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猛一冲击,登时进散昏厥。而赤虬元神寄居拓拔野身体之内,集结两人的念力与真气,奋起神威,挥舞神器无锋,将紫火赤晶链与玄冰冷玉索齐齐斩断。继而元神迅速离体,重归自己虬龙体内,震飞压在身上的五色石,掀翻洞庭山双峰,冲天飞出。
赤虬既已离开拓拔野体内,拓拔野的元神便重新凝聚清醒。当他醒来之时,瞧见链索断裂,巨山不再,立时明白赤虬已经成功逃离。当下驾御白龙鹿冲出湖面。
岂料冲出湖面之时,大战已经结束:心中惊喜之余,不免又有些遗憾。
那赤虬在空中哈哈大笑,突然红光耀目,众人凝神再望之时,他已变成一个男子,徐徐御风降落。但见蓬头乱须,乌衫褴褛,仿佛一个落拓不羁的浪子;掐算年纪,至少当有一百三、四十岁了,但瞧起来却仍然如同二十几许。虽然邋遢,但那满脸玩世不恭的微笑,眉丰间说不出是嘲弄还是忧郁的神色,都隐隐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魅力。众人瞧了片刻,均觉眼前一亮,分明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那男子笑道:“小子,你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为,胆子倒大得紧,将这七百多人从湖底解救出来,又助我离开此地。嘿嘿,你可知从今日开始,就算你头上有比这秃头鱼乾更多的脑袋也要被砍个精光么?”
拓拔野笑道:“前辈,拓拔野的脑袋早就是悬赏之物了!到这大荒,原本就是要闹他个天翻地覆。
眼下不过塌了两座山峰而已,离我的目标还差得远呢!”
那男子扬眉大笑,道:“妙极妙极!无风不成景,无险不成峰。大荒中从此不再寂寞!”转身摇头长笑,踏浪而行,衣袂飘舞,转眼间已到百丈之外。
六侯爷等人见他辞不达意,不告而别,对助他重得自由的拓拔野竟连一声道谢也没有,心中都是大为诧异,觉得此人果然怪极。
拓拔野见他飘然而去:心中怅然,大声道:“前辈,前路多风雨,请自珍重!”
那男子哈哈长笑道:“天下之大,自有没风雨的地方。小子,你多保重吧!”
余音袅袅,人影已在千重青山之外。
拓拔野眼见他完全消失在水天群山之际,方才转过神来。见御风之狼贼忒兮兮地盯着他,咳嗽连声,自是心下了然,笑道:“狼兄此次手脚乾净俐索,立下奇功一件,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水族群雄纷纷附和道谢,赞颂如潮,言出由衷。御风之狼心下得意,生平撬锁偷窃无数,每每遭人痛恨,从未有如今这般受万人景仰,风光受用。突然心中一凛,忖道:“稀泥奶奶的,拿下宝贝溜之大吉才最要紧,可别中了这小子的圈套,吃了蜜汤糊弄过去了。”又板起瘦脸,咳嗽连声。
拓拔野羌尔道:“侯爷,狼兄既已立下如许奇功,我看我们就不必再难为他了吧?”
六侯爷瞥了那正紧张兮兮侧耳倾听的御风之狼一眼,笑道:“他奶奶的紫菜
鱼皮,这小于定是乘火打劫敲竹杠了!太子既然这么说了,我就饶了他吧!”
御风之狼大喜,又连连咳嗽。拓拔野微笑道:“是了,那一袋东西也一齐给了他吧!”
六侯爷叹道:“当真便宜他啦!”
哥澜椎瞪了御风之狼一眼,从怀中掏出那袋宝贝,连带海蝎蛊的解蛊药一道丢给了他。
御风之狼喜动颜色,一把接住,笑道:“多谢太子、侯爷!”转身便走,突然顿住,回过身来绽开笑容道:“各位,小的可就告辞了!祝太子一行一路顺风,无往不胜!”
六侯爷笑道:“走吧!走吧!”突然想起一事,嘿然道:“是了,我们的路程倘若走漏了一点风声,小狼儿,不管你在天涯海角,侯爷我都要将你揪了出来喂海狗。”
御风之狼打了个寒噤,笑道:“侯爷借小的百十个胆,小的也不敢。各位朋友,告辞了!”将宝贝揣入怀中,闪电般地窜了出去,踏浪御风,竟比那赤虬还快。
拓拔野等人与他同行一路,于内心深处,也已将他当作朋友一般;此时见他离去:心中不禁也有些不舍。哥澜椎喃喃道:“龟他孙子,跑得这么快赶去投胎么?”
洛姬雅在拓拔野耳边甜声笑道:“拓拔大侠,你可遂了心愿啦!解救了这么多人。想将他们一道带到灵山去么?哼哼,一路上浩浩荡荡近干人,那可威风得紧。上族的朋友们一定都会慕名前来拜访你哩!”
