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白雾城,传说中的狐狸城镇,商旅休憩、道士收妖、军队讨伐入城后皆有去无回。
传言的可怕,裴鹤谦却不当回事。对客栈老板顾言雪的一见钟情,裴鹤谦不在乎所谓的人妖殊途、有违常伦,只一心一意的对他好……
备受裴鹤谦宠爱却又憎恨人类的顾言雪,在爱与恨之中犹疑不定;此时,拥有仙家血脉的裴鹤谦,天眼即将开启,这对早已染满血腥的顾言雪来说,是福还是祸?
【第一章】
深秋的早晨,仙霞岭内群山寂寂,白雾缭绕,蜿蜒的盘山路上,一支马队缓慢地行进着。隔天夜里才下过阵雨,山道滑得跟泼过油似的,车夫们唯恐马匹失足跌下崖去,都下了地,小心翼翼地牵着马走。
当先那驾马车由一个老者牵着,车上坐了个清眉朗目的少年,一边看着山景,一边握了把花生,一颗一颗往嘴里扔。
这少年名叫裴鹤谦,一十九岁,杭州人氏,家里开着间百年药号葆春堂,牵马的是他家的老仆裴忠,马队运送的正是他们从云贵采办来的药材。
「忠叔,」裴鹤谦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山下问:「那是什么?」
裴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晨雾已经散开,山脚下露出一条笔直的青石大道来。
「这是去杭州的路吧?」裴鹤谦跳下车,一扬手阻住了车队:「眼下就是阳关大道,我们干嘛要翻山呢?不单凶险,绕来绕去的,也费时间。」
「二少爷,你说得不错。这江浦驿道原是经仙霞往杭州的一条官道。」裴忠叹了口气:「只是,眼下这条路可走不得了。」
车夫也帮着裴忠说话:「二少爷,您头一次出门,所以不知道。走江浦驿道的话,会经过白雾城的,那镇子闹鬼,这十几年间,只有进去的人,却没一个出得来呢!」
「就是啊,别说客商了,就连去驱魔的道士也不见回来的。」另一个车夫咂巴着嘴道:「早些年官府也发过兵,可这白雾城像是会吃人似的,去多少军队就吞掉多少,侥幸逃回来的兵丁也都疯了。现在连官府都怕了,张榜明令,让商旅避着白雾城走。」
裴鹤谦年轻气盛,不信这些,扬了眉道:「光天化日的,哪来的鬼?」
裴忠轻声咳嗽:「二少爷,我们不过是过路的。出门在外,谨慎些总没错,不过是多走一天半的路途,犯不着去涉身家性命之险。」
见众人坚持,裴鹤谦也不好再说什么,回到车上,嘟着嘴看风景。
车夫们一路无聊,讲起白雾城的传言,说什么白雾城遍地枯骨,连井水都是红的,又说那里有一汪碧潭,潭中有个美人,雪颜冰肌、勾魂夺魄,春宵一度便取人性命。
裴鹤谦听了只觉得好笑,白雾城真要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这些话又是哪里来的呢?可见都是些胡说了。
午后,一行人马翻过了山梁,车夫见裴鹤谦闷闷的,便拿鞭子指了崖下:「看!那就是白雾城。」
裴鹤谦凝神细看,青青的山谷间伏着一座市镇,江浦驿道穿镇而过,镇子中民居多是青砖黛瓦,衬着些楚楚的烟树,远远看去一派宁静祥和,竟有几分画意。
「真不像个闹鬼的地方。」
裴鹤谦话音刚落,前头响起声凄厉的哭喊:「救命!」
众人一惊,抬眼看去,路中跪着个青衫的僮儿,一路膝行过来,攀住裴鹤谦的车辕便哭开了:「各位大爷,救救我家公子吧!求求你们了……」
裴鹤谦扶起僮儿:「你家公子在哪儿?」
僮儿一手攥紧了裴鹤谦的袖子,一手指了路边的灌木丛道:「就在那里,快跟我来。」
裴鹤谦救人心切,跟着僮儿就走。裴忠到底谨慎,紧赶两步,拦在二人跟前:「小哥,到底出什么事了?」边问话,边细细打量那孩子。
这僮儿不过十三、四岁年纪,满面是泪,衣摆上沾满了泥污,模样虽然狼狈,长得却极是周正,齿白唇红,一双眸子又清又亮,不像是小户人家的粗使奴才。
僮儿抹一把泪:「我跟少爷上山来赏秋景,不料遇着伙强人,抢了东西不算,还把我家少爷刺伤了,他昏过去了,淌了好多血……」
裴鹤谦自幼习医,把人命看得天大,听说有人受伤,推了僮儿便走:「快带我去!」
裴忠不好再说什么,一使眼色,从人们立时分了两拨,一半看着车马,另一半跟上裴鹤谦,将他团团护住。
