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的脸色瞬时刷白了,不过在昏暗中倒也不显眼。他没趣的叹一口气,更
深的靠入柔软的椅背内:「这样的话,你不是永远都没法回答他的问题了吗?」
「「到底是因为爱上他才爱男人,还是因为本身就爱男人才会爱他」吗?阿
澄是说过要我试试能不能别的男人Zuo爱,得到答案才会和我在一起的……」语音
一滞,溺爱情人的男人看来有点忍不住气。「可这种荒唐的事……」
而在一瞬间,他的存在,他的价值,都给清晰地下了定义。
为了别人的爱人,被买回来当作是消遣的,情侣间廉价的娱乐。
亨利摇摇头,窗外掠过的风吹得人头脑昏沉。
「所以,跟我Zuo爱不就好了吗?」然後就连自己吐出的只字片语,都十分真
切而且准确无误地,传送回脑袋里头。
男人也就凝住了动作。
亨利还是笑得像平常般亲切:「和我上床,然後你不就可以知道答案了吗?
在那以後这一切荒唐的事都可以结束了,你也会确实地得到阿澄。这也不失为一
个好主意,你说是吗?孙先生。」
然後这一切都会结束了。
1 :5 结束了。
余顺明不禁伸手探一探自己的鼻息,看看是否尚有一口气在。
学生们频频看向挂在教室角落的时钟,才四点四十五分,台下已经传来一阵
蠢蠢骚动。
余顺明毕竟也是从学生里走过来的,他向负责报告的同学点一点头,假装非
常满意的说了一声:「做得很好。」便把散放在桌面的东西开始收拾起来。随着
他的动作身後刹时传来一系列的拉链声、走动声、谈笑声,没一会儿又变得寂寥
起来。
运气真好。真感激现在大学生质素一年不如一年的现状。余顺明的嘴角泛笑,
心情大好的开始把那一本本刚才还心痛恶绝的参考书给叠起来。
感受着手上书面报告的厚度,余顺明一边用手心磨向纸沿一边想哼起歌来。
还好教授的导修组安排是让学生轮番来作堂上报告,只要不时点点头或是皱皱眉
的话,余顺明还是心有馀而力也足的。当然,在学生提交的书面报告上不时涂涂
抹抹,以充满深度的态度写下几个不知所谓的字也是少不免的。对於假装「认真
参与」,余顺明自少便很有一套。
问题是……有时候某些食古不化的人是不吃这一套的。
「老师……」
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影瞬时便挡住了前途的一片光明。余顺明有点僵硬的抬头,
面前是刚才负责报告的两个学生。
「我们想问……老师你对我们刚才的报告还有什麽评价?」非常担忧的眼神,
惶恐不安的往余顺明射来。
若是在平日也许会感到很可怜,说不定也会觉得很可爱。可现在余顺明实在
没这种好心,他笑容呆滞地点着头:「没有啊,真的很好,很好啊。」
「可是老师你刚才的脸色……」大概意识到自己用语不当,学生语锋一转,
才又问道。「是不是还有什麽不足的地方?」
拜托,刚才我脸色不好是因为怕出漏子嘛。你就别这样过於观言察色好了!
余顺明实在很想开口训她一顿,可想了想,还是选了个比较简便的方法来敷衍。
「这个嘛……」他翻开书面报告看了看,然後一脸认真地向学生道。「我觉得你
们的标点符号用得不够准确。」
「还有呢?」该死的是另一个学生却开始慌忙做笔记了。
「还有……」这一下子倒是他要着急了。「还有这一项资料来源用的字号不
对。」
「嗯嗯,还有呢?」
天啊!
「那个……你们可以改用1。5 行距,现在字太挤了看得有点辛苦。」余顺明
现在的感觉,有如数着一个人腿上有多少条脚毛一样无聊。
「还有?……」
「差不多就这样了。照我所说修改一下,两个星期後再提交最终版本吧?」
反正她们连第一稿都能出交那麽厚,接下来自力更新应该也不会出问题吧。余顺
明承认,他是有一点侥幸心态。
「那麽就这样说定了。再见。」余顺明拉一拉领子,一溜烟似的落荒而逃。
剩下来的两个学生想必还是一脸茫然,可他只是个搞出版的,又能奢求他帮得什
麽忙?
