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似乎在等待什么。
“众位,还在等什么呢?是在等你们城内的接应?还是在等青盟军的第二次北上?”明流冷哼出声,“告诉你们,我早就在厉江北岸布下了两万大军的防线,等待的就是青盟军的愚蠢北上,要是舍不得你们视若珍宝的青盟,你们最好祈祷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最好没有给他们留下北上的命令,否则,北岸的两百门大炮,不是看着玩的!哈哈哈哈……”
明流的一番话反倒安了一些大家的心,忧虑之色稍稍退去。
“你们在东阴城内的的所有联络站都已经在烟花开始之前被我的兵监控破坏了,无论谁,只要经过那些个可疑地点的,都将被关押,直至你们的事了结,你们就别再指望他们能联络呼应,并且还来救你们了!”明流是狂傲的,乾坤已定的把握让他将他所安排的革命党人末日清楚地告诉他们,欣赏垂死挣扎,也是一个很让他愉悦的节目,尤其是在这种大好的节日中。
薛天纵仍旧在遥望着什么,远处寂静,没有生气。
明流已经带着他的忠犬们步下高台,准备欣赏他们炮制的棋局终尾,他,不急着杀他们,却急着控制他们。
就在两派人僵持得薛天纵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并且数了四十七下的时候,一丝隐约的号声从天际传来,仿若飘渺的仙乐,渐渐清晰……
传捷号!传捷号!这是青盟军西征的传捷号!西征大捷了!西征大捷了!
薛天纵的喜悦从心底涌上来,脸上却依然是那般风淡云轻的微笑,一如刚刚明流的威胁时的笑,也一如一夜宴会中的笑。
传捷号声还没有完全止歇的时候,平寇号又响起,顿时,东阴城里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号手,一起吹起了平寇号,声音尖锐而充满杀气。
对青盟略偶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青盟人的号声,却不知道到底这代表了什么含义。
明流脸色大变,突起的变异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哪里来的这么多青盟号手?难道是青盟军入城了?青盟军虽然人数不多,可战斗力却是尚国第一,每一个都是有头脑有体魄的战将……自己的军队在厉江北岸以逸待劳,两百门大炮难道也不敌这些没有什么重武器的血肉之躯?
不可能,如果有过交战,不可能在东阴城内听不到一点点炮声……难道他们又像上次北伐似的,千里奔袭,绕过防线潜入城中?……不可能,沿江东西数百里可渡滩头都有监视哨……
明流脸上闪烁过无数种表情,眼睛圆瞪,怒气已极:“把他们都给我押解进去……”
“轰——”一声惊天巨响将明流还没有说完的话打断、淹没,高台周围泥尘四起,烟土滚滚,明流只有干瞪着眼,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烟尘散尽之后,刚刚还伫立在那里的高台已经不见踪影,不,不是无迹可寻,高台的木构架都已经散落在地面一个巨大无比的大坑上,坑内幽深漆黑,不知道通向哪里……
关键的关键,是革命党人居然已经不见踪影,一个也不见了!持枪押解的警卫甚至都一个不少地躺在那里——虽然是死的,革命党人却不见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明流党人不禁胆寒:怎样的一个迷局,直到结果揭晓前,都一直是自己占尽上风,为何结果会忽然来了这么一个大逆转?
借着“土遁”而走的革命党人很快催发了反攻总统府的战役,祸患不除,终究是祸患!
“想不到,我们也有当鼹鼠的一天!”安排完进攻事宜的薛天纵不忘调侃一下自己,对于这样的解救方案,连他也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终究是我们赢了!只要是公国安然,不要说钻地道,哪怕是钻明流的裤裆,我也是肯干的!”宗政呈拍拍身上的灰土,轻飘飘地说,惊得四座哑然。
程国重终于对这个少年得志却没有什么明显功绩的“校长”,产生了别样的敬佩,从来不露锋芒的宗政呈,确实有他得到国父盛颂之另眼相看的才具。
“哦,呵呵,”宗政呈看见大家都有些呆楞在那里,醒悟自己在大劫过后有些没有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赶紧打破冷场,“不过,明流显然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呀,刚才的场面,估计他是想把我们吓趴下的,只是现在吓的尿裤子的人,是他自己罢了……”
想象明流现在的处境,大家自然会心地笑。
明流永远也想不到,他的末日葬送在薛天纵抬手射鸟的那十枪里,那个暗含了命令的十声枪响,是个简化了的集合命令,又清晰地透露了所在的具体方位。
如果没有这十声枪,明流虽然输了这个迷局,却可以不输掉自己,城内的兵力足够他逃生,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革命党人不会给他这个如果。
第三十二章 三山整编
尽管革命党人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明流这个前总统,他的死却来的毫无征兆,明流在他装满珠宝美玉的总统府中被围困了七天之后,用那把名贵的手枪结束了自己多行不义的人生。
明流的死将宗政呈的声望推向了最高点——如日中天,青盟军的又一次征伐成功,令革命的理念和信仰更深刻地植入了尚国民众的心。
一夜奔袭一百七十里,以一千多人破八万人的主力部队,创造了尚国战争史上的神话,实在是革命党人的强心针。
接任大总统,对于宗政呈来说,理所当然,也再无可推脱。
两南战场,哀鸿遍野,历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宗政呈的政治声望,薛天纵的军事声望……都建立在这一片已经变成红土的两省交界之处。
叶非云欲哭无泪,林亚之前的鬼门关游走早就让他的神经开始麻木,以至于现在抱着苏也的身体,也已经无话可说,无泪可流,作为军人,生死离别,太正常,太不足道!