拓拔野自然明白她言下之意。他们此去灵山也罢,朝歌山也罢,都是轻装快马,避人耳目。眼下土族正值怪事连连,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重要之事,倘若这般大张旗鼓,带着七百余人前行,不到半路,只怕已被上族大军冲杀得七零八落了。
心中稍一犹豫,已有了王意。当下朝那凝望他的七百余双眼睛大声道:“各位朋友,不知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一个大汉叫道:“他奶奶的,这还用说吗?我这一条命是太子救的,自然就归太子殿下了!从今以后愿意追随太子左右!”众人七嘴八舌地叫道:“不错!我愿追随太子殿下!”
拓拔野料到他们会有此语,笑道:“多谢各位朋友。各位的命我是不要的,但这个朋友是交定啦!”
众人齐声欢呼,都觉他平易近人,更加打定了主意。
拓拔野又道:“那烛老妖是我的仇人,恰巧也是各位的仇人:倘若各位愿意与我一道联手打败老妖,那我再也欢迎不过。”
众人叫道:“那是自然!那老妖不死,我们又怎能有自由?”
众人被烛龙关在这洞庭湖底许多年,亲人朋友多被害死:心中对烛龙的仇恨铭心刻骨。听说拓拔野要与他们一道打败烛龙,无不欢腾。
万里晴空,阳光媚好。洞庭湖浩渺烟波之上,欢声如沸,回音响彻群山。
黄昏时分,夕阳斜照,山谷西侧山坡金光灿烂,无数苇草随风起伏招摇。这山谷中一片荒凉,除了这种长六尺余的黄|色苇草,再也没有其他植物。放眼望去,金光摇曳,起伏如浪,倒真像是在苇草的海洋中行进。
两骑四人在谷中悠然前行。左侧一匹似龙似鹿的怪兽身上,坐了两个少年男女,俊秀清丽,宛如一对璧玉,正是拓拔野与真珠。右侧的一只绿色昆虫怪上,骑着一个脸容俏丽天真的少女和一个英俊男子,正是流沙仙子洛姬雅与龙族六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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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姬雅抿嘴笑道:“出了这山谷,就是一片平原,平原中的几座高山就是灵山啦!”
六侯爷喃喃道:“可惜可惜,这般多走个几日几夜,岂不美得紧?”
拓拔野道:“咱们走了大半日,也不知哥澜椎他们此时已到了哪里?”
六侯爷道:“嘿嘿,他们大队人马在深山老林里爬行,哪有我们这般神速?”
真珠担忧道:“只盼他们不要遇上坏人才好。”
众人听她说得有趣,哈哈笑将起来。真珠飞红了脸,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暗暗纳闷。
原来拓拔野虑及大军行进,太过招摇,对此行无益,便让哥澜椎与班照率领水族群雄先回东海整修,顺便向龙神、赤长老等人通报这月余来大荒发生的众多事情。
为了确保哥澜椎等人安全回撤,拓拔野查遍《大荒经》,寻了一条最为荒僻安全的道路,可直接抵达东海。虽然这条路上绝少过往之人,但眼下大荒大乱纷起,众人心里仍不免有些担心。
将出山谷,忽然隐隐听见有万兽奔腾的声音,又听见号角声声,彷佛有大军行进。众人微微一凛,洛姬雅皱眉道:“这可奇啦!谁敢到灵山脚下这般放肆?”
白龙鹿闻着野兽气味,又开始兴奋嘶鸣。那歧兽见状,也不甘寂寞地扑扇起翅膀,杂讯大作。
拓拔野心道:“这一路走来绝少太平,不知此次又会遇见什么事情?”众人驾御灵兽,朝着谷外飞驰而去。
方甫冲出谷外,众人便吃了一惊,险些惊呼出声。
碧草连天万里,树林星罗棋布,远处三座高山巍峨矗立,彩云缭绕。
平原上干军万马,旌旗林立,群兽奔腾,井然有序。远远望去,少说也有数万之众,黑压压的望不到尽头,层层叠叠将那三座高山包围得水泄不通。
风吹猎猎,夕阳照在那密林般的旗帜上,将数不尽的“黄土”二字照得分明。
拓拔野心中一凛,奇道:“土族大军?为何将灵山包围?”
六侯爷苦笑道:“莫不是他们的消息飞快,知道咱们大闹洞庭湖,赶来灵山,所以到此守候吧?”
突然面色一变,咬牙切齿道:“是了,定是那只小狼儿!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下次见着了,定揭了他那张狼皮!”
