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得倒抽口气。
柳残梦趁虚而入,那鸡块早被两人咬得滚烂,祈一不小心就吞了下去。此时那鸡肉是什么味道,早已尝
不出。
鸡块已解决,柳残梦却不起身,犹自在他口内巡礼,祈可以感觉到柳残梦热切的欲望,明亮的眸子布满
血丝,呼吸急促,似要控制不住自己,好一会儿才放开他,抬起头来一笑,脸上多了层情欲翻动的血色
。
祈也脸色微白,用力喘了几口气才睁开眼。目光对上,淡淡道:「鸡肉要冷了。」
「你想吃了?」他得意一笑。
「嗯。」祈撇了撇唇,一脸的不甘愿。
柳残梦翻身而下,弯腰捡起地上的叫化鸡时,突然被祈世子压倒。祈按住他肩膀上的伤处,笑眯眯地将
他翻过来。
火光投影在地上,明灭地剪出两个唇舌相交,颈项相缠的人影。
木柴「哔剥哔剥」,光芒渐渐微了下来。
「祈兄果然是技术纯熟……」不知是否光线不足,柳残梦怎么看都很老实的笑容,竟与以往不同,带了
些诡异。
「好说。」祈翻身下来,虽觉身上伤处无一不痛,心下满意,便笑得风流,「区区知道柳兄过不得没有
美人相伴的日子,下次若有需要,尽管开口,为美人服务区区的义务。」
「我记下了。」柳残梦叹了口气,「该吃叫化鸡了吧!这次是真的冷了。」
祈干笑两声,自觉刚才占尽人家便宜,也不好再挑剔。
过了片该,洞中突然传怒吼。
「柳残梦!你烤叫化鸡居然没清内脏!」
山洞地形隐密,两人在山洞里住五六天养伤。灵芝液的效果尽数发挥,祈曾经惨重到气血反噬的内伤,
如今除了左臂真气稍滞,难以自如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那些看起来惨重的伤口,也开始长肉结疤
,只要不太过用力,基本上已不会再裂开。
柳残梦那日在隐鹤谷受的伤虽是好了,黑煞掌留下的旧伤还是老样子,勉强保持不恶化。祈给他吃了不
少解毒归元的丹丸,也没多大用处,只能暂时压住伤势。
塞外相逢后,柳残梦虎落平阳,祈世子本是想将他擒回京师的,但两人一路多番生死与共,既救过对方
,也被对方救过。虽然一开始是因为利害关系,不得不为之,到了后来,却是出自自我本意。
逃离莫絮后,他伤重昏迷,柳残梦本可以抛下他不管一个人离去,他却没有这样做。所以现在祈虽然可
以轻易再制住柳残梦,却也迟迟无法动手。祈原本便是价目任情尚侠之人,身处朝堂高处,江湖游侠之
气却始终不曾消去。柳残梦虽是朝廷大敌,他却已在暗下计划怎么被柳大少抛弃一事——当然得有个完
全合理的机会,不然回去后宝亲王那边就有的他受了。
离开山洞,辨认下方向,幸好柳残梦那日偏得不太远,走了半日后,便在山里遇到人烟。两人偷了套衣
服顺便留锭碎银,打扮得像山里的农夫。柳残梦还好,以祈的挑剔与洁癖,要他穿上这全是补丁的旧衣
,脸都黑了整整一天。
或许是灾星已过,这次的行程极为顺利。两日后,过了边防,走在城中大道时,祈世子还是一脸的如处
梦中。看周围熟悉的装扮,熟悉的语言,熟悉的店铺,熟悉的叫卖声,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个成衣铺
买衣。
天香楼是城内数一数二的青楼,当家花魁名姬声名远播,出了名的心高气傲孤芳自赏,千金难买一笑,
但一笑之下,却又倾国倾城。楼中除了花魁,还有四美七姝八仙,俱是文采风流,薄有名气的佳人。因
此,一到花灯初上,总有大票大票捧着银子排队的孝子贤孙,把个天香楼捧成不夜楼,一夜笙歌难散。
这日又是黄昏,天香楼前照例来来往往又是寻芳客上门。只是无论生客熟客,到得门前,都吃了个闭门
羹。楼上灯火通明,丝竹靡靡,隐隐可听得美人动听的脆笑声,却是怎都上不去,当下群情湧湧,虽有
龟奴再三解释说天香楼已被人包下,却无人理睬。
河梁飞鹰山庄的庄主任道更是被龟奴三番五次相阻阻得勃然大怒,喝道:「小子无礼,老子上天香楼泡
时,你小子还在娘怀里吃奶,这十几二十年的花酒了,还没见过哪天被拒在门外。老子倒要看看,哪个
自崽子敢这么大的排场,瞧老子不把他挤出卵蛋来!咄,闪开!」
任道上得快,下来得更快。旁人还来不及追随他上楼,便见他一脸怒气冲冲地下来,顺手捉住两三只想
要上楼的嫖客,一把向门外扔去,向与自己同行而来的高天义等人一挥手:「晦气晦气,走。」
雷声大雨点小绝不是这位口口声声老子的河梁大佬的行事,与他相熟的人都好奇起来,皆围过来问询。
任道被追问得烦了,皱眉吼道:「小子不会自己上去看!上面坐了个德高望重一本正经的名门公子。」
德高望重一本正经?嫖妓?
