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我无情,可否也是名不副实。”一个冷冷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众人俱是一惊,只听得轮椅轧过树叶的声音,一个白色的朦胧身影在黑暗中现了个轮廓。
“原来无情大人也来了?呵呵,真不知道顾惜朝我何德何能,竟然让神侯府倾巢而出?”顾惜朝笑道,却暗自心惊。
其他四人,顾惜朝都有把握制服,然而素闻无情惊才绝艳,自己与他从未正面对上过,因此顾惜朝心底,也没有几分胜算。
“如果你还想活下去的话,最好现在就收手。”无情说道,往前移动了些,顾惜朝已经可以看清他手上拿着的暗器了。
“那便看看是你的暗器快还是我的小斧快了?”顾惜朝冷笑,“能有神龙捕头与我一同去见阎王,我顾惜朝这辈子,也算赚了。”
“我,到底叫无情。”无情冷冷说道,一道幽蓝的光彩破空而出。
顾惜朝的冷笑突然就僵在了脸上,因为从无情一出手,他就看出无情暗器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戚少商!
无法控制自己的手,就算明明知道自己的内力不济,却似乎本能地将鬼哭小斧往上一撩,硬生生地,接上了无情的暗器。
天祚的七武士,职责只是护主,没有天祚的命令,他们是不会离开天祚半步的,而天祚不会武功,这电光火石间的事情,她没有看清。
“呛啷”两声,无情的暗器与顾惜朝的小斧先后跌落在地,顾惜朝面色惨白,捂着右手跪在地上,冷血与追命的剑,一左一右地架在他肩上。
虎口绽裂,鲜血直流,若非用了巧劲,顾惜朝的这只胳膊,只怕要废了。
无情的暗器,果然不是好接的。
“你算准我不会真让他死?”顾惜朝狠狠一咬下唇,问道。
早听说无情暗器之下无生理,自己这半废的武功,又岂是能够如此轻易地挡下,而只是虎口绽裂了而已?
“最好的结果与最坏的结果,赌一下而已。”无情微微一笑,“若你不救他,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天下,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生死或者得失而陷入危机。”
“我救了他,是不是就说明我是天良未泯?”顾惜朝冷笑,“为何不立刻杀了我?我可是通敌叛国罪大恶极。”
“那么戚少商的毒,铁手的蛊,由谁来解?”追命冷冷说道,剑锋反射的寒光,衬得他眼里寒意更重。
“不用多说了,带上他们快走!”无情说道,移动轮椅,便要离开。
于是冷血出手点了顾惜朝的几处大||||穴,追命撤了剑,转身去背铁手。
“慢!”天祚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我这大辽将军府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天祚冷冷一笑,一队侍卫突然出现在松涛阁四周。
“或者公主你希望我们放手一搏,叫顾惜朝,大辽的公主和驸马……全都一起殉葬吗?”无情说道,轮椅却并没有停下来,追命背着铁手,冷血架着戚少商与顾惜朝跟在他身后,一直就往离开的道路走去,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路上那层层叠叠的刀剑。
天祚皱眉,叹气,一挥手,转眼间,那帮侍卫便撤了个干干静静。
看着那帮人走出了自己的视野,冷笑,才复又挂上天祚的嘴角。
“那个人是谁?”一个华服男子缓缓走到天祚的身后。
“你一直在找的人。”天祚说道,转身看向那男子,“看脸就知道了,廷燕。”
“原来竟是他!”萧廷燕皱眉,沉吟道。
“有趣啊!在战场上交锋那么久,却到今天才发现他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人……”天祚笑着摇头,“是了,廷燕,那帮马贼,练得不错了吧?”