众人拨开灌木,没走多远,便见满地的枯叶间伏着个白衣人,乌发披散,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僮儿哭着扶起了那人,裴鹤谦凑上去一看,这才发现,伤者腰间一片猩红,赫然插着一柄短刀。
裴鹤谦吩咐从人取了绷带、银针过来,撕开那人的衣裳,先以银针刺|穴,止住了血,又小心翼翼地拔出短刀,用绷带裹好了伤处。
「公子,您是大夫吧?」僮儿望着裴鹤谦。
裴鹤谦笑着颔首,从怀里取出个瓷瓶来,倾了颗小小的丹丸在掌心。
僮儿晓得他是要喂药,忙帮伤者挽起青丝,露出脸来。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裴鹤谦把药送过来,僮儿心中疑惑,抬头一看,却见裴鹤谦直愣愣地瞪着自家少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僮儿轻咳了一声:「公子。」
裴鹤谦这才如梦初醒,捏住那公子的下颔,把丹药送进了他口中。药喂好了,却忘了放手,僮儿又是一阵猛咳,裴鹤谦才松开那人的下颔。
裴鹤谦挪开了眼,心口却还是突突直跳,不由叹道:「唐诗有云『有妇颜如雪』,我只当是诗人杜撰,今日才知这世上真有人雪为肌骨、冰为魂魄,居然还是个男子。失态了,见笑。」
「救命之恩,重于泰山,恩公不必如此。」僮儿说着,吐了吐舌头:「再者,世人初见我家少爷,多是这个模样。」
裴鹤谦笑了:「敢问你家公子高姓大名?」
「少爷姓顾,名言雪。」
裴鹤谦点头:「真是『颜如雪』了?」
当下两边互通了名讳,这僮儿的名字也别致,叫做未央。
裴鹤谦一边与僮儿寒暄,一边捡起那柄沾血的短剑来,递了过去:「这是你家公子的剑吧?」
未央眸光一闪:「裴公子神通,你怎么知道的?」
裴鹤谦笑道:「这短剑盘金丝、镶美玉,锋利不足,雅致有余,怎么看都不是山贼的,该是你家公子拿来防身的吧,可惜反被山贼用了。」
未央接过剑来,点了点头。
一旁的裴忠插上话来:「我看你俩轻装薄履,怕是住得不远吧?」
未央颔首:「是,我们就住在山下的白雾城。」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众人寒毛直竖,未央却似全无所觉,望着裴鹤谦道:「我一个人背不动少爷,还请裴公子送佛送到西,帮忙将少爷送回去吧。」
裴鹤谦点点头,「好」字还未出口,就被裴忠拉到了一旁,老头紧攒白眉,低低劝道:「二少爷,白雾城是何等地方,还是不去的好。」
「不过是些传言,何必当真。这青天白日的,还会跑出什么妖怪不成?你看他俩,衣服有缝、地下有影,总不是鬼魅吧。」
裴鹤谦说着一笑:「医者仁心,我们就送他们一程。」
裴忠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两人正说着话,未央已凑了过来,轻咳一下:「老人家是不是听说白雾城闹鬼?唉,也不知哪来的流言。我家主人在镇上开有客栈,经营三十余载,甭说是鬼,便是鬼影也没见过一个呢。」
那孩子边说话,边拿双清亮亮的眸子看着二人,一派坦荡,倒叫裴忠脸热。
「这样吧,」裴鹤谦略一沉吟:「我套辆车送他们下山,你带着人马继续赶路,我随后就到。」
裴忠摇头:「草药、车马都是小事,我担心的是您的安危。」见裴鹤谦一脸的不屑,裴忠长叹一声:「也罢,一起去吧,多少有个照应。」
众人听说要去白雾城,多有难色,裴忠竭力斡旋,说是到了地方放下人便走,车夫们这才不情不愿地套上了马,及至裴鹤谦抱了昏迷的顾言雪过来,众人见了那人的容色,惊艳之余,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裴鹤谦将顾言雪、未央安顿到车中,翻身上马,长鞭一甩,率了车队,在未央的指点下,择小道下山,直奔白雾城而去。
此时太阳已挪到了西天,风过竹梢,暮色里漫山的翠竹绵绵起伏、青金跳荡,真似碧海一般。裴鹤谦的心里说不出的快意,只觉得山道也变得坦荡起来。
行不多时,车队已到岭下,踏着青青石板路,沿江浦驿道再行了半里,一座市镇赫然在望,众人进了城门,但见路旁榆槐成行,商铺林立,家家户户,青墙乌瓦,人声盈盈。
