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想道:“倘若能握住她的纤手并肩御风飞行,该有多好啊!”即便在少年春梦之中,也不敢对她有任何不恭。
今日阴差阳错,莫名其妙地掉入她的怀中,稀里糊涂之下,险些便酿成大错。缠绵之际,心中固然兴奋惊喜,更多的却是羞惭自责。然而他毕竟是血肉之躯,正值年少,这般赤裸交缠,肌肤相亲,怀中佳人又是梦中仙子,难免情欲焚身。虽然强忍诱惑,不敢有过分之举,但对这一向敬如神明的姑射仙子,也不免有了从未有过的遐思绮想。
此时与她困守冰窟绝境,咫尺天地,生死难料,这欲望更加炽热如沸,何况姑射仙子身中春毒,无计可施,不交合则死;这更加成了绝大诱惑,以及他自我安慰,鼓舞勇气的借口。但姑射仙子终究远非其他女子,一想到当年月夜,她低首垂眉,月下吹箫的飘飘若仙之态,看到她鲜红如梅的守宫砂,拓拔野登觉自己龌龊不堪,竟要玷污如此圣洁之物。终于不敢上前。
不知过了多久,巨兽骨架燃烧的火焰渐转暗淡,冰窟之中重归阴暗寒冷。冰壁映照着幽暗的火光,忽明忽暗地跳跃着,仿佛拓拔野此刻的心情。
姑射仙子软绵绵地斜躺着,娇媚慵懒,如春睡海棠。胸脯急剧起伏,双眼直勾勾地瞟着拓拔野,呼吸声磁沙浊重。拓拔野心弛神荡,转身抱头,苦恼已极,恨不能纵声大吼。从怀中乾坤袋里掏出那对冰冻的比翼鸟,苦笑道:“鸟兄鸟嫂,是你们将我引到那山洞中的,你们倒是说说,该如何是好?”
心念一动,低声道:“鸟儿啊鸟儿,倘若你们当真是上天派来的姻缘鸟,就再给我指点迷津吧!”默念法诀,将它们身上寒冰陡然融化,放到地上。暗暗忖道:“若是果真要我与仙女姐姐合体,方能解救她的春毒,便往她那儿跳去。否则便指点一处,让我全力凿穿洞壁。”
比翼鸟僵冻已久,一时不能动弹,微微颤动,几将摔倒。过了片刻,方才簌簌震动翅膀,两脚勾缠着原地蹦跳起来。
拓拔野凝神屏息,心中砰砰直跳。比翼鸟扭颈四顾,蛮蛮脆叫着,相互对啄,始终没有移动。拓拔野心下焦急,苦笑着喃喃道:“鸟兄,你好歹走上一走呀!”比翼鸟似是听懂了他的言语,突然欢鸣着朝甬洞黑暗的一侧蹦蹦跳跳而去。
拓拔野“啊”地一声,心突地下沉,颇为意外。忽然间酸苦咸涩,百味交杂,竟觉得说不出的沮丧和失望,但隐隐之中,又有一些如释重负的轻松。
正迷茫怅惘,蓦地心中一紧,只见那两只比翼鸟伫足观望,探头探脑一阵,竟然转身朝着姑射仙子大步跳去,欢鸣不已。拓拔野心中狂跳,倏然起身,紧张观望。
比翼鸟奔了一半,又蓦地停顿下来,仿佛故意逗弄拓拔野一般,蛮蛮直叫,却不再移动分毫。
拓拔野心中剧烈忐忑,脑中也是一片混沌,不知究竟该盼望比翼鸟奔往姑射仙子身旁呢,还是企盼它们尽快回身转向。
但见比翼鸟相互嬉闹片刻,突然又蹦跳着朝姑射仙子奔去,这次毫无停顿,转眼便到了姑射仙子腿弯之间。
