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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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薇-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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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周维怎么可能让事情糟糕到那一步才想对策,所以,这些日子大家都在忙织布、忙裁衣的时候,他一直在找自救的门路。

就在三重锦的衣裳被福元号的田老板带去楚国之后的第五天,门路终于被他找到了!

江野刘都督家里缺一西席,在周维广泛撒网的前提下,终于被他捞上来这么一个机会。有了这一纸委任,进了读书人的士人之列,还用怕兵役?只是又要说分别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似乎永远也不能在一个地方得到安稳。

周维把整个身体都浸到温水里,不知何去何从令他感觉到很迷茫。跟周老狐狸在一起的日子很充实,可是莫明其妙地就被老狐狸撵出来了,虽然他明白,老狐狸是不会让自己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混吃等死的。也许,周莫老狐狸也希望他能把所知所学发扬光大不致荒废,但就此孤身一人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他一出山,就直奔了伏城这个目标,原本想得还挺简单,在这里亮出身分,取上一包银子,然后去周游这个世界。去看看楚国的绿水,卫国的高山,看宋国的山岩壁画,看梁国的大漠孤烟,去殷国看看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度,也可以在中山吃遍四方美味。中山这块地方虽小,但是商业发达,有花不尽的钱,享不完的福……

可这一切都变了,谁能想到严家变成了这个样子?不得不承认,跟严家姐弟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感觉特别舒心,可能是因为他们三个年纪相若,经历相似,也可能是因为白手起家、同甘共苦的经历,或许也只是因为使坏的感觉特别好,整日耀武扬威气得严暄那个小子直跳脚……不管怎么说,莫名地喜欢上这里。有了牵挂,要离开的话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周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隐隐约约听到了外面有人在大呼小叫,便呼一下子从浴桶里钻出来,正对上一张脸,一张恼怒的脸,严暄站在洗澡桶旁边,正被扬起的水花浑身泼了个湿,本来就是愤怒而来的严暄,此刻更是瞪大了眼睛对他怒目相视。

严暄手里拎着一封信,正是周维故意留在书房几案上江野刘都督的对他自荐西席的回信,从严暄愤怒的模样来看,明显的,他已经看过了,大约也已经明白了周维的打算。严暄有点被气得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结巴:“弄、弄了我一身水……你,你,你还想离开?”

“啊?”周维只顾着拨开垂在额前的湿头发,没听仔细。

“我问你,你,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们严家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是不是如果我没看到这封信,你就不声不响地走了?”严暄指着周维的鼻子,噼哩啪啦的一阵倒豆。

周维头上顶着一大片棉巾,连颈带肩裹着坐在浴桶里做蒸汽香薰,无奈看着严暄在外面蹦高跳脚:“严小弟,你难道非得堵住我的浴桶说话么?”

“……是不是衣裳会卖亏,你提前要跑路……”被打断的严暄,才顾及左右看了看环境,大约这会儿从愤怒中清醒,意识到状况,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紫,色厉内荏地先声夺人,“你,你……你这么大男人洗澡居然还用花瓣?我,我我……一会儿出去你跟我说明白!”

小豆包脸红到底,落魄而逃。

起来穿好衣服,周维到了前厅,正看到严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想什么,像是发呆,一看见他进来,脸顿时又红了:“你……你,我……”

“怎么?”

“你,你……居然洗澡用花瓣!”吭哧了老半天,脸红得好像快脑溢血,严暄才挤出这么句话。

周维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茶盏,翻眼望天:“那是香薰浴,用来舒缓神经的,别总像个土包子似的什么都没见过,怎么了,叫我来,就是讨论我的洗澡问题啊?”

“不是,”严暄想起了正事,直奔目标,把那封信往桌子上一拍,“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啊,我要去给将军的儿子当老师。”

“你要离开……”严暄有点失神,“可是为什么?你还没有拿到钱,我们的衣裳刚刚才拿出去卖,我们还有那些丝也要染完了,我们以后不再会受穷了……”

“严小弟,”周维把严暄拉过去,“还记得你父亲是因为什么去世的么?”

