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了。
这日,正当我准备在闷疯掉之前入海向那些没有手脚眼睛长在两边的可怜家伙们打招呼时,船头前方出现了一个黑色轮廓,从我一个多月的航海经验来看,那是个小岛。不出所料,我们向那岛上靠去,帝修让其它人仍旧留在船上,只带了我下去。
帝修在前面带路,始终不发一言,我也不问,在他后面跟着。这个岛与鹤岛不同,岛上几乎没有什么植物,海滩之上全是白色的细沙。帝修带我停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前,光线晃得他眯起眼睛,“站一下。”他说,我依言原地立住,他拉我到身边,却不看我,面向岛内。
“不要插嘴,听我说完,”(我才没想插嘴,这几日我已经练成了‘合缝嘴’,无重大事件绝不开缝,有重大事件也是能少说便少说。)“这里就是沙幕岛,”听到这里,我差一点开口打断他,不过终于忍住了。“星盘便在岛主的手里,那岛主叫江胜,他的独生女就是江雪,上次我让她走时,说你让她先回这里,随后你就会来她家中拜访,拿着这把刀,此刀唤做黑风刀,是刀中至宝,你把这刀给江胜,那江胜最喜欢的就是刀,他自会对你另眼相看,我想不用我教你也知道怎么讨那女孩子的欢心,记着,你是要她把星盘偷出来给你,在江胜的面前关于星盘的事半个字也不要提,当做你完全不知此事,只是来访江雪的。”说完,帝修硬是把那裹着粗布的刀塞在我的手里。
中间我果然几次忍不住想插嘴,没想到江雪是这样的出身,怪不得帝修要我帮他拿星盘,原来是看出江雪对我有意,想让我利用她,我当然不能这么做。那江雪于我有恩,且有情有义,处处以我为先,事事为我着想,我怎能去骗她!
“我不做!我不能去骗她。”我一口回绝,欠帝修的情,我怎么还都行,就是不能去害江雪。
“你不去拿那星盘,放在他们那里也是无用,就算我把月珠给他们,他们也不知怎么用!你不用担心她,她是她爹的心头肉,若是她拿了他爹发现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他爹不会把她怎么样,却会把我怎么样,搞不好还是双份的。
“她爹不拿她怎样,她就能好受了吗?若是你被自己信任的人骗了,你能好受吗?”
“被自己信任的人骗了?不好受也是她自找的,谁让她随便相信别人。你利用了那么多人,到这个时候才假正经起来?比这更肮脏的事你不也做过?不过是哄哄她罢了,又没让你做身体力行的事。”他的眼中透着残忍,原来他心中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被他这么一噎,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怒瞪着他,气得身子也有些抖。
“你面前这片沙是有机关的,无论怎样你也躲不过,待机关启动关住你的时候,只要闭住呼吸等他们放你出来就行了。”说罢,他也不等我回答,趁我不备伸手在我腰上一托一带,将我扔入面前一片无边的沙海中。
落地,却未见有什么机关启动,鞋中进了沙,怪难受的。我怒极,回身冲他大喊,“我没答应你,别做梦了,我才不会帮你!”抬脚向回走。
“被捉住后你最好别说实话,否则死得难看我也救不了你。”他双手环抱,连日里积郁的脸全然不见,一付兴味盎然看好戏的样子。
见他又露出这种表情来,我停了脚步,他可是又在捉弄我吗?踌躇间见他指向我的脚下,不等我低头看,突觉脚下地面向下一沉,我反射性地向上跃起。
身在半空之中,低头看到自己刚才落脚的地方以此为中心,起了一个大漩涡,带着那片沙向下陷去,我向下斜斜使出一掌,借掌风向高向旁跃开。再次落地毫不迟疑,纵身向外跃起。我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这时已顾不上看帝修在哪里,等我出去再找他算账。
岂知这机关一经触动竟是全面爆发,面前又起了一个沙浪,有两人高,向我面上打来,只好发掌击向面前沙浪,可那沙浪不若坚实的地面,全无借力之处,一掌过去,只是沙被打开一个洞,其他大片的沙仍是扑在脸上。受了这一下,我落在地面,随即再向后跃开,躲开面前再次掀起的沙浪。沙浪一波波连绵不绝,饶是我动作迅速也让沙不断打在面上身上。心下暗叫不好,这个方向,是被沙浪逼得向里去了。可是这沙浪越来越是厚重,要穿过它已不可能。