要怪只好怪你们尊敬的教授好了。
余顺明心存侥幸地往不负责任的念头一想,顿时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不少。果
然这个世界就是谁负责谁倒霉嘛,既然是形势所迫也不能怪他人格有所缺憾。余
顺明在寒风中快步快步的走回办公楼,一时也忘记了,归处本来就是个使人心惊
颤抖的魔窟。
咯咯。
奇怪了,没人应门的?
虽然是个大男人,可抱着那一叠书也觉得挺沉的。余顺明不时往走道的左右
两旁探看,只觉四周的人都早已下班了,这寂静的楼内只回盪着自己敲门、呼吸
的琐碎声响。莫非这是教授整他的新花样?
咯咯咯。余顺明又再焦急的把门叩响。
不会真的那麽幼稚吧?
叩动的频率再调节得密一点。
还是没有反应。
算了,反正东西放在他这里又不会跑的,顶多再被教授为难一下就是。余顺
明叹一口气,即使愤怒人还是会了吃饭妥协的。
饱肚子是长治久安的根本啊。余顺明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跟自己的肚子斗气,
还是先到外头吃点东西才再打算。
「……」
突然有股奇怪的声音钻入耳道。
余顺明下意识地回头。就像是什麽东西在地上挣扎、蠕动的碰击声。
「教授?」他狐疑地再看向教授的房门。
虽然门上玻璃的位置被贴了一层薄纸,可是仍可看到房间里头是亮的。应该
有人在吧?余顺明叩叩门,一边又问道:「教授,你在里面吗?」
不会是遭小偷了吧?
这麽一想果然感到有点恐怖,余顺明不安的看看那片淡薄的亮光,一边不觉
和门身保持了一点距离。
还是不要多管閒事好了。
不过……若是因为发生什麽意外所以不能开门的话……
虽然深信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个道理,然而余顺明的良知还是不肯让
他就此离去。
「教……教授?」一边发出试探的声音,一边开始打量房门的四周。一般来
说那个年代的人都爱在这种事务性的地方藏一条副匙。出於过度的谨慎又或是怕
麻烦的缘故吧?「如果有天忘了带锁匙便麻烦了」的心态在不经意的地方倒能帮
得上忙。
余顺明摸摸钉在门上,为方便让学生交作业而的篮子底部,果然用blue tag
黏了一条冷冰冰的东西在下面。
有了锁匙在手就好办了。「教授?」想也没想,余顺明迅速的打开了门。
果然不经大脑办事是没什麽好结果的。
余顺明的脸马上发青了。
原来是真的感到不舒服吗?
「教授!」然後也是想也没想,便向倒卧在地上,脸色发白的那个人跑去。
砰。铿锵的摔过稀巴烂。
又一个不懂得反省前面过失的结果。
这时躺在他怀内的教授受到声响惊动,艰难的把眼皮睁开,第一句话便说:
「……你把我的花瓶摔坏了,记着要赔……」
「喂喂!」然後又在余顺明的呼叫声中昏过去了。
_________________ 「有关大学生活的小回忆」
办公室:一般而言,开课的教授'/博士' 都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而办公室
的位置,亦是因应着他们的江湖地位而设的,一般来说越权威的办公室便在越当
眼的位置。教授的办公室,相对世间的标准来说都是很混乱的!曾经到过一个教
授的办公桌上都堆满了高高的书海,只有一个a4纸的空位,因为那位置上正放了
一张a4纸!不整洁的程度可以说是寸步难行!难怪说是象牙塔啊!象牙塔!
交功课:一般来说,教授们都会为提交功课的日期作出时限要求~ (真是超
乎想像的严格!)比较普遍的是某个工作天的五点前!一定要交到系秘书手上!
并且超出时限的就要扣分!不过因应不同的科系,有些教授倒是很随和的,并且
体贴地在门前钉了个收件箱,让学生来交功课。不过,也有些教授没那麽周到,
拼命把作业从门鏠里推进去的同学们身影,在办公室外的走廊外可是随处可见啊!