“是打仗。”

“现在我的年龄也到了,外面的局势那么不好,我若被征兵征去,恐怕也没有活路的。就算不打仗,军营那种苦日子我怎么能捱过去呢?就像你看到的,我可吃不了苦啊。”

“那你,你可以去人牙场上买家奴,”严暄拉着他的袖子出主意,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把周维看作这个家的一分子,一个重要的主心骨,他离开了,那自己和姐姐怎么办?“……只要你买了家奴,他成了你的人,你就可以让他去替你服兵役!我爹本来也可以不去的,可他不忍心看玉婶唯一的依靠也被拉走了,所以才亲自去的……”

周维揉了揉严暄的头发:“你看,你爹都不忍心,家奴也是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如果有更好解决的方法,为什么一定要人去战场呢?再说,暄儿,我的身分暴露了,本来,我是不该跟胶从周家有瓜葛的,胶从的周家是不能有后人的!”

严暄接收到周维语气里的认真,也不禁慎重起来:“为什么?”

为什么……

周维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西席

——为了避免一个火坑,于是义无反顾地跳进了一连环火坑。

某天,某山,某屋。

周莫老狐狸拿着几张纸递给正坐在桌边拿着木碳画画的关门大弟子:“拿着,别说师父没给你买胭脂钱啊,需要钱,就去这里拿吧。”

“什么?”周若薇小狐狸接过去,大致翻了翻,啊,是房契地契啊,然后随手扯出身旁的地图,在上面画了两个圈,两地距离一巴掌远,骑马都得走一月,好远哦!

“这是什么意思?”

“伏城,严老三,一直是依附我们周家的小户。当年避在这里来的时候,有些生意和田产都暂交由他打理了,小伙子笨是笨了点,但还算老实人,你去投奔吧,都是自家的家产,总之,有他能喝上粥,就能轮到你吃肉。”

“理由?”

“书也不看,琴也不弹,诗文骑射糟糕得一塌糊涂,一笔烂字拿出去都丢人也不知道好好练练,天天就知道画你那乱七八糟的鬼画符。你以为自己学成了?那就别在这里窝着生蘑菇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个天下大得很,别以为你这种程度就叫成精!”周莫敲着拐杖,把关门大弟子批得体无完肤。

若薇比划着手中的碳条,在画上添添涂涂:“别找借口了,师父,明明是你的徒儿我根基好又知道举一反三,你没得教了,才让我们俩整天大眼瞪小眼嘛!”原本应该读万卷书才能悟出的道理,因为时代差异的缘故,先进的、兼容并蓄的世界观让若薇少走了很多弯路。至于什么琴棋书画的功底,你当所有的豪门千金都像Paris Hilton一样只知道宴会、大麻和名牌么?

“要我出门干嘛?”若薇吹去浮在纸上的炭屑,周莫老狐狸的慈爱版肖像就大功告成了,放到周莫老狐狸的脸边上比了比,嗯,明显眼前站的这个是“奸”的。

“历练!”周莫一巴掌把素描小像拉下来,收到袖子里。

“没有猫腻?”

“没有。”

“没有企图?”

“没有。”

“没开玩笑?”

“没有。”

“没有任务?”

“没有。”

“没……”

“小小年纪,你哪里来的这么啰嗦?没有、没有就是没有!赶紧走,明儿早上就走,让我眼不见心不烦,多留你一天我都怕气吐血!”

“……”

无缘无故地被扔出师门,也没说要办什么事,还给了这么一个取之不尽的钱袋子,跟老狐狸拜师两年多, 若薇本来心思七窍,如今更像个得了真传的小狐狸,能相信这里面没问题么?

“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要我办?”

“……”

好吧。

若薇回到房里收拾行装,相处这么长时间,她了解师父,周莫的嘴严得很,如果他不说,打死你也问不出来。既然死活非坚持说要她出门历练,那就出去逛逛吧,能有机会到处看一看,还有取之不尽的钱财供应,没什么不好的,不是么?

“丫头,没睡吧?”深更半夜,有人在外面叫门。

若薇打开门,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脸上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感激”的,“谢天谢地,您老终于开口了,您说您都在外面转了半天了,欲言又止的,我能睡么?”

“……”这个死丫头!