渐渐地沙起得越来越快,漫天漫地里全是沙,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沙,痛极了。终于,一次落脚时地面下陷来不及跃出,地面下陷的同时大片的沙埋进来,上面的机关也合上了,我如同被关入了一个充满了沙的棺木。四肢全被困住,连呼吸也不可能。
无奈之下,只好如帝修所说,闭住气等人来放我出去。
过了不知多久,渐渐失去知觉之时,感到机关动了,所处的‘棺木’平行移动,不知转向何方。突然下面的板子一松。身子向下掉落,重重摔在地上,又立时被一个网圈住。沙子扑簌簌地打在身上。我并未睁眼,听呼吸声,屋中有四个人,其中一人,呼吸绵长,显见是个高手。我装做已经昏迷,仍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一人走过来拨去我身上的沙,将我翻过来面向上,屋里响起一声惊呼,声音很熟。不等我细想,一阵香风扑面,一只柔夷伸过来在我脸上擦着,耳边是江雪急切的声音,“小木,小木,小木!快醒醒啊!”那小手又伸到我的鼻下探我气息。
知道有她在,不会再有危险,我也不忍心再装模做样让她担心,于是开口道,“我的眼睛进了沙子,睁不开。不要怕,我没事。”
江雪忙叫人扶我出来,端过水细细地帮我洗去眼中耳中的沙,擦过了脸,我这才看过屋内的情形。最先看的是那个刚才就感到的高手,那是一个矮壮的黑脸汉子,负着手站在江雪身后,阔鼻大耳,细细的眼睛象条缝,额头发亮,头发呈半红半黑之色,自顶心编了一条辨子,其余头发与那条辫子一同披在身后。身上穿了一件十分宽大的红色外袍,袖子却只有六分长,露出的小臂有如黑色岩石,上面肌肉集结成块。
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象是要看透我的内在。我被他盯得不太自在,掉开目光去看屋内其它两人,那两人原是识得的,是江雪带出去的家丁,见我看他们,一人面色微红,将眼光掉到别处,另一人冲我微微点了一下头。
江雪这时已经跳到那大汉身边撒娇,添油加醋地说我的好处,听她叫他做爹,我才明白,这就是岛主江胜。看起来,江雪象是收养的。怎么看他们也没有一分相似之处。从江雪话中听来,她已经和她爹说过我了。
那江胜始终不发一言,只是盯着我看。我想此时我再不说话,局面未免过僵。于是拿着帝修给我的那把刀上前一步,拱手道。
“晚辈初次拜访贵岛,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海涵。”说完深深一揖,那边江雪早噗哧一声笑出来。听她低低的一句“酸样。”,我的脸烧了起来,这只是以前看那些来客栈的文人雅客做的,自然而然就学来,看来我还是不适合这种清雅形象。
“你手上拿的什么?”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也这般低哑难听,就似撕裂一片锦帛。
“黑风刀,哦,是送给前辈的。”我将刀双手奉上,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将外面的层层包裹去掉之后,通体黝黑的弯刀现了出来,刀背混厚而刀刃薄如蛾翼,单是这手工已属难得,更不用说那材料一看就知绝非一般。他以手指在刀背上一弹,刀鸣之声有如龙吟虎啸。那张黑脸上现出喜色,大嘴在脸上充分展示了它的霸主地位,眼睛眯得更是找不到眼瞳,呵呵笑将起来,“好!果然是好刀,此刀多年前就已不再见于江湖,我找了好久也没有结果,居然被你给找到了。
我没有说话,此时正可大拍马屁,说什么‘相得益彰’之类的话,可是我觉出他心中仍是防着我,这些话说出来弄不好要拍在马腿上。于是我只是微微一晒,不卑不亢地瞧着他。他只看了我一眼,心思就完全放回到刀上去了。
江胜以手抚刀,情绪竟渐渐激动起来,一跃飞身到大厅正中,将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怎会错过,尽量不露声色,眼睛死死咬住他的身影。他的招式也是从未见过,每一招每一式匪夷所思,明明这一招带老,下一招绝不可能从那个方位出招,他却使得行云流水,全无一点滞涩。江胜本人的长相,说得客气一点,是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但使起刀来,五短身材灵动有如山间狸猫,脸上红光迸发,不如何英俊,却恁地吸引人的眼光。这正是所谓武痴刀痴的精神所在,才使他有如脱胎换骨吧。