拓拔野摇头道:“决计不会!御风之狼虽然贪吃贪财,但还不至于如此。况且即便土族当真是为我们而来,也决计不可能在半日之内调集数万大军。”
六侯爷道:“说的有理!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但这数万人哪儿下去,偏生挡在这灵山脚下作甚?”
洛姬雅突然格格笑将起来,道:“我明白啦!你们只管放心吧!这些人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拓拔野忖道:“这些日子以来,侯爷一行不住地遇见土族大军,臂上都缠着灵带,显是土族之中有贵人夭亡:我在那松树林里,遇见黄帝少子被几族蒙面高手围攻,今日灵山脚下又遇见数万上族大军。
这中间必定有些关联。不知土族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些什么,但却说不出来。看了看洛姬
雅,见她笑若春花,心道:“这妖女定然知道些内幕,可却偏偏守口如瓶。”
心中好奇,寻思着如何从她口中套出些风声来。
正思虑问,忽听号角声声,战鼓咚咚,西侧蹄声滚滚,又有数千骑兵驾御诸多怪兽潮水般涌来。
大军之中,一杆长约六丈的青铜大旗格外引人注目。旗幅猎猎,斜斜挥舞。
那新到的数千骑兵便随着大旗指挥,有条不紊地转折前行,在灵山脚下西面的树林中列队待命。
拓拔野心道:“想来那便是土族大军的司旗将军了,不知是谁?”六侯爷似是知道他的心事,随手抛来一支千里镜。
拓拔野举起千里镜,凝神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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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戈如林,旌旗飘飘。青铜大旗下乃是一辆极为高大的战车,八匹强壮的龙兽纹丝不动,宛如铁铸。
战车上两名御兽战士肌肉纠结,面色冷峻,手上一枝长近两丈的长鞭斜斜上举。战车两翼,是两个手持青铜长戈的九尺大汉,雄厚的胸肌上纹了个古怪的凶兽图腾。战车后端两翼,一个弓箭手手持六尺长弓,另一个近卫士持
盾握刀,昂然而立。
这六名战士都巍然不动,若非衣袂飘舞,远远望去还道是铜铁铸成。
战车正中铜椅上,一个高瘦的男子端然静坐,颜骨高凸,两腮深陷,宛如骷髅。白色的八字眉斜斜|乳拉,灰色双眼似闭非闭,突然朝拓拔野电扫而来,亮起一道凶冽无匹的白芒。
拓拔野微微一惊,相隔二十余里,竟能感觉到那男子陡然绽放的尖锐杀气。
虽不知他是何方神圣,但岂能示弱?当下微笑对望。
那男子目中光芒登敛,冷泠地盯了他片刻,又缓缓闭上。右手枯瘦,斜握青铜旗杆,尖尖的双耳微微动弹,右手轻转,旗杆便缓缓转动,指挥大军调度。身上那宽大的黄袍在风中鼓舞不息。
洛姬雅抿嘴笑道:“你瞧见那个骷髅头啦!那人便是当今土族四大将军之一的王亥。”
六侯爷一拍大腿叫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个老色鬼!
据说他府中的七十二位……”突然瞥见真珠一双澄澈的大眼盯着自己,连忙硬生生
地将“美女”二字吞了进去,改口道:“……家奴,极是厉害,嘿嘿!”
洛姬雅格格脆笑:“是么?这倒奇了,我怎地没听说过?”
拓拔野瞧这情形,也猜出大概,笑道:“侯爷果然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
六侯爷传音得意道:“那是自然!本侯游历天下十余年,对天下美女分布如数家珍。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倘若侯爷我哪天兴致勃发,画下一张《大荒寻芳谱》,加上本侯爷的心得批注,那可比你那本破烂不堪的《大荒经》广受欢迎得多了。”
拓拔野见他厚颜无耻自吹自擂,也不禁大笑。
六侯爷咳嗽一声,笑道:“是了,听说这王亥很能打战,手下骑兵颇为剽悍,纪律又严明得紧,是大荒几大劲旅之一。”
拓拔野虽不知此人底细,但瞧他指挥大军井然有序,战兽士卒不动如山,果然是极有战斗力的虎狼之师。
洛姬雅却撇嘴“呸”了一声道:“大荒中名不副实之辈太多了!这老骷髅瞧起来精明强干,却是装腔作势。养养马兽倒也罢了,行军打战,哼哼……”她那张娃娃脸上突然老气横秋,令拓拔野不禁莞尔。
洛姬雅白了他一眼道:“你不信吗?那便随我来吧!倘若这一路上他们敢动你一根寒毛,那便算我输啦!”仰头呜呜吹响玉兕角,驾御着那歧兽朝前缓缓行进。
白龙鹿欢声长嘶,撒开四蹄飞奔开来。
夕阳残照,暮色四合,号角声凄迷诡异。山脚下的数万上族大军突然一阵骚动,拓拔野透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