武林中,会一本正经来嫖妓的,好像也只有那一位武圣庄的柳大公子。众人识相的不由噤声,
谁也不想去体会他老人家慈悲为怀的般若手。
高天义侧目,正瞧见他们离去后,大打着官腔也上了天香楼,此时一脸灰败下楼的太守。柳大公子名气
虽响,尚不至有如此威力吧!他有趣地笑笑,问任道:「能让你这么急焉楼上不只是柳大庄主吧!」
任道瞪了他好几眼,最后悻悻然道:「还有一只姓祈的狐狸。老子不多不少,正欠他纹银二万两整……
」
祈世子?!他居然跟柳残梦在边关喝花酒……这消息可就有趣了。高天义若有所思地指了指长须,微微
笑起。
连番被人打扰,兴致却未曾稍减。天香楼的二楼佳人云集,歌管细嚥,中间一女穿着白纻制成的舞衣,
披着同质地的舞巾。翩然起舞。
祈世子与柳残梦在酒楼上各坐一端,身后转着数姝,谈笑风生。两人之间,一位身穿水色罗衣的绝色佳
人,正是天香楼的花魁名姬。名姬确是名符其实的美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却又冷若冰霜若霜凝
,任祈柳残梦两人在旁各献殷勤,也不知真是没有感觉,还是无从选择。
再往后,却有数姝围了位绯色子女,执着各般乐器奏乐相和。
「枝中水上春并归,长杨扫地桃花飞。清风吹人光照衣。光照衣,景将夕。掷黄金,留上客。」
她唱的正是清商曲辞里的三洲韻,她每唱一句,便有歌女和道:「阳春路,时有佳人度。」
妙目流转,稍歇后,又唱:
「金门玉堂临水居,一颦一笑千万余。游子去还愿莫疏,意何极。双鸳鸯,两想忆。」
众女又唱和曰:「河南弄,直能下翔凤。」
「好!」社世子抚掌大叹,「好一曲龙笛弄,好一支白纻舞。轻烟善舞,邀月能歌,七姝奏乐相和,没
想到现在还能看到失传已久的龙呤,本公子大开眼界……」
一直伴在他身畔的绿裳佳人不依道:「公子,可儿也能歌,可儿也善舞哩。」
说罢,身开一退,竟也踏节而舞,边舞边唱道:
「歌儿流唱声欲清,舞女趁节体自轻。歌舞并妙会人情,依弦度曲婉盈盈。扬蛾为奇谈怪论谁自成。」
意态闲散随意,美眸送柔波,无限风流。
声中白纻舞者轻烟闻言一笑,抛开舞巾,身若轻鸿。
「妙声屡唱轻体飞,流当染面散芳菲。俱动齐息不相违,令彼佳客儋忘归。时久玩夜明星照。」
身形旋舞,竟也是飘逸轻扬,有若洛神。
两女为祈争风,各恃才貌。祈世子含笑饮了杯酒,向旁望去,柳残梦正与身边衣不禁罗裳的女子噙噙低
语,也不知调笑了什么,罗衣女子玉面飞红,嘤咛了声,不依地捶
打着,周围坐着的七八名少女也笑得花技乱颤。
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祈点数一下自己身边的人数,眉毛不自觉地跳了下。
两人上了天香楼后,他生得俊美,又能言善语。善为戏而不为谑,一开始便有诸多美女转在他身边言笑
承欢。只是过得久了后,柳残梦那一脸温和诚实,教人见了便不得不信任的皮相,让这些在青楼里闵透
心了的女子对他抱持越来越深的好感。祈是一脸风流相,姐儿们喜欢归喜欢,不会对他抱有妄想。柳残
梦却是给她们希望,渐渐都围了过去。
事关男人尊严!祈又跳了下眉毛,不语饮酒。
感觉到祈炽烈的目光,柳残梦抬起头来,举杯身躯一笑。罗衣女子瞧瞧两人,懒懒地舒了个腰,细声清
唱:
「昆明夜月光如练,上林朝花色如霰。花朝月夜动春心,谁忍相思不相见。」
被众人围住的绯衣歌姬邀月嫣然一笑,唱和道:
「蟋蟀夜咆断人肠,夜长思君心飞扬。他人相思君相忘,锦衾瑶席为谁欢。」
这两歌一唱一和,摆明要损祈世子的薄倖。祈哭笑不得,还不确定要有什么反应,身边可儿妩媚一笑,
舞得初裾斜飞,绿云重叠。
「少年窈窕舞君前,容华艳艳将欲然。为君娇凝复迁廷,流目送笑不敢言。长袖拂面心自煎,愿君流光
及盛年。」
声中轻烟也唱和之。
「织成屏风银屈膝,朱唇玉面灯前出。相看气息望君,谁能含羞不自前。」
祈自觉大有面子,舒眉长笑道:
