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这么一拦,本将军显然是追不上他们俩了,不过……”他话题一转,“……捉到你,也算不虚此行,如果知道你在本将军手里,依他们对你的宠爱程度,也不怕他们不自投罗网。哼,本将军早就劝过皇上,浦宣雷和回鹤风这两个前朝余孽留不得,可皇上总是不听谏言,这一次想必再也不会姑息了。”伸手把我双手扭过一推,“带回去,连夜回皇都。”
就这样,我成了封德兴的俘虏。我被他捆住像布袋子一样横挂在马上,起伏的马背压迫着我的胃,难受得要命。心里苦笑不已,不久之前才玩命似的从皇都里出来,现在却又玩命似的回皇都里去,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啊……
七十四
封德兴显然比小雷的家将还狠,回到皇都居然只用了十八天,我的小命也几乎去了一半。
回到皇都,封德兴直接就带着我进了宫,说是皇上要召见我。
奇怪,轩辕直为什么要召见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虽然我们曾经吵过,骂过,对峙过,但那毕竟是以前的事,现在的轩辕直应该是不记得以前的事的,而且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难道是因为小雷和小风为了我而叛离,他想看看能令他们叛离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吧,之前传言小雷为了我而不愿娶八公主的事也曾经闹得沸沸扬扬,我大约又成了皇都的达官贵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了,说起来,倒像是麻雀变凤凰的男男版。
轩辕直召我在御书房进见。
虽然我对轩辕皇朝已经是很熟悉了,而且皇朝数一数二的尊贵人物我之前也见了不少,虽然他们都已经忘了我,但不可否认我离他们的距离真的曾经非常之近过。不过,尽管如此,我却是从未走进这一国的皇宫,更别谈皇帝的御书房了。
侍官领着我进去的时候,御书房里还没有人。
“公子,请稍等一会,皇上还在早朝,下了朝之后就会来见你。”
我被御案右边墙上挂的一幅画像吸引了。画上是一个白衣长发的男人,模样并不俊美,五官也不算出色,但奇怪的有些眼熟。我看了看画像的纸质,有些微微的泛黄,显然年代很久远了。
那侍官引我到了御书房,却并未退下,见我对画像好奇,倒是十分热心的在一旁解释道:“画上的人是我国的国师。”
“国师?”
“是啊,据说国师是皇上的太傅,是一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奇人,皇上能统一天下,太傅的教导功不可没。”那侍官一脸神往,看了看我,“说起来,仔细一看,公子与国师的眉目之间倒有些相像,不过,公子俊秀文雅,国师则阳刚魁梧一些。”
这侍官是不是拐着弯儿说我没有阳刚之气?
“如此说来,这位国师还真是令人敬仰,不过在下怎么一直没有听说过皇朝还有一位国师呢?”
“别说公子不知道,整个皇朝几没有几个几个人知道。小臣从皇上登基之时就已经是皇上的近侍了,算是进宫很早的,都没有听说过,更何况是其它人。听说国师在皇上还是留阳王世子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那侍官左右瞧瞧,似乎无人,小心翼翼地俯在我耳边,悄悄地道:“不过,传说国师其实是一位仙人,能知过去未来,他在皇上很小的时侯就推断出皇上将来必得天下,但由于某些原因不能长久,所以早早离开皇朝,去寻找解决之法,以期改变皇朝的命运。”
“是吗?”我笑了笑,说得神乎其神啊。
“不过,这也只是传闻,反正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那侍官耸耸肩,“国师的封号也是皇上七十年前,刚刚成为轩辕国的帝君时追封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也慢慢的被人遗忘了。而后听说这位国师大人也是赵姓,倒与公子同宗。”
这件事应该跟我没什么关系吧,这位侍官大人也未免热心过头了,不过,在轩辕直身边有这样多话的侍官,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虽然不知道那位国师究竟是个什么人,但既然是不被提起的人,怎么样也算是皇朝的一件辛秘,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说给我这个外人听,是不是太轻率了点?我看了看那位侍官,“大人想必一定是皇上的亲信,不然不会全皇朝都没有几个人知道的事情,大人却知道得一清而楚。”