未央攀住裴鹤谦的肩膀,噘了嘴道:「此地便是白雾城,哪里闹鬼了?」说着,朝身旁的裴忠瞥了一眼。
老头也不说话,点起旱烟,默默地吞云吐雾。
裴鹤谦见状,笑着打圆场:「哎,这镇上怎么连条狗都不见?」
未央愣了愣,冲着裴鹤谦一吐舌头:「养那东西干嘛?这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用不着防人。」
众人初进镇中,莫不自危,到了此时,见四下一派和乐,也都放松了下来,纷纷唾骂流言害人:「早知这样,我们何苦翻山,走驿道多好?」
说话间,便到了一家客栈门口,未央指着偌大的店招笑道:「就是这里了。」
裴鹤谦勒住了马,举目看去,眼前一栋三层的木楼,朱墙乌瓦,甚是坚固,门前悬块匾额,黑漆底面,上书四个金色的大字「白雾客栈」。
未央跃下马车,奔进了店堂,不多时,一个胖掌柜领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赶了出来,迎着裴鹤谦的马首便跪了下去:「多谢恩公搭救我家少爷。」
宾主见过礼,伙计们抬了顾言雪进屋,王掌柜将裴鹤谦他们请进店去,奉上香茶,攥住了裴鹤谦的手,连哭带谢:「救命之恩,何以为报?恩公若不急着赶路,恳请盘桓几日,我也好替少爷略尽地主之谊。」
裴鹤谦记挂着顾言雪的伤势,倒也有心等他醒了,见个面再走,可他还没开口,裴忠已挡在了前头:「大少爷在家等着呢,二少爷,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裴鹤谦眉头一皱,强压下一口气:「不叨扰了,他日重游,再来拜望。」
「恩公既是这么说,我也不便强留,」王掌柜望了望窗外:「只是天色不早了,今晚还请在小店歇息,我当置办酒席,以款恩人。」
裴鹤谦刚要点头,裴忠把手一拱:「多谢店家美意,可杭州的店里等着这些药救命呢,我等还须星夜兼程。」
裴鹤谦被他抢了话去,心里憋闷,当着外人又不好发作,只得僵着个脸,勉强跟王掌柜道过了别,袖子一甩,气鼓鼓地往外便走。
不单裴鹤谦生气,车夫们也颇有怨言,眼看白雾城并无古怪,这些人便将往日的听闻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盼着今夜饮美酒、品佳肴,再添一宿甜梦,哪知还要赶路,登时都泄了气,慢慢腾腾套了车,千不情万不愿地挨出了客栈。
谁想人不留客天留客,才到了门前,外头竟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众人更走不动了,窝在廊下,不肯出门,裴忠好说歹说,这些人连脚都不肯抬,裴忠只得找裴鹤谦说话。
可裴鹤谦正在气头上,哪会去劝别人?鼓了个嘴,带头往檐下一蹲。裴忠知道他小孩子脾气上来了,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得叹息。
眼见着那雨越下越大,街上白茫茫一片,天又渐渐暗了,这下可真走不成。王掌柜跟未央都出来劝说,裴鹤谦得了个台阶,顺水推舟,回到店中,众人心中欢喜,一个个喜笑颜开,唯独裴忠蹙着两道霜眉,不言不语。
当晚王掌柜果然设下夜宴,好酒好菜摆了一桌,款待众人。
裴鹤谦本是个好饮的,原想放开了喝的,却有个裴忠时时守在身旁,左一句「切莫贪杯」,右一句「酒多伤身」,直烦得裴鹤谦把个杯子一推,菜都不肯吃了。
这桌酒本是为裴鹤谦开的,他一生气,众人都有些无趣,一餐饭越吃越惨淡,过不多时,便草草收了席。
众人回房睡觉,未央帮着伙计们收拾过桌子,拈着根蜡烛上了二楼,沿着长廊一直走到底,在扇朱漆门前停住了步子,轻扣门扉:「是我,未央。」
里面有人漫应了一声,未央推门而入,未语先笑:「少爷出马,果然是手到擒来。这下,孩儿们可都有肉吃了。」
这话说下去,却没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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