「朱丝玉柱罗角筵,飞促节舞少年。短歌流目未肯前,含笑一转,私~自~~」
二女垂眉,无限娇态,歌声一止,便如|乳燕投林,双双偎至祈世子身畔。
可儿仰首道:「可儿从未见过像公子这般出众的人才。若那楚王有公子的十分之一好,可儿便愿学那巫
阳神女,自荐枕席。」
「可儿可儿,你真是可人儿。」明知这是风月场中惯有的奉迎之话,祈还是听得笑逐颜开。突然又奇道
:「既然区区比那楚王好上十倍,为何你反而不自荐枕席了?」
可儿目中清光莹莹,慢慢道:「正因公子好上了十倍,可儿自惭形秽,不敢开口。」
「哈哈,女儿乡是英雄冢,这话确是不假。世世代代如果多了些像你这样的妖娆,神州何处去嫌得英雄
呢?哈哈哈哈,柳兄,你说是吧!」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也只有祈兄能活得如此风流潇洒,在下自然是自愧不如,」柳残梦饮了杯
酒,唇角慢慢弯起。
「柳兄,过谦便是虚伪了。瞧你我现在身畔美人……你这自愧不如,岂不是羞煞我辈……哎~」祈世子
说着说着便被白绿二色女子合拧了一把。
「有我姐妹陪着你,你还不满足吗?!」可儿柳眉倒竖,犹自能有火辣辣的风情。
「原来你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种人。」轻烟敛眉低叹,意态萧索,目光忍不住转向柳残梦。
她那敛眉轻悉的神色看得祈心中一动,想洗心庵里赌钱尘不知是不是也是这般神色。一念至此,恨不得
指天地起誓,好博得白衣女子解眉一笑。
「轻烟轻烟,我该拿你怎么办?」
无烟无烟,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七回 阳关三又叠
这边是你侬我侬低语谈笑,那边亦是有问有答眉舞春意。青楼姑娘原是敏感,名姬姑娘瞧着祈世子那般
神色,突然向被众女包围的柳残梦道:「祈公子似乎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柳残梦脸垮下来:「名姬姑娘冰雪聪明,难道看不出在下也是别有怀抱?」
名姬看了柳残梦一眼:「柳公子春风得意,恕名姬看不出来。」
祈世子在莺莺燕燕尾服中听到病人的关怀,心下大悦,终于有人看出姓柳残梦的小子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若能将名姬姑娘争到自己身边来,岂不是立时就能将柳残梦刷下面子。当下故作没听到,嘴上陪着轻
烟谈笑,脸上却慢慢转出若有所思,强颜欢笑的落寞之色。
可儿与轻烟察觉出祈世子的心不在焉,正待撒娇撒嗲揪回他的注意力,名姬美目流转,婉转吐声。
「两位公子来得久了,名姬未曾好好招待,不如抚琴一曲,以助谈兴如何?」
祈世子一脸惊讶地抬起头,眼中闪动着寂静却又感动的光芒,以及一丝掩饰不好的惊艳之色。在名姬身
上打了个转,全无对着轻烟可儿时的轻薄之态,受宠若惊般,呐呐道:「有劳名姬姑娘……」
名姬微微一笑,转头示意侍女搬过琴来,挑动三两弦。
「渭城朝寸,一瞬裹轻尘。更洒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缕柳色新;更洒遍客舍青青,千缕柳色新。体
烦恼!
劝君更进一杯酒,只恐西出阳关,旧游如梦,眼前无故人!只恐西出阳关,眼前无故人……」
温暖尽阳关泪未休,短短三叠堆徹了古今的离愁,而由名姬唱出来,沙婉轻柔,如慕如诉,高回低旋处
,端端亦到好处,就这般直直地唱入了人心最柔软的别愁之处。而琴声虽非标准的大石调,但与这歌混
在一起,却是恁地天籁,纵有错处也是应该的,若错了这个音节,就衬不出那歌声的妙境。
祈世子听得心下百转千回,一曲未终,拼命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