那侍官表情顿时一僵,立刻道:“公子说笑了,小臣也是道听途说,再加上自己想像,其实是做不得准的,也许画像上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也说不定,也许这只是一幅很普通的画,没有任何意义。”
“是吗?大人的想象果然与众不同呢。”我笑道。
那侍官几乎是本能的干笑了两声,“是小臣多话了,看看时候,皇上也该下朝了,公子且请宽坐,小臣前去迎迎。”说完,竟不等我回话,飞奔了出去。
奇怪,那侍官的匆忙得像是逃跑,我好像没有说什么过份的话,也没有做什么令人害怕的动作吧?我想了想,眼睛一亮,看这侍官急不可耐的飞奔去迎轩辕直,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这侍官既然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辛秘,想当然是轩辕直告诉他的,而他如此大胆,敢将随便告诉别人,自然也是有恃无恐,若非和轩辕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断不敢这样大胆。别说,那侍官长得还算清秀。现在的轩辕皇朝已经回归正途,虽然法律并未严禁男风,却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不过王公大臣、士族大夫养几个娈童,在每朝每代都是屡见不鲜的,做为皇帝,有几个要好的近侍也不算什么大不了。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那侍官在门外高呼:“皇上驾到。”
我赶快跪在地上,低下头。只看一双明黄的盘龙靴从我眼前走过去。
然后,一个平淡冷漠的声音响起,“平身。”
“谢皇上。”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站起来。
“赐坐。”
侍官搬来一张椅子,我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身子,这才敢抬起头来看向龙座上的人。
那人很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看也不曾看我,很自然地拿起堆放在御案上的奏折批示起来。
这人……显得很陌生。
轩辕直静静地批着奏折,很是专注,似乎已经忘了我还在御书房里。
我偷偷地瞧他,他面部的线条刚毅而冷硬,目光睿智而沉稳,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人,凭他认真的程度,如果有人说他不适合做一个好皇帝,我一定会大声反驳,他注定是一个伟大的皇帝。不过,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就算我在潜意识里希望我周围的所有人都喜欢我,但轩辕直这样一个在《轩辕皇朝》中曾无数次让我惊叹和佩服的帝王,竟能够那样快速而毫不理智的爱上我,这不能不说是一件过于诡异的事情,而且也不符合他的性格和身份。有多少次,我曾为他不经意的话语而胆战心惊,以为他已经发现了我的秘密,又有多少次,面对他锐利的目光,竟觉得他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对于他,我本能的逃避,但又本能接近,明明他并非一个善良可亲的人,但我却从不怕他,这也似乎并不是因为我看过《轩辕皇朝》这本书,相信他的英明神武,反而像是很多年以前,我就习惯了向他大声嚷嚷,而我的潜意识里也认为,我压根就不必害怕他。
“封大将军已经向朕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就在我以为轩辕直已经专注得忘了我的时候,他突然抬起了头,我偷窥的目光和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我顿时尴尬万分,慌忙低下了头。
轩辕直倒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说道:“那么召你进宫的目的想必你也明白了。”
七十五
“小人惶恐。”我立刻跪倒在地,“请皇上额外开恩,济州侯、柳州侯绝无背叛陛下之心。”
“没有背叛之心?”轩辕直冷哼一声,“抗旨不遵,私自外逃,难道还不算背叛?”