“怎么,就要用了?”萧廷燕微微有些诧异。
“大辽的将军府,半夜里被一帮大宋的捕头当他家后花园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大辽的汉子们,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天祚微笑着说道,“你现在便随我进宫面见皇上,我要向他要了这道旨意。”
“他若不许呢?皇后,毕竟是汉人。”萧廷燕皱眉。
“那么那些补药的功效,也就是时候发挥出来了。”天祚笑着看向萧廷燕,“顾惜朝这小子,算得确实是万无一失。”
“公主……”萧廷燕看天祚抬步便要往大门走,忍不住开口,“……我还是觉得……你用顾惜朝……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知道……不然我就不会要你装出那幅无能的样子瞒过他了……”天祚停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里,微微带了一些疲惫,“我现在做的事情……就像在玩火……”
“那又为何?”萧廷燕急急上前两步,想要追上天祚,好问清楚,她为何明知在玩火却还依旧不悔不悟,“他或许就趁这机会倒戈相向……”
“不会的,别的我不敢讲,只这一次,他一定会回来的。”天祚微微一笑,没有理会萧廷燕,快步走了起来,“他是条毒蛇,甚至可以说是条毒龙,大宋那帮懦弱的家伙,没有一个敢用他……他要活下去,要逃开那种什么都不能做的半死不活的日子,他只有回来。”
“这是个乱世,除了大宋这个夙敌,更有金国在一边虎视耽耽。”天祚的声音传到萧廷燕的耳边,“……这个乱世中,我大辽,要生存,要强大……我只有,用顾惜朝这种人……明知不可也只能赌……”
“廷燕,你是治世的奇才,在乱世,却没有你的用武之地,只得委屈了你带兵打仗……”天祚边走边说,萧廷燕微微有些呆住,脚步顿了下来。
“廷燕……我知你不爱打仗……”天祚仿佛察觉到萧廷燕停下了脚步,也慢慢地顿下了,“记得六年之前,你我初见之时,你念的那首词吗?”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萧廷燕微微一愣,旋而开口念道。
“没错,就是这首词……”天祚微微抬首,望向南方的夜空,“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那该是多美的景色?”
“廷燕,你难道不想自己治理的国家,有着这样美丽的风景吗?”天祚回首,看向萧廷燕。
“……是的,我想……”萧廷燕呆了片刻,点头道。
“快些跟我一起入宫吧,廷燕,若此次赌赢了的话,你,与我,便能有这机会开创个太平盛世……”天祚笑着,向萧廷燕伸出了手,“走吧,廷燕……”
“若输了呢?”萧廷燕犹疑道,“该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罢?”
“那么,我们就一同到阴间,我与你,便在阎王爷的地头上再拼出一块天地来。”天祚笑道,萧廷燕一阵恍惚,仿佛,就看见了六年之前,那个在皇宫的御花园里,穿着火红的衣裳,在暮春一片惨淡的绿色中,将人突然就带到了炎夏的女子。
不知不觉地,就伸出了手。
握住,那是一双柔软的温润的手,不似自己常年在战场上磨砺出的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这该是一双闲拈针线夜添香的如玉双手。
曾经就想要一辈子守护这双手,守护这双手的主人,为她,守护住她有的,她想要的,她要夺取的,所有。
“痴儿,痴儿,怎还不悟?汝所求者,非所欲也。”萧廷燕突然就想起了他与天祚成亲当天,一个突然出现在将军府门口的云游僧人,疯疯癫癫地将这话念了数遍。
话中,似乎总有什么,是自己想抓,却抓不住的。
与天祚并肩而行的萧廷燕不由地皱了眉头。
“在说什么?廷燕?”天祚的话打断了萧廷燕的沉思,萧廷燕方才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地念出了声。
“不,没什么。”萧廷燕摇头,他不想让天祚察觉到他的不安,毕竟,他相信自己,是这个世上,天祚唯一可以真正相信,真正依靠的人。
