刻,然后慢慢道,“若只是玩笑,那我放了他们也就亦无不可,不过……”他看向徐阶,“若此人当真是其中一员,那他必定是抱了我不会抓他的心思,所以,我不抓他,则为不打草惊蛇之意。”
“不错,磨砺几年确有进益。”徐阶赞赏的点点头,“那‘北斗七星’一事,你就继续照你之意行事,不过眼下,我计划的第二步,确还要你的帮助。”
徐凛一边回想,一边仔细描摹着青染的五官,半个时辰后,一幅惟妙惟肖的画像便跃然纸上。
徐凛放下毛笔,看着画像中的姑娘,若有所思。
确定身后无人跟踪,沈荣锡方才放心的敲了敲严府的后门。
衣袂轻飘,他闪身而入。
一个小厮快步跑进来,对严绍庭耳语几句。
严绍庭朝他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他对严嵩道:“爷爷,孙儿临时有事,能否先去处理?”
“你去吧——”
严嵩看严绍庭离开,方才问严世蕃:“那个庭儿带来的丫头,还算可靠么?”
“唔——”严世蕃点点头,“这小半年多次试探下来,如今看来应是可靠。”他冷笑着,“其实她本来也是陆炳的外孙女,更何况,庭儿还是她姨夫,如此,那就更无妨了。”
严绍庭擦拭着手中那柄长刀,“怎么,想开了?知道孰轻孰重了?”
沈荣锡冷冷的看着他,“你知道我为的是什么。”
“是,我的确知道——”严绍庭归刀入鞘,他看着刀鞘上的花纹,笑意渐浓,“所以这几天她都好好儿的呆在自己的房里,我可什么也没做。”
沈荣锡看着他,“我想与你谈个条件。”
“噢?”严绍庭突然笑出声来,“这可真是亘古未闻的好笑事啊,你、和我……谈条件?”他突然止住笑声,狠鸷的盯住面色发白的沈荣锡,“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沈荣锡紧紧攥住拳,“徐凛今夜要潜入经历司调查‘北斗七星’一事,”他盯住严绍庭,“这‘两’件事,就是我全部的资本。”
严绍庭眯了眯眼,“你……就不怕我现在把你杀了灭口?”
沈荣锡看着横在眼前的刀锋,笑,“千户是聪明人,所以千户早就该猜到,属下既然敢只身前来,必定有脱身之术。”
“好!”严绍庭抚掌,“我愿意和爽快的人做交易——”他凑近道,“尤其是你这样的既聪明又爽快的……”
“千户过奖。”沈荣锡抬起头看他,“千户不问问我开出的条件?”
“好啊……”严绍庭伸手示意,“讲。”
“若事成,你放过徐嫣。”
“放过?”严绍庭轻笑,“怎么个‘放过’法?”
“找个理由,休了她。”
“呵!”严绍庭大声笑着,“你说的倒也轻松,不过……我可不愿随随便便浪费了徐大人的一番苦心啊。”
“你还要什么条件?”沈荣锡攥住的拳,复又松开。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严绍庭坐在椅子上看戏般的看着沈荣锡,“不过我现在可以保证的是,日后你若和你的徐小姐浪迹天涯之时,她还是完璧无瑕。”
察觉到严绍庭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沈荣锡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心又开始狂跳。
严绍庭手指不停的瞧着桌面,“徐家,已经知道‘北斗七星’的事了?”