江雪不断在一旁拍手大声叫好,有女儿在旁助阵,父亲更是使出看家本领,不一会,大厅之中红影闪动,似乎处处都有他的存在,我也在心里暗中大叫一声好。帝修与冷耀那一战就是以快打快,他比他们又要快上两分,不知他和帝修交起手来孰高孰低。
我正沉迷于他的刀式之中时,突地那红影竟化作一支利箭向我飞来,红光之中我看得清楚,先于他身前的,正是那把刀在劈风向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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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旧仇难解
我正沉迷于他的刀式之中时,突地那红影竟化作一支利箭向我飞来,红光之中我看得清楚,先于他身前的,正是那把刀在劈风向我而来。
江雪的失声尖叫先于那刀刺向我的耳膜,饶是我身有武功也不禁悚然,我必须赌,是对是错,我人在这里,命就在人家手上,从修把我抛入沙阵中起,我就在刀口上走路。
刀在我鼻尖处停下,我一动不动,心下对他能在此高速下突然凝住身形而一丝晃动也没有大为钦佩。
“小子,为什么不动手?不怕我杀了你?”他那对看似朦胧却精明万分的小细眼盯着我。
“怕,前辈仔细看我额上的汗便知,可明知道不是前辈的对手,还要举手还击不但是多此一举,也是对前辈大大的不敬。而且前辈不会真的要杀我,既是试我胆量,我就更要好好表现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不过由于目标过于狭小而不由自主地也眯起了眼睛。
“好,”他哈哈大笑起来,“有胆量,你这小子,一肚子鬼心眼,总是这么盯着别人的眼睛看吗?”
我笑,将眼光从他眼上移开,却不知该放在哪里,最终仍是定在他的眼中,看来我还真是有这个习惯,“我倒没有发现,前辈明查秋毫。”
他将刀入了鞘,上前拍拍我的肩头,我发现他比我要矮差不多半个头,却粗壮结实得多。“小子,说吧,拿来这么一柄好刀,是让我把这个宝贝许给你吧?”他转头看向江雪。
且不说我愣在当地,江雪也顿时满脸飞红,狠狠地白了江胜一眼,扭头跑出厅去,江胜哈哈大笑。
“小姑娘家脸皮薄,这就走啦!终于有点女孩儿家的样子了,成天在外面疯,象个野小子。”话是在责备,却是宠溺的语气,他看着江雪从门边消失之后又把目光掉回来。“哎?小姑娘家脸红,你也脸红个什么劲儿。那,你把鼻血擦一擦。”
接过他递来的方巾,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鼻血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而是因为他手中的刀。刚才那刀虽然停在我的身前,可是刀气却一样击中了我,若不是我运气护身,恐怕现在不只流鼻血这么简单。他一定清楚,却故意这样来取笑我。我只能以方巾捂住鼻子,含混不清地说了句,“让前辈见笑了。”
初时看来冷冰冰的岛主变得热情无比,命人给我安排了房间,又吩咐下去要按我的口味做菜。点数菜式的时候,他见我咤异,解释道那小丫头每天吃饭饭桌上念的都是我爱吃的菜,让他想不记住都难。
岛主一直拉着我谈论刀法,我从山洞那些书中看了不少刀法的书,不但有各家刀法,更有对别家刀法的评论,那些评论各有见地,我从中摘出几句,往往引来他的惊叹,直说到晚饭时分,他还不停地驱使我舞动头脑中的各家之刀,而我则因身上的沙尘坐立不安,只想立时去洗了。
晚饭时,饭桌上端端正正地坐着后来一直未见的江雪,见她这样不发一言地端坐桌前,我反倒觉得不习惯,她见了我,脸一红,又低下头去。坐在她旁边的还有一位三十出头的美貌妇人,也着红色的衫裙,看得出来江雪的容貌多得自于她。
那妇人见我们进来,笑吟吟地站起身,娇媚无限地往那江胜身上一靠,等我礼过之后她刚要开口,近处瞧见我的脸,突地变了脸色。
“你姓李?”她仿佛如临大敌,我也开始不安起来,不知她为何露出这种神情。
“是,德武门李家,我叫李喆。”我答道,同时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江胜搂住与他同高的妻子安慰道,“宁儿,不用怕,那青云岛看我几分面子,也不会怎样他,以前那些旧事本也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