周莫走进屋:“哦,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收拾得怎么样了。”他探头看了她的包袱,银两的荷包是随身带的,包袱里就是几件旧衣裳,男装。“丫头,你要扮男装出去啊,嗯,好,方便,挺好!”

若薇自从来到这个世上,衣服几乎都是男装,一开始是柱儿的,后来是周莫年轻时的衣服改的,一是这里村姑的装扮她看不上眼,二来男装行动方便些,也简单舒服,她都习惯了。正是因为都习惯了,所以这老狐狸这会儿强调的行为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十分可疑。

“别开玩笑了,师父,”若薇特别嫌弃地看了那些老旧男装一眼,“我在这里是没办法,死穷死贫瘠的地方,等我出去以后,有了小金库,自然要每天打扮得美美,我都多久没涂脂抹粉的了?再说,我也很向往那些宽袖翩翩,长裾迭迭的衣裳呢。”若薇捋了捋头发,又抬起手,翻来覆去的美滋滋地看。

“不准!”周莫老狐狸眼睛一瞪。

“反对无效!”

“你,你……不肖徒,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周莫用拐杖敲得地面咣咣响。

“理由呢?”

“……”

“是不是跟那个‘匡佑帝王侧,鸾鸣天下定’有关系呀?”若薇一边给周莫捏捏肩,一边早料到了似的把一颗重磅炸弹扔到周莫老狐狸的耳边。看到周莫那副吃惊的样子,她翻了翻眼睛,“拜托,周老先生,您还遮遮掩掩的哪!那么多书里都有说,你以为你能保证每次在我翻到之前都把字迹涂黑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周老狐狸嘴一撇。

若薇在床上一坐,耗上了!

良久,周莫别别扭扭的声音传过来了:“要不要恢复女儿身随你,到时候被人追捕软禁,过生不如死的日子可别怪师父事先没提醒你!”说完,老狐狸甩袖子就要走。

“哎,师父……”若薇拉住他,今儿得把话说明白,这个问题听起来很严重哦。

周莫迈出去的脚又顿下了,头也没回:“反正你记住,跟胶从周家的关系撇清就对了,更名换姓,都随你!”

****

“暄儿,”周维苦口婆心地跟严暄说自己必须离开的理由,“周家显赫也有几百年了吧,贵戚公卿、文人墨客,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衰败过,它的势力、它的名声,可不仅仅意味着那点田产啊,能让周家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你说到底那到底是个什么势力?你应该能想象到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吧?”

“所以你才更不能就这么走了!”严暄跳起来,“我虽然生得晚,可也知道胶从周家的名声,他们的仇家能让周侯都举家迁避这么多年依然不敢回来,那对方一定厉害到不行,说不定跟皇家也能挨上边的【炫】【书】【网】。现在你住在这里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当初拿了地契回来就等于把我们两家的关系也暴露了,如果有心人要查肯定能查到这里,你倒是拍拍屁股就走了,万一对方很凶,拿我和姐姐开刀怎么办?”

第一次被严小弟的口舌占了上风,周维有些哑口无言:“那……那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我们一起走!”

谁见过一个潦倒的西席先生还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尤其,周维不得不承认严暄一直在嘲笑他的外表和年龄不配的问题,尽管他在自荐西席的时候把自己的年龄又提高了两岁,但毕竟相貌漏洞太大,不是他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装嫩,可确实的,严倩看起来都比自己大,而严暄的个头正在猛窜,好像一天一个样,估计很快就能赶上他了。

周维的皮肤偏白细若凝脂,眉目雅秀如画,勉强用中性的词形容可以说成是“斯文秀气”,英气就一点也没有,加上他那个好像发育不良的个头。想想吧,这么一个教书先生,本来都没一点震慑力,如果身边再加上两个更能打击人的参照物,肯定第一天上工就得被炒鱿鱼。

“我不管,反正到了江野,你们两个不能跟着我到都督府。”三个人背着行囊在山阴镇的一家小客栈落脚,这里已经有很浓的军队气氛了,往西再走一天,就能到江野。

“你就说我是你书童嘛。”严暄磨了他一路了。

“客气,我是您书童!”周维假笑。

“那就说我是你弟弟,她是你妹妹不就行了。”

“可我最开始编的身世里面就是孑然一身,没有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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