拓拔野全身一震,呼吸登时停顿,又惊又喜,呆呆地凝视姑射仙子,心中不住地道:“原来……这果真是上天的旨意吗?”姑射仙子眼波横流!清丽的脸上酡红如醉,满是迷乱燥热的神情,湿润饱满的娇艳红唇,宛如鲜花在风中簌簌颤动。突然,那柔嫩的花唇突然迸裂开来,几道血丝蓦地渗出,瞬间滑过下颔,接连不断地滴下。
拓拔野大吃一惊,猛地冲上前去,手指抚在她的唇瓣,默念法诀,将伤口刹那愈合。念力及处,发觉她体内的邪气汹汹狂肆,潜伏于奇经八脉中的浩浩真气也如惊涛骇浪般在经络内胡乱奔走,热血奔沸,在诸多血脉脆弱处迅猛冲击,将欲喷薄。
拓拔野大骇,突然明白:“是了,她经脉被封,但体内春毒邪气却不受所控,反倒将沉淀的真气撩拨得四处乱撞,再不解开经脉,只怕立时便要爆血身亡!”他修行潮汐流久矣,知道经脉犹如河道,倘若河床封堵,又遇暴洪,则必定水灾泛滥。当下再不迟疑,迅速解开她周身经脉。掌舞如飞,真气滔滔,将姑射仙子体内真气分流疏散。
那邪气受他所激,犹如火上浇油,轰然倒卷,声势更猛。
姑射仙子低吟一声,双腿勾缠,素手拖曳,将他猛地拉入怀中。拓拔野吃了一惊,想要抽身离开,但她勾缠甚紧,挣脱不得。伸手推揉,触手及处,皆是滚烫滑腻的肌肤。心跳如狂,想要移开手掌,但那凝脂软玉却仿佛有巨大的魔力,将他手掌紧紧吸住,不能移开分毫。
姑射仙子轻声呻吟,眼波融化,低低地颤声道:“抱我,抱紧我……”那柔媚沙哑的声音仿佛魔咒一般,惊天动地,无法抗拒。拓拔野脑中嗡然一响,热血齐齐涌至头顶,大叫一声,千种顾虑、万般忌惮刹那间尽数抛到九霄云外,双臂猛地紧箍,仿佛要将她的纤弱腰肢生生折断。
姑射仙子簌簌发抖,手臂勾绕他的脖颈,发出温柔甜蜜的叹息,仿佛满足,又仿佛在更强烈地索需。那柔软的指掌顺着拓拔野的背脊一路下滑,指尖蓦地在他的后背划过几道血痕,那狂躁的疼痛的甜蜜,瞬间将拓拔野酝酿已久的熊熊欲火激燃到崩爆的境地……
第四章寒荒暗夜
黑云离散,群鸟惊飞。
太阳乌欢鸣振翅,宛如七团烈火,从漫天乌云与飞兽之中破舞而出。蚩尤浑身鲜血,手中苗刀碧血斑斑,怀抱昏迷的纤纤,仿佛从地狱归来的天神。睁目怒吼,如惊雷霹雳,周围众飞兽无不惊惶辟易。
众人既惊且奇,先前见他尾追血蝙蝠而去,心中都笃定凶多吉少,不料他竟能从那妖兽爪中将纤纤救回,俱大出意料之外。四下探望,并不见血蝙蝠踪影,难道竟被这少年所杀了吗?心中更是大为震动。
两只太阳乌嗷嗷怪叫,如炎风炙浪,率先冲入英招、江疑周侧的鸟兽群中,巨翼横拍,将众鸟兽顷刻驱散。梼杌大怒,狂吼高跃,猛扑太阳乌。红影扑煽,银光跳动,转瞬间杀到一处。那梼杌极是凶狂,以两只太阳乌竟亦不能将其奈何。众太阳乌嗷嗷乱叫,扑将下来,一齐围攻,方才将它硬生生迫退。
蚩尤大吼声中,御鸟电冲,直扑梼杌。苗刀碧光电舞,猛劈妖兽头颅。妖兽被众太阳乌所困,发力不得,大怒之下甩头咆哮,巨头倏地急剧膨胀,周身白毛蓬然怒绽。红舌跳跃,一道圆形白光迸爆怒舞,激撞在苗刀青光上。
轰然巨响,白光波碎裂散,碧绿色的刀芒以雷霆之势继缤怒斩而下!