“只是怀疑而已,千户不必多虑。”
“谅他也没有证据。”严绍庭得意一笑。
沈荣锡默默的站在那儿,心如刀绞。
这是他为了徐嫣,第一次背叛了徐家,不过,他相信,这也是最后一次。
严绍庭到青染房里,却见她人不在,小云战战兢兢的递上青染给她留的小纸条儿,严绍庭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她后,便回到了房间。
然后,他换上官服,拿了刀,疾行至府门口,飞身上马。
马绝尘而去。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夜。
经历司档案房的后窗开了,又轻轻地合上。
一个黑衣人从上飘然而落。
他不停的四处张望,确定无人后,方才足尖点地,凭借着脑海中的的印象,在一个个高耸的书架前流转。
微微的月光打在一排案卷之上,修长的手指一一掠过写着案名的书匣。
手,在经过“沈炼”二字的案卷上停了下,然后继续前行。
书架间腾起一小片灰尘,黑衣人慢慢的抽出一盒极干净的书匣,他将案卷拿出后仔细翻着,眉眼间越来越沉重。
严绍庭率领一干手下埋伏在经历司档案房外的院子中。
他握着刀,警惕的看着四周。
倏地,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严绍庭眉头一紧,他忙回过头道了句“快追!”然后拔出刀,带头向前跑去。
那个黑衣人不仅跑得极快,且身形敏捷,严绍庭带着锦衣卫穷追不舍,却无论如何都差着一定距离,严绍庭冷笑着,然后迅速拿出已经装好铅弹的火铳。
“砰”的一声,跑到长廊尽头的黑衣人脚底下停了下,然后踉踉跄跄的朝一旁闪去。
“那里没有路了,快去抓人。”
锦衣卫迅速朝那边跑着。
青染按住身侧流血不止的伤口,疼得满头大汗,她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看着已是死胡同的路,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儿。
“不对!”严绍庭突然抬手制止,“那人身形矮小,根本不是他!”
青染听见严绍庭这句话,顿时觉得跌进了地狱。
严绍庭示意手下原地不动,然后他握着刀,慢慢的朝青染藏身的地方走去。
青染绝望的闭上眼。
忽然,一阵嘈杂传来,严绍庭猛地转过身,却见手下指着不远处一个身形魁梧的黑影喊道:“大人,那人在那儿!”
确定严绍庭不会再过来,青染终是松了口气。
她看着身侧被铅弹擦伤的伤口,然后咬咬牙,准备翻墙,但她刚伸出胳膊,却感觉整个人都痛得血液都逆流一般,她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然后重新转过身,继续爬。
胳膊一把被人拉住,随着一声压低了声音的“走!”,她身子突然腾空,一下子被人带出墙外。
院中一片混乱。
徐凛躲在暗处观察着经历司,他看着眼前经历司中来来往往的锦衣卫,又想到沈荣锡和自己最疼的妹妹,心中既懊恼、又悲凉。
严绍庭冷着脸从侧门走出来。
徐凛见锦衣卫朝他这边走来,就又朝暗处隐了隐。
“千户,那人应是您要找的人没错,可惜让他给跑了……”
“唔——”严绍庭看着手下,“无妨,我要证明的事情已经证明,就足够了。”
徐凛眉头舒展。
“大人你看——”
徐凛重新仔细盯着严绍庭。
一个锦衣卫突然指着地上的点点血迹,那血虽不多,但却好像指引的路标一般,延伸到远方。
严绍庭笑着点头,“你们且先回去,我一个人去就够了。”说罢,便循着血迹,离开了经历司。
徐凛快步跟上。
黑衣人背着青染快速走出一两条街。
青染靠在他的肩头,她缓缓睁开眼睛,却觉得眼前的世界都模糊了,身上的伤口被那人一直用手按住,可她还是觉得血一滴一滴流了一路,她轻轻的伸出手,然后一把抓下了那个人蒙脸的黑布。
“果然是你啊张大哥……”青染笑了,话音似有似无。
张镇北拐了几拐,在一个偏僻的胡同里停了下来。
“你去经历司做什么?”张镇北问。
“那你去经历司做什么?”青染反问。
张镇北冷冷的看着她,然后丢给她一个包裹,“换掉你身上的衣服。”
“那你背过去。”青染咬牙,“若严绍庭追来,你一定不要告诉他墓地的事。”
张镇北冷笑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