“待我得了天下,廷燕,那时候,便是你一展抱负的时候了。”天祚微微笑着,那般望不到尽头看不到底的温柔,萧廷燕只觉得自己,已经醉了,痴了,更只怕是,至死无悔。
………………………………………………
一家酒馆的地下室,是无情等人暂时落脚的地方。
顾惜朝被点了||||穴道靠墙坐在地上,由于担心顾惜朝会利用被控制住的铁手做什么,不得已,将铁手的||||穴道也给点了。
戚少商靠在一堆酒坛边,面色已经惨白,全身针扎似的疼痛,五脏六腑似乎被虫蚁噬咬,每每想要聚集内力逼毒,却总被着难言的疼痛给击散。
“顾惜朝,你快些将解药交出来。”追命忍不住揪着顾惜朝的衣领吼道。
“我要害人,会笨得随身携带解药吗?让人随便搜一下就搜到了?”顾惜朝挑眉,他手上毕竟还握着两条人命,那些人,是不敢拿他怎么样的。
“那便将方法说出来。”无情冷冷地说。
“金蚕蛊,对腐肉的气味极为敏感,他刚刚在松涛阁被那只烂得差不多的手从身边擦过,现在正是金蚕蛊活跃的时刻,要解蛊,也不在这个时候。”顾惜朝嘴角一弯,挑衅地一笑,追命几乎一个巴掌就打下去,却被无情拦住了。
“那么戚少商呢?”无情看着追命将手放下,复又转头看向顾惜朝。
“解了我两手的||||穴道,我立刻就帮他解。”顾惜朝斜眼看了眼戚少商,“当然,我也会在你解了我两手的||||穴道时自己解了其他的||||穴就逃跑的,你自己权衡吧。”
“至少我知道你并不想他们死。”无情笑了笑,伸手解开了顾惜朝上半身的||||穴道,“况且我点的||||穴,以你现在的功力,是别想解开的。”
“对了,我说无情,你们刚刚那样神气活现地闯进将军府,就不怕被天祚找了借口,就此对你们大宋宣战?”顾惜朝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问道。
“怀玉公主已经得到消息,她会阻止。”无情说道,“况且,现在金国虎视耽耽,实在不是我大宋与大辽反目的时机……如果天祚还想要大辽的话,她是不会做的。”
“如果天祚与我一般疯呢?”顾惜朝浅笑,随即转了话题,“是了,你们,怎么还不将戚少商给我抬过来,想看他活活疼死吗?”
7、
“是了,再拿坛酒过来。”看着戚少商被抬到自己面前,顾惜朝微微一笑,只将追命小厮一般差来差去。
伸手探了探戚少商的脉门,顾惜朝拎起一坛酒就往戚少商头上倒去。
冰凉的酒水劈头淋下,身上痛楚依旧,似乎,还更严重了一些,牙关,咬得更紧了一些。
“张开口,不想死就给我喝。”顾惜朝对戚少商命令道。
戚少商勉强张开口,酒水流入,似乎痛楚立刻便解了些。
“这个毒,叫酒虫,只要有段时间不饮酒,便会发作。”顾惜朝笑道,“虽然说通常第一次发作都会厉害些,但是如果是大当家以前那日日饮酒不断的状态,是断不会发作得这般之狠的……大当家……你有多久,没有喝过酒了?”
痛楚减轻,戚少商的头脑清醒了些,听见顾惜朝的问话,却又微微走了神。
多久了,有年余了吧,似乎自己与红泪在旗亭酒肆那一别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碰过酒了。
那一夜的幻梦,记不起来,却总是另自己心惊肉跳。
“没有知己,喝酒也不香?”顾惜朝笑道,看着戚少商坐起,从自己的手里接过酒,就猛灌了起来。
“这便解了毒?”追命忍不住翻翻白眼。
“哪有这么容易?”顾惜朝取过另一坛酒,拍开,往自己口中倒去。
“你要什么,现在便说吧。”无情皱眉,开口道。
“旗亭酒肆那一夜,惜朝永生难忘。”顾惜朝开口,是对着无情在说,眼,却是望着戚少商,说完,微一垂眸,又自灌了一口。
“你能否告诉我,如何能忘?”顾惜朝转向无情,非常认真地问。
无情微微有些呆滞,他不能理解顾惜朝到底要的是什么。
“如何能忘?”戚少商放下酒坛,沉吟片刻,突地抬头,看向无情,亦问道。
无情皱眉,方欲开口,却听见外面钟声大作。
“怎么回事?”无情问推门而入的冷血。
“大辽的皇上升天了。”冷血说道。
无情脸色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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