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指点,她心里又会怎么想?其实,你根本不在意她的想法吧?反正,她就是一个丫鬟,不管别人、甚至是她自己答不答应都没关系,怎么说都是你的人了吧?”
“我并没有这样想过。”月华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詹雪萌却说道:“玉蟾是个有主意的,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可以随便摆弄的女子,今天我说这些话也不是为难你,不过是想给你提个醒罢了!若是不中听你也可以当我没说过。”说完,将方子拍在桌上便走了出去。
月华心里有些莫明的焦躁,好一会儿才拿起方子出去找人做药膳,心里却想着,詹雪萌并不是玉蟾,她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更何况,他的确认为玉蟾是他的人,可相对的。他也是玉蟾的人,这一点,玉蟾又怎么会不了解?
玉蟾却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番话,躺在舱中养了两天以后,果然慢慢地习惯了在船上的生活,偶尔也敢出船舱和月华或者詹雪萌站在船头上看看辽阔的大海了,这跟自己独自来时提心吊胆的感觉完全不同,只是,常宝的安危一直是挂在几人心头的一根刺,让她也完全没有心情去欣赏。
原先需要十天才到德州的。月华却催着船工们只用了八天时间便赶到了。一下船便听到满大街的人都在议论皖地的事,原来,那一天马翻云的人突袭了皖城、宿州两天。将“伪义军”陈仕清一伙清灭了,现在已经占据皖城、宿州两城,里面原来的夏人官兵都被撵了出去了,而城中原有的平民百姓都在重新分田、分地。而得知消息的夏人官兵三天后才赶去,刚到皖城。位于江南一带的何氏一支忽然发难,也将江浙一带占领了,随后越过长江与马翻云一伙围歼了那支夏人军队。直到这时候,众人才知道,马翻云与何氏一支早已经结成联盟了。
不巧的是,那支受命出来收复皖城、宿州两地的正是万户侯月阔察氏旗下的一支人马。更不巧的是,那是兀良合家的人。若不是仍然没有常宝的消息,月华真想立即笑出来。
他们又问了好一阵。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常宝的消息,玉蟾、詹雪萌两人都有些失措,月华便说道:“你们别急,我们刚才不是打听过了么,马翻云的人攻下皖地、宿州两城的时候正是我们离开那天。常宝必是得到了及时的救援。没有消息,应当是他们有什么缘由。所以才故意瞒住的吧。”
詹雪萌和玉蟾两人也只得暂时信了人的话。
之后,月华便将她们带到了那家“金玉满堂”安身,随后又派人去打听武修元的去向。不待那些人传回消息,常宝便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好像进自己家那般。玉蟾、詹雪萌两人连忙迎了上去问长问短。
“现在德州城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你们一下船就打听我的消息,我怎么会不知道是你们?”常宝笑着说道,“所以,我自然就来找你们嘛!”
月华见他依旧一副嘻嘻哈哈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由得冷哼道:“看来,咱这几个也是白担心了一场。”但脸上的神情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你担心我?”常宝讶异地看了月华一眼,随即也哼了一声,说道,“那可受不起,哎哟……”他话音未落,却忽然皱起眉头一声痛呼,原来正巴在他身上下检查的詹雪萌忽然捏到了他的右肩。
詹雪萌脸色一变,直接将他按坐在椅子上扯开了他的衣服,寻肩上缠着的白布上已经渗出了血。
常宝见詹雪萌从一开始就一句话没说,见他这样还不松口,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说道:“哎,你快帮我重新弄弄,军营里的军医什么都不懂,给缠得乱七八糟的,动不动就裂开,痛死我了!”
“痛死也活该!”詹雪萌恨恨地说道,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她说道,“都十来天了,怎么还会劽开?”
