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只是把他当学生?”韩嫣睁开眼,漆黑的眸子直视刘彻,仿佛能洞察他的内心世界,刘彻头皮一麻,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但仍坚持到底,“当…当然!要不还能为什么?”眼神四处飘移,心不是一般的虚,支吾一阵才说, “我只是想栽培他,成为自己的助力。”
韩嫣凝视他良久,缓缓道,“你记住今天说的话就好。”
刘彻吐舌,看来真的什么都瞒不过小嫣,那点花花肠子都被看出来了。
“卫青虽然出身平民,但这点反到有益于和士卒们建立良好的关系,而且他人很聪明勤奋,也老实,有朝一日能有所成就也不定。”
刘彻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着开始毛手毛脚,搭在韩嫣腰上的手不安分的游移起来。
“你很久没去看陈阿娇了吧?”
“呃?”刘彻一听这名字忽然什么兴致都没了,无味的收回手,抱怨,“怎么突然提她。”
“我只是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事,你最近太宠卫子夫,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她能做什么?除了撒泼吃醋,什么都不会,一点皇后的仪态都没有。”刘彻说起陈阿娇,话闸就打开,发泄自己的不满,“如果她能老实点做好她的皇后那还好,可是偏偏爱管东管西,仗着她的母亲曾有助于我登上太子之位,就根本不知道收敛自己脾气,娇纵蛮横,也不把我这个皇帝放眼里。我很烦去见她,说不了几句就吵,一吵她就说没她就没我的今天。”刘彻越说越烦闷,转了个身,“不说她了,睡觉吧。”
韩嫣听他这么说,也不多言,只是暗中叹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三人之间变成这样,以前会想到吗?
那夜他做了很多梦,梦里的人脸上都挂着最单纯的笑容,梦里三个孩子一起爬树掏鸟蛋,然后邋遢的小手捏着黑黑的耳朵面对大人的责骂,合起来整那些长胡子的大臣,看他们急得干瞪眼。
梦里的女孩子笑着对自己说,小嫣小嫣,我以后可是皇后哦,我让你当大官好不好?
梦里的自己低头认真地帮膝盖受伤的男孩子擦血,穿着玄色袍子的男孩子学着大人的样子挑起他的下巴,啧啧,长得真漂亮,你嫁给我可好?我以后只对你好,也只有你一个人的哦。
心忌
烛火映亮了女子的面庞,快要扭曲的眉目,眼睛里燃烧的嫉妒之火比熊熊烈焰还要旺盛。
“母亲,卫子夫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下贱的歌女!凭什么可以得到万千宠爱,你看她现在那春风得意的样子!”陈阿娇语带哭腔,愤恨地绞着衣角。
“什么东西?凭什么?她现在可是个宝,就凭她怀了龙种!”刘嫖同样很气愤却是无可奈何,这么久阿娇都没个孩子,现在倒让其他女人抢了先。
“我不服,不服!呜呜~~~母亲~~~”陈阿娇扑到母亲怀里哭道,刘嫖搂着她心疼的安慰,“别哭别哭宝贝女儿,母亲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没多久宫里出了件大事——滥用私刑。而这事的主角就是陈皇后和窦太主刘嫖,她们抓了卫青去毒打,想取其性命。幸被卫青的好友公孙敖带着几个壮士强行将卫青救出,才得以活命。卫青受了重伤,修养了一段时间,却因祸得福,被刘彻封为建章监,加封侍中,侍中虽不是什么大官,却能进出禁宫,成为皇帝的亲信,那些救了卫青的壮士也得到封赏,卫子夫的家人几天便受赐千金,刘彻摆着就是替卫家撑腰。
这绝对是陈阿娇没想到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陈阿娇心神不宁的喝着茶,也许有那么一点做了坏事之后的忐忑,也许是因为弄巧成拙而不平,总之茶香一点感觉不到,喝到嘴里是苦上加苦,抬眼看了眼站在面前的人,故作镇静的问,“你来干嘛?”放下手中的杯子,冷冷道,“嘲笑我?”
韩嫣的眼里只有真诚的关心,并没有半丝嘲讽,对陈阿娇的冷嘲热讽也不在意,“我只是想劝劝你,对付卫子夫对你没好处,忍一次两次不代表刘彻会忍一辈子。”
一提到卫子夫,陈阿娇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她,反倒忘记计较韩嫣的不敬,“笑话!我会怕那女人吗?就算我对付她,她能怎么样?刘彻能怎么样?”