“非云,我是东阴大学苏镇尚教授的独子,你要替我报去死讯……”苏也在切入两南军中军的时候,被小山炮的一块巨大弹片击中了腹部,其实不是一个致命伤,可一夜的激战,没有人注意到黑暗中晕死在一边的苏也,没有及时的救治……
叶非云也是在天微明集合时,才发现这个时时会寻找他踪影的战友不见了,战场打扫了两天之后,苏也才被发现在一堆死尸中,伤口已经感染、化脓……
当卫生员、医生都摇头的时候,叶非云已经无力再表述什么,只能抱住苏也,听回光返照的苏也安排后事。
“我们家族很庞大,历代都是书香门第,我父亲经常被一些军阀要挟,让他出仕,去做一些领袖清流的事……”苏也说话竟然没有怎么断续,军人的刚毅,让他在强痛下,述说的清楚异常,“我从军就是为了让他有一个军方的后盾,可以不受那些军阀的威胁……如今我……”
苏也终于停顿:“你一定奇怪以前来找我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有的是军阀的代言人,有的是我父亲的弟子……我有一个小我四岁的妹妹,非云,我把她托付给你……你能帮我将苏家扶住,成为公国的清流吗?不要让他们受到军阀们的威胁……”
苏也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圆,就这样直楞楞地看着叶非云的脸……
“你……别多想,会好的……”再也无法忍受,叶非云的声音都变了,变得低涩哽咽。
“答应我,好吗……”
……
“非云……”苏也伸出了手,颤抖而无力,缓慢地用尽所有力气去抓叶非云的手。
“好!你安心养……”叶非云的话该没有说完,苏也就腾地一下松了气。
就这样
走了……
叶非云明白苏也的意思,是让他娶了他的妹妹,用他青盟军人的身份替苏家挡掉一些来自军方的骚扰。
拿着苏也最后塞进他手里的一块玉环,叶非云在夕阳中无限沉默,将背影留在了这个伤心的地方。
流寇总是需要去荡平,击溃两南军的主力部队之后,青盟军会同各路革命军一起追击兵败如山倒的明流党。
无数次的战火,无数次的肉搏……叶非云时常感到自己的幸运,当初跟着自己出秀山村的十八个弟兄,只剩下赵良、和尚、赵明三个了,连苏也这个老兵都已经离开人世……而自己……
叶非云的忧郁表现在他对敌肉搏时的狂野上,表现在他不时运笔疾书时散落四处的狂草上……
荡平明流之后的尚国人着实安静了好久。
五个月。
五个月没有大的战事。
对于这个动荡的乱世,这简直就是一种奢侈,东氏国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居然也没有什么异动,让叶非云等这一批青盟三期学员得以安静、顺利地毕业。
“我们的军队,编制混乱,指挥调度均存在很多漏洞……”正式接任了大总统一职的宗政呈依然出现在青盟三期学员的毕业典礼上。
宗政呈的计划就是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军队整编,将所有党派的军队都进行统一编制,分由各党派管理,统归公国属下,并由公国政府协调统一作战。
青盟军校三期学员正式毕业后,所有学员都被打散,安插到兴农、民主两大党派的军队中,安插原则就是哪里来哪里去,一般学员都做排级军官,有军功在身的拔擢一级使用。
公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军队整编在三山省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之所以把整编行动放在了三山省,充分说明了宗政呈对军阀的不信任,目睹了成一民、刘正泓和明流的先后背叛,宗政呈显得有些多疑。
以往各自为政的各路军马都响应了宗政呈的计划,集合在三山省,编制混乱的状况,终于在受过外国现代军事正规学习的宗政呈的强力手腕下,得到了终止。
一个师的兵力,从以前两三千至两三万不等的样子回归了正常,令人啼笑皆非的杂牌编制,终于得到了正规。
宗政呈甚至把一部分青盟人安插到各个派系的军队中,当然,是以帮助各路人马正规化军队的名义,毕竟,受过正式军事训练、学习的高级人才是任何一个派系都极其缺乏的。
叶非云由于北伐、西征的卓着战功,被以连级参谋的身份编入了军阀郑中翔的部队,虽然是杂牌军,却是青盟三期学员里军衔最高的。
三山整编,距离叶非云和林亚上一次见面,已经有将近两年了,在战地医院,叶非云虽然见过林亚,可那个模样……实在没有多一点点的样貌可供人回忆。
林亚对于叶非云显然有了几分说不出来的热情和赞赏。
一别两年,林亚还在连长任上蹭蹬,叶非云却已经升到了连参谋,比林亚只低了半级,甚至连个子也已经蹿到了一米八,林亚担心的是晚上到底谁蹲马步。
虽然西征后的半年内,林亚一直在拼命攒着袖章,可他没有把握能多过参加了西征的叶非云。
结果是令林亚开心的,叶非云以两个袖章的微小差别,在三山整编的那个各路大军驻扎的地方,老老实实地蹲马步。
许久不见的林亚依然是那么的意气风发,脸上的神采依旧那般飞扬,连他微跛的右腿也被这些神采掩盖得不那么明显。
叶非云在营帐中蹲着马步,不时拿眼瞧一瞧林亚来回得意踱步时右腿的样子,看得林亚有些毛躁。
“你是不是因为老子的腿受过伤,所以才故意输给我的?”谁说军人的心是粗糙的?军人有着任何人都无可企及的敏锐。
“林亚,你怎么这般女人心胸?我怎么会因为这个而让你轻易赢我?”叶非云笑得灿烂,自从苏也死后,他再也没笑过。
“那倒也是……”林亚恶狠狠地瞪了叶非云一眼,表示了对于“女人心胸”的愤怒后喃喃。
相聚总是短暂,三山整编只用了十天,各路军马就各奔东西去了,叶非云在蹲了一夜马步,强忍住再次发作的西征时留下的腰伤,送别了林亚。
一切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