“不是十来天!”常宝说道,“我们打完了以后留在宿州城清理了几天,那些百姓、难民都得安抚,谁知道,陈仕清不知道那一个儿子竟然藏在难民里面,后来,就趁机捅了我一刀。”
詹雪萌脸色更阴了,说道:“你会连一个那样的家伙都对付不了?分明是又没有防备,上了人家的当!看你下次还长不长记性……”
看他们两人像平时那样吵嚷的,在旁边看了半天的玉蟾与月华也放了心,一齐退出了房间走进了那小小的四合院中。玉蟾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哥和雪萌两个人看着总是吵吵闹闹的,但他们的心其实比谁都靠得更近吧。”
那隐隐有些羡慕的语气让月华怔忡了一下。
卷一花褪残红青杏小 第一百八十八章关系
既然常宝平安无事,月华暂时也不想跟民间的义军有太多牵扯,便带了玉蟾向常宝辞行。常 宝自然不肯,他的妹妹玉蟾自然应该跟在他身边才是,怎么能让月华带走?当下,两人便争吵了起来。月华冷哼了一声,说道:“跟着你?跟你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能做什么?是能进都是男人的军营里当兵呢还是能上阵杀敌呢?”
“这你管不着,我自然会安排好便是了。”常宝昂着脖子说道,虽然玉蟾不能跟在他身边,但有詹雪萌帮他照顾玉蟾,她们两人还能互相做个伴,她们两个人相处得也不错,所以,常宝并不担心这件事。
“鬼才相信你。”月华说着,拉着玉蟾便要出去。
常宝也跟着站了起来,说道:“如果你敢带着玉蟾走出这个门,我就敢让你们的船出不了德州的码头。”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种骇人的怒气。
玉蟾见常宝真的生气连忙拽着月华停了下来,回头哀求地说道:“哥,爹娘还在京城呢,我留下来又能做些什么?”
詹雪萌也劝道:“你好歹也顾及一下玉蟾自己的意思。”
“如果我要走,你未必能拦得住我。”月华知道,常宝他们的人在德州的虽然多,但都是暗中活动,无非是宣扬马翻云一党的功绩,打探德州的情形罢了,还不敢在明面上放肆。所以,他并没有将常宝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是说,“我对你客气也不过是因为你是玉蟾的哥哥而已,别以为我会怕了你!”
“大少爷!”玉蟾真有些急了,常宝那边还没有劝下来呢,他倒又来火上浇油!
常宝却也没有理会玉蟾和詹雪萌的话,只拧着眉头。说道:“你可以尽管试试!从我离开家的那一天起,我的目的就是找回我的妹妹,现在好不容易与她相认,你以为我还会让她回去让你的奴婢?跟着我就算是吃糠咽菜,就算是辛苦奔波那又怎么样?至少是堂堂正正的,不像做人奴仆那般任人呼来喝去!”
“哥,你误会了!”玉蟾连忙解释,说道,“大少爷从来没有那样对我……”
常宝打断了玉蟾的话,说道:“他没有。那他那一帮混帐家人呢?到那个时候,他又保得住你吗?”这段时间,在玉蟾的灌输下。他也知道了很多关于月华的事情,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决不让玉蟾再做丫鬟。
月华却将玉蟾拉回自己身边,搂着她的身子轻声一笑,说道:“那恐怕是你误会了。我带玉蟾回去是要娶她做妻子,而不是丫鬟!到时候,欢迎你来京城喝喜酒,大舅子!”说完,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而常宝看不惯的也就是月华这种势在必得的态度,好像玉蟾是他的所有物。一切事情都只能由他安排一般。
“玉蟾,那你自己呢?”常宝看向一脸纠结的玉蟾,问道。“你自己是不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他的?”
月华说道:“她自然是……”
“没有人问你!”常宝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是她的亲哥哥,她要嫁人了,一句真话我是总是要听的吧!”
于是。三双眼睛都齐齐地看向玉蟾。
“我……”玉蟾一时慌了神,目光从常宝、詹雪萌、月华三人的脸上一一划过。常宝的审视,詹雪萌的鼓励,还有月华催促的目光让她心里直乱成了一团乱麻。嫁给月华她自然是愿意的,可为什么她却不能那么爽快地说出口呢?喉咙口就好像被什么堵着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詹雪萌便上前拉了她的手,说道:“别担心,你哥这里有我呢!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便是了,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没有人会为难你。”
玉蟾原本觉得能嫁给月华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只是这件事一点可能性也没有,所以她不曾深想,但现在常宝要她的一句真话却把她问住了。没有错,她愿意把一切都给月华,但是……嫁给他?