梼杌惊吼声中,巨尾悍然横扫,银光如电,又是一声爆响,强光耀眼。
狂风怒舞,一串血珠悠然飞洒,半截银毛断尾飘摇抛落。太阳乌怪叫震飞,冲天盘旋。
那梼杌昂首立身,发出一声凄恻狂怒的悲吼,急速奔跃,突然高高跃出山崖,在苍茫迷雾之中划过一道淡淡的弧线,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声悲吼回音犹在,于群山之间袅袅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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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瞧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寒荒七兽中如此凶狂的梼杌竟被这凶神恶煞似的少年一刀斩断巨尾,逼得跃入山壑崖底!半晌,殿中众人才爆发出雷鸣似的欢呼声。只有那女丑面罩寒霜,冷艳的双眼中又是愤怒又是恐惧。
其实以蚩尤之力,决计不能将梼杌一刀杀伤逼退,只是那妖兽与江疑、英招两大仙级高手激战良久,业已损耗极大,又被太阳乌逼迫纠缠,不能尽发凶威,仓促间被蚩尤全力怒斩,登时败退。
滚滚黑云如海浪奔涌,琴声更急,渐转凄厉高亢,节节辗转,高攀而上。空中万兽随着那琴声层叠交错,如同巨涛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在空中形成滚滚攀升的黑色浪头。琴声折转到至高处,突然急促崩散,滔滔而下。万兽轰然崩塌,汹汹俯冲,排山倒海直扑而下。
蚩尤纵声呼啸,御鸟拎起江疑与英招,闪电似地冲入大殿之中。倪长老吁了一口长气,叫道:“关门!”众人轰然领命,将厚重的青铜殿门迅速关闭。
大门方甫闭拢,“咄咄”暴响,无数飞兽发狂似的撞击而来,前仆后继,似要将青铜门撞破方才罢休。殿顶、四壁亦“笃笃”激响,密集嘈杂!令人心烦意乱。众卫士剑拔弩张,死守四壁窗口。万千飞兽怪叫怒吼,汹涌挤入,登时被恭候已久的箭雨戈林纷纷击杀,片刻间,窗口内外便堆积了厚厚的尸体。
如此对峙了一阵,众飞兽那风狂雨骤的攻势才逐渐减退下来,但依旧黑压压地盘旋在南峰上空,随着琴声节奏,时而发动猛烈攻击。殿中众卫士始终凝神戒备,不敢有丝毫大意。
蚩尤充耳不闻,盘膝坐在殿中为纤纤疏导真气。众太阳乌在他身侧昂首睥睨,煽动巨翅,交错阔步。此时众人对他颇有敬畏之心,见他面色凝重,都不敢上前,远远观望。过了片刻,见纤纤无恙,蚩尤面色稍缓,吐了一口长气,站起身来。转而查看拔祀汉、英招、寒荒国主、芙丽叶公主等人伤势,以“春叶诀”愈合伤口,疏导真气。
再过片刻,拔祀汉第一个醒转,大叫一声,跳将起来,笑道:“蚩尤兄弟,多谢了!”众卫士对他颇有好感,见他并无大碍,都是大喜。天箭冰冷的脸上闪过欢喜的神色,大步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又转身对着蚩尤蓦一行礼,道:“谢!”他冷漠缄言,这竟是蚩尤听他所说的第一句话,可惜只有一个字。
突见纤纤蜷起身子,低吟一声,猛地坐起身来,尖声叫道:“血蝙蝠!又是那只血蝙蝠!”花容失色!声音惊惶恐惧。突然发觉自己乃是在大殿之中!众人正惊诧望来。撞见蚩尤那极是关切的眼光,这才蓦地记起适才已被他所救。蚩尤驾御太阳乌在黑云中直追数十里,方才拦截住那血蝙蝠,浴血奋战,重伤那妖兽,将她救下。
纤纤神色稍定,但面容依旧苍白,对着蚩尤嫣然一笑道:“蚩尤大哥,亏得你来得及时,要不然我就见不着你啦,”
蚩尤面上一红,微微忸怩,嘿然道:“可惜让那妖兽逃了。”心想:“倘若你有些许闪失,我上天入地也要将那蝙蝠剁成肉酱。”但这些话根本不敢说出口来。蓦地心中剧痛,耳旁似乎听到一个女子淡淡的冷笑。心中一凛,四下扫望,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朦朦胧胧说不分明。
却听纤纤蹙眉道:“也不知拓拔大哥遇见这些鸟兽没有?那蛮蛮鸟抓着了吗?”