“如果说二位侯爷有什么错,那一切也只是小人的错,他们是为了小人才会一时糊涂。”
“朕倒是不明白,论姿色,你也不算出众,论出身,不过是个低贱的奴隶,又是个男人,竟引得两个侯爷为了你而背叛朕,他们倒底是看上了你哪里。”轩辕直话虽说得恶毒,语气倒还算平静。
“皇上,直到现在,小人也很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吸引了两位侯爷,但陛下,小人可以很明确地告诉您,不管我是男是女,二位侯爷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但我们彼此相爱,陛下,爱并没有错。”
“啪”的一声,轩辕直重重的拍了桌子一下,脸色变得铁青。“爱并没有错?是的,爱的确没有错,但是,赵小宁,你可知道,有很多时候,国家比个人的私情更重要,他们做为国家的侯爵,本就有自己的使命和归宿,怎么能因为个人的情感,就忘记了自己的责任?赵小宁,你可知道,朕为了保住他们俩花了多大的心血?朕自统一天下以来,希望的是民族融合,天下安定,希望所有归属于轩辕皇朝的人民都能把皇朝当做自己的国家,和朕一起努力创造安定的生活。纵然知道留下前朝皇族,对一个新兴的帝国来说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但朕还是没有赶尽杀绝,二十年前,他们联合起来,打着恢复山河的旗号反叛于朕,朕忍无可忍,为了自保,也为了维护皇朝的尊严,挥军南下灭了其中六族,但那绝非师出无名、滥杀无辜。朕不顾朝中大臣们的反对,硬是留下浦宣、回鹤二族,就是为了证明即使他们对朕不义,朕也不会对他们无情,朕对所有的国民都是一视同人。但是他们拿什么回报朕?为了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私爱,竟对朕的苦心不屑一顾,把当年他们向朕承诺的誓言踩在了脚下,这一点朕绝不能原谅。”他说到这里,犀利的目光对上我的眼睛,令我无法逃避,“朕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朕知道你明白朕想说什么,而你应该如何选择,想必你也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了。”
是的,我知道轩辕直想说什么。做为一个皇帝,他为自己的皇朝设定了无比美好的未来,并且朝着那个美好的未来坚定不疑的前进,而他不允许任何人阻碍他的前进,纵然这前进的道路上他必须牺牲很多,必须舍弃很多,但他也绝不能后退或者迟疑,小风和小雷的身份对他统治整个皇朝有着重大的意义,因此他不能忍受他们的背叛。但此刻,我却希望自己再笨一点、再蠢一点,永远也不要明白。
“小人愚笨,实在是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你懂的。”
“皇上,想必您不知道,小人从来就不是个很聪明的人。”
轩辕直轻轻一叹,目光转到御案前的那张画像上,“朕的太傅曾经告诉过朕,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要令自己变得笨一些,也一定要令自己变得自私一些。因为人太聪明,就越不容易满足于现状,就越是容易舍弃一切去追求自己也许根本就用不着的东西,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其实舍弃了很多本不该舍弃的东西;而越是无私,就越是容易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其实就算被全天下的人赞扬也不会使自己内心多快乐一点,反而觉得责任更加沉重,而那责任会越来越重,但是到最后,你会发现已放不下也弃不了,直到死亡。小时候,朕总也不明白为什么说做一个聪明人不好,但现在总算明白了,但已经太迟了。所以说聪明也未必就是一件幸事,但朕也相信,朕的太傅就算来世真的变成了一个傻瓜,他也是最聪明的傻瓜,他一定会明白朕的意思的。”
我也看了看那副画像,心中倒真的升起了一丝敬意,道:“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人,果然是一个奇人,皇上想必是很尊敬这件太傅大人的。”
轩辕直看着我,回答:“是的,小时候,朕的确很尊敬他。”
“皇上的太傅,如果知道皇上到现在还在怀念他,一定也很欣慰。”我继续道。
轩辕直继续看着我,回答:“那倒未必。”
“咦?”
“朕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当年的怀念和现在怀念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么说,我竟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眼神。慌忙找着其它的话题,“不过,听说皇上的太傅是个奇人呢,能知过去未来,只是不幸早早就仙逝了。”
“太傅并没有死。”轩辕直轻轻一笑,“他只是去别的地方,他答应过朕一定会回来的。”他顿了一下,垂下眼帘,“他并没有令朕失望,只是,朕却没有料到自身的变数,朕已经不再敬重他了……”
“啊?”我满头问号。
轩辕直的眼神变得复杂而奇特起来,他盯着我,直看得我头皮发麻,但心情却莫名的沉重起来,他似乎在悲伤,但到底是为什么呢?
“太傅曾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