“不是怕,你只是担心位置不保吧?对付她只会让你失去更多,”韩嫣毫不客气的直视她,让她有些心慌。
陈阿娇被他一语中的,突然站起来摔掉手中的杯子,意识到自己反映过大又僵硬地缓慢坐下,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她有什么能耐能让我担心地位不保啊?哼,一个小歌女,除了会唱唱跳跳她会什么?”越说陈阿娇情绪越不稳定,嘤咛的抽泣声渐起,“为什么?为什么刘彻除了你不够,还要找其他的女人?你是男人,我忍了,可是卫子夫我忍不了!忍不了!”
男子不比女子,最好的年华逝去,又还剩什么,母可以凭子贵,对自己的后位威胁更大,了解这点后的陈阿娇对卫子夫的敌意更甚。
“其…其实…我连你都忍不了,那只是自我安慰,我只想让他当我丈夫,我一个人的丈夫,我有错吗?生不出孩子难道我想吗?难道我愿意吗?”
韩嫣见她如此,心下怅惘,思绪万千,可惜你爱的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皇帝,永远不可能只爱一个人,把目光停留在一个人身上。他有后宫三千,刘彻又不是一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人,在这宫里,你还期待什么永远的爱情呢?何况,刘彻与你的婚姻大多是出于政治目的…陈阿娇你真是傻啊,可是无论多傻也比我韩嫣好,至少你认定了自己想要的,就不妥协,而我想要却不敢要,更不敢想。
韩嫣静静的走过去,坐在陈阿娇身边,看到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她的手背,把心里话说出来,“我有天晚上梦到很多很多,都是小时候的事,虽然我知道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但你能相信小时候的韩嫣吗?”
陈阿娇抬眼,等待他的话。c
“不管你恨我还是恨卫子夫,都不要再做这么不理智的事了。”
陈阿娇点头,又问,“你为什么要劝我?要对我好?难道你不讨厌我?”
韩嫣莞尔一笑,“我忽然很想念小时候…”
“那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的梦想吗?你说你想当大将军,可是现在的你…你只愿意以这样的身份留在刘彻身边吗?”
心平气和的对话,两人不知道已经多久没这么说过话了,自从不再是那时任性调皮不知愁苦的小孩子,便什么都远去了似的。
青山苍苍,碧空无云,在郊外半山坡上有个练兵场,距离练兵场十几丈的地方有个高台,可以俯瞰练兵场,周围的景物也可尽收眼底。
“皇上带臣妾和阿青到这里来干什么?”卫子夫疑惑的看着练兵场内站得整齐的士兵队伍。
刘彻开心的说,“看练兵啊,顺便让朕的孩子也瞧瞧。”
“肚里的孩子会什么呀,再说…”卫子夫犹豫地看着刘彻,停顿一下才继续说,“男孩女孩也不定。”
刘彻满心期待是个儿子,但也知道这是强求不来的,看卫子夫小心翼翼的样子便安慰道,“就算是个女儿也是宝,毕竟是朕的第一个孩子呢!”卫子夫听了才放宽心。
“顺便也让卫青见识一下兵阵,免得日后他带兵不知所措。”刘彻拍了拍卫青的肩膀,谁都听得出这是要重用的意思,卫青也不例外,只是他没表现出多大的兴奋,还是挺平静,颇有点宠辱不惊的味道。
大约是到了休息时间,原本整齐的行列现在都散开各自休息去,但他们并不散乱,可见平时训练有序。卫青在黑压压一群人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指着问,“那是韩大人?”
“恩,这是韩嫣练的兵。”刘彻说着想起刚开始时,给了韩嫣这近千精骑,把他乐得天天阳光灿烂,连最厚的乌云都能穿透,但又因为练兵的事冷落自己好一阵子,挨碰一点,韩嫣就无力的说累。其中滋味,冷暖自知啊。
这时一个士兵走进韩嫣,刘彻立刻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盯着,当然这么远,根本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两人说说笑笑越靠越近。然后那士兵举起手中的箭比画一下,韩嫣点点头。只是练箭而已。刘彻松口气,但看到两人都要贴到一起去了,刚落下心中的大石头突然又提了上来,干嘛干嘛!不过是教教射箭,没必要靠那么近吧?再说你眼睛到底是看耙心还是看我的小嫣!手,手放哪呢!