“不必问她了,这件事我说了算!”月华沉着脸说道,拉着玉蟾转身走了出去。
常宝站起来就要往外追,詹雪萌却死死地拉住了他,说道:“别追了,你让他们去吧,反正他们一时半会儿的也离不开!”
“可是玉蟾她……”常宝不甘地说道。
“她什么她呀!”詹雪萌捏着常宝的痛处把他按在椅子上,说道,“你没看出她那颗心早在月华身上了吗?”
常宝仍然是不信,说道:“如果她的心真的在那家伙身上,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她亲哥哥!再说,她刚才那表情可一点也不像是害羞,分明是不想嫁给那个混蛋,让我去一刀宰了他算了。”
“你若是真宰了那个混蛋,你妹妹会守一辈子寡你信不信?”詹雪萌说道,“不过,她心里应该还是有着什么心结吧?只能等着他们自己解开了。而且,月华方才匆匆地拉走她也只不过是不敢听到她的回答罢了!这两个人,要受的折腾还多着呢,你就别再横插一脚了!”
“那就让玉蟾白当那么多年丫鬟?”常宝瞪了她一眼,说道,“反正这口气我是咽不下!”
詹雪萌笑了一下,说道:“那也得等他们两个人把这一关过了再说吧?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算算我们两个之间的帐?”
常宝立时便老实了许多。
而另一边,月华直接把玉蟾抱到马背上骑着马回到了码头,一路上惹来许多讶异的目光,玉蟾也只好将头缩在月华怀里躲了起来。到码头下了马之后,月华又拉着玉蟾上船,却始终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玉蟾不干了,她用力地抽回手说道:“大少爷,你拽疼我了!”
“疼吗?”月华这才松开手,抬起玉蟾的两个手腕,见上面的确是有一道红印子,这才后悔自己竟然没能掌握好力道,一边轻轻地替她推散她那道红痕,一边低低地说道,“那你就不知道我心里疼?”
玉蟾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低着头没说话。
“玉蟾,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来找我?”月华问道,“跑这么远,走了这么多地方,还经历那么多危险,为什么?”
“因为,我担心你!”玉蟾说道,“我一想到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所要做的事情又是那么危险的事情,我便坐不住,总觉得,一定要亲眼看着你平安无事才放心。”
月华轻笑了一声,说道:“难道不是因为想跟我在一起吗?你那天还说,只要跟我在一起就行,难道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玉蟾没说话。
“你在犹豫什么?”月华又问道。
“说到底……”玉蟾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实际上还是主仆关系。”
月华恨不能狠狠地敲开她的头,看看她这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偏偏又舍不得,一种无处着手的无力感让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吗?那一张卖身契早就不存在了,还跟我谈什么主仆关系?如果你一定要在意,回京城以后,我马上替你弄个良藉的户藉好吗?”
玉蟾摇了摇头,说道:“有了这张户藉又能改变什么?谁也改变不了我们做了八年主仆的事实,你娶一个奴仆为妻,别人都会因此而看不起你的,而我……也不想下半辈子都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过活。”
“别人要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在乎!”月华大声地说道,“是,在他们看来我们是主仆关系,但我曾有一天把你当做奴仆使唤吗?你再想一想,若不是这八年的仆关系,我们两个人还能相识吗?”
玉蟾没有说话,但有时候她也会想,就算不要与他相识,她也不愿意两人是这种令人绝望的关系。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曾为奴藉的人三代以内的子孙都不允许为官入仕,月华娶她根本不止是别会怎么看那么简单。
“玉蟾,我们这样瞒着父母家人偷偷地跑出来,像不像是私奔?”月华笑了一下,又说,“我们什么都做了,你别到了现在才告诉,你对我仍然是只是主仆之情。玉蟾,你前几天还跟我说,你只要在我身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