拔祀汉笑道:“拓拔兄弟神功盖世,这些鸟兽遇见他多半也要溜之大吉。”
纤纤嫣然道:“那倒也是。”眼波流转,仍有担忧之色。
此时芙丽叶公主也已醒转,见父王昏迷不醒,心下焦虑悲苦。但她性子外柔内刚,知道眼下形势危急,群龙无首,自己身为公主,决计不能失态慌张;当下不动声色,镇定自若地与诸长老低谈,计议脱身之计。众人见她镇静若此,不由暗自敬佩。
蚩尤、拔祀汉与天箭与众卫士并肩而战,阻击前仆后继、纷涌而来的万千鸟兽。众卫士士气大振,高唱战歌,同心协力,原先残留的慌乱惧怯逐渐荡然无存。殿中诸寒荒显贵慌乱的神色也稍稍安定,但见女丑女戚冷笑不语,满睑不以为然,他们心中又不免直犯嘀咕。倘若传言当真,这诸多凶兽是寒荒大神以冰甲龙筋筝唤来惩罚八族的,他们这般抵抗岂不是更加触怒寒荒大神吗?
迷雾中,群峰之间的飞索急剧摇荡,无数寒荒卫士从其他诸峰赶来救援。万千飞兽凶禽桀桀怪叫着俯冲扑击飞索悬车,惨叫迭起,无数人影纷纷跌落茫茫白雾之中。
而西侧山崖,千余名卫士沿着栈道向南峰大殿汹涌而来,齐声高歌,或张弓怒射,或执盾横戈,突破恶鸟飞兽的重围,欲与死死相守大殿的卫士会合。
苦战片刻,南峰上也不知堆积了多少鸟兽、卫士的尸体,血流成河,迤逦其间。山风狂舞,满是浓重的血腥之气,令人闻之欲呕。
琴声突然复转幽淡,似有似无,袅袅飘忽。万千鸟兽嘶吼怪叫,轰然冲天而起,环绕南峰盘旋飞舞了片刻,齐齐向南面天空飞去。
一番激战之后,这些恐怖的飞兽终于撤散了。
众人大喜,齐声欢呼。大殿铜门大开,援兵纷纷围守殿外。
忽听一人叫道:“那是什么?”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茫茫夜雾中,那万千鸟兽闪着淡淡的妖异蓝光,盘旋交错,组成一种奇怪的阵势,凝神细辨,竟是一行古怪的文字;继而又徐徐变幻阵形,组成另外一组文字,如此反覆,周而复始。
女丑、女戚蓦地低声惊呼,花容惨淡。诸长老中也有几位年长者失声变色,纷纷拜倒。
众人惊诧,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虽不明白所以,也唯有随之拜倒。只有蚩尤、纤纤站立如故,那少昊则醉醺醺地指着鸟兽哈哈大笑。
过了片刻,字阵崩散,数以万计的鸟兽重新织成巨大的黑幕,掠过夜空,渐渐隐入迷雾之中。轰雷似的怪吼鸣啼逐渐远去,终于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