阿末见刘彻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就在一旁偷笑。
“韩大人长那么漂亮,又懂练兵,骑射又好,怪不得皇上那么喜欢他。”卫子夫用一脸难怪呀的表情说,“其他人大概也很喜欢他吧。”
刘彻闻言,只当她心直口快,没有斥责她,但脸色更深沉,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阿末暗自捏把汗跟上,瞥了眼卫子夫,这话如果是无心还好,如果是有心的…阿末有种脚底冒凉气的感觉。
练完兵后,韩嫣满头大汗回宫,沐浴完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去见刘彻,只见刘彻坐在长信灯旁;手持一把长剑欣赏着;剑刃没有任何花纹;极其朴素;却能感到凛冽的寒气。
“是一把好剑!”韩嫣由衷赞美。
刘彻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把它送给卫青,你说好不好?”
“行呀!”韩嫣走过去坐在刘彻身边,更感到那把剑的寒气扑人,“就是不知道这剑适不适合他,太冷利了点,他还那么小…”说到最后韩嫣开始担心起来。
“人都会长大的。”刘彻不以为意,最后又笑着说,“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什么东西?”韩嫣的眼睛亮起来就像夜间的星辰闪烁。
刘彻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匕壳上镶着上等白玉,金银丝错边,匕刃上有着精美的花纹,做工精细。
“这个?”韩嫣接过,摸了摸匕刃,掩饰不了的失落,推开靠过来的刘彻道,“锋利是锋利,可也只是匕首,打仗时用这个,我岂不是要被捅几个窟窿?”
韩嫣的玩笑话把刘彻吓了一跳,忙搂着他说,“你不要说那么恐怖的事好不好!”紧紧地环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别想着打仗的事了,就留在我身边吧,如果你是想立功换取功名利碌,荣华富贵,我都可以给你,没必要那么辛苦。”
“你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就是舍不得呗。”
韩嫣沉默一会,低声道,“我只是想帮你。”
也想证明自己,不给韩家人丢脸,不是一个只靠色相来换取地位的人,堵住那些胡说八道人的嘴巴,刘彻你不仅不明白还认为我只是想要荣华富贵?韩嫣有丝心寒。
“不需要不需要,你留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助了。”刘彻温热的唇贴着他的后颈,韩嫣却觉得那是最冰冷的吻,最冰冷的话,不禁苦笑,你今天说不需要我帮你,说不定有天你也会说不需要我留在你身边。刘彻你常说一直,一辈子,永远,可到底有几句是对你自己说的?我能做到,那你呢?如果哪天是你将我弃之如草芥,我又能以什么身份留下来?说到底…立功不仅是我想帮你,也是帮我自己,保全我自己。
“我想建一支期门军,有直属自己的军队,由卫青统率,除了试试他的才能外,顺便可以磨练他。小嫣,把你训练的那些人都编入期门军吧。”刘彻似乎没察觉怀中人的怪异,依然自顾自说,咬了咬韩嫣的耳垂,轻声说,“练兵太辛苦,而且我也不喜欢你和那些人在一起。”刘彻承认这里面是有点自己的占有欲作祟。
“那你干脆不让我和除你之外任何人接触好了,把我养在金屋里。”
韩嫣半开玩笑半赌气的话却被刘彻认真的考虑起来,“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哦,小时候的确想过把你塞进金屋里。”轻佻的探手伸进他的衣襟,另一只手拉开衣带。
忽然殿外有宫人禀报,“皇上,卫夫人说她有些不舒服。”
“什么?”刘彻急忙起身,询问外面的宫人,“叫了太医没?”听到外面的人说叫了,才放下心。又低下身来,暧昧的对韩嫣说,“我去一趟,等下回来继续呀。”韩嫣白他一眼,“快点去吧。”
韩嫣看着刘彻匆忙消失在夜色后,颓然伏在案上,送我把烂匕首,还要收回我辛苦训练出来的人,不满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低垂在空中的月亮越来越朦胧,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睡去。
噩梦
梦里的世界没有耀眼的阳光,没有轻柔的月光,眼前不停的闪过熟悉的身影,回荡的是熟悉声音。
先是刘彻笑眯眯的说,留下来吧,和我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瞬间他的影子破碎,幻化成另一副冷漠无情的面孔,冷淡的说,朕不需要你,现在以后都不需要。服侍朕?现在的你有她们年轻漂亮吗?脸上的淡漠转为嘲讽,韩嫣转过头去,看到美女如云,团团将刘彻环绕,根本没有自己一席之地。刘彻不屑的看了韩嫣一眼,打仗吗?朕有的是将才。
韩嫣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呢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眼里满是惊慌和失落,想拉住转身决绝离开的人,却没有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