加油吧!迟交功课的人们!
1 :6 「醒过来了吗?」
有一把声音,不知道在叫的是谁。
醒过来了没有,那是一种客观的、可被测量的、一目了然的事,不需要再加
额外的判断,损耗开发尚未尽完善的脑筋,是世上难得简单明确的事情之一。教
授初步断定,问这种问题的人压根儿没什麽判断力。
不过出乎意料地,这一类的人在社会上相当多的,几乎占了整体的大多数。
便是同济之间,教授也不时会遇上那些明明亲眼看着你在进餐,还笑着寒暄:「
在吃饭啊?」的人。对於这一点先天的愚昧,教授相信自己是没有偏见的。
不过他现在感到有点头痛,根本不想理会这种琐碎的人。
「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这个问题倒是合乎逻辑一点。教授眯眯眼,看了
好久才认出抱住自己的是出版社的那个余顺明。
余顺明,他不喜欢这个人。
教授皱皱眉头。
也不是出於什麽原因,只是单纯地,讨厌这个人。
而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却让他半靠到书架上,转身离去。
教授听到水的声音,大概因为他始终没说过话,余顺明才会以为自己需要水。
谁想要这种东西呢?
「怎麽了?」强行把纸杯的边缘压上唇际。余顺明这个人不但缺乏判断力,
还十分粗暴。真可怜。
教授并不想向一个一无所知的人问「我怎麽了?」这种蠢问题。因为已经没
有不舒服的地方,所以亦不想说什麽「好痛!」之类的感想。如此一来教授也便
无话可说,除了沉默,别无他法。
为什麽余顺明就是不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呢?教授想。
「应该没有什麽不舒服了吧?」该死的还要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问。
斜眼看向角落,教授无聊地打量着房门旁边粉碎的细白瓷片,一边低沉的道
:「我的花瓶。」
「呃?」怎麽总在说花瓶的事啊?他稍带内疚的看向房间的角落。
不过顾念到对方是个病人,明知道会吃亏也只好将就一点:「知道了,我会
赔偿的了。」
回头,却看见教授不明所以的微笑:「这东西,用钱是买不到的。」
糟糕!瞧它这样普通的,不会是北宋官窑白瓷,又或者是什麽上千数百万的
无瑕瑰宝吧?余顺明用着仅有的国学常识来评估着今後的人生。
「回家吧。」怀抱中有个声音在说。
「诶?」余顺明看了身下的教授一眼,始终还是无法理解他在想的什麽。「
可是不是去医院比较……」
不舒服便要去看医生可说是常识。然而教授却只是厌恶的瞄他一眼,然後重
复道:「我要回家。」
看到他跌跌碰碰的站起来,余顺明下意识又想伸手搀扶,不料指尖尚未碰触
到毛衣的面里,教授便突然猛地甩开手,从此就只能抓到空气里细碎飘扬的各种
成份。
奇怪地余顺明并没有因而泄气,他不过是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然後又快步跟
了上去。
这种情况应该叫作自讨没趣,还是多管閒事好呢?
不论怎样余顺明还是追了上去。
「你为什麽还要追过来?」隔了好一会,男人终於把脚踏向煞车掣。「我应
该已经说得很清楚的了。」
他什麽话都不能说,只能使劲地用双手按压着冰冻的车身,一边试图平息奔
跑後的呼吸:「哈呼——呼——」
因为感到奇怪,男人不安地抿抿嘴,探头看向车窗外脸红气喘的少年:「刚
才你下车以前我不就说过,我们的契约已经结束了吗?」
亨利一个字也无法回应,只知道刚才他差点就消失在倒後镜的边沿,刚才他
差点就要在男人的视线内消失。
而他又做错了什麽?不过是说了一点傻话,然後就被粗暴的赶出车外,在深
夜的公路上被遗弃。
「我……咳咳……」亨利尝试去作出解释,然而急於掠夺空气的肺部,却忽
视了他急切的心情。
男人仍旧保持那一脸怪异的神情,他大概是不明白为何少年必需这样拼命的
追赶过来,即使是夜深的公路,只要慢慢走的话总能走回城市里头。他不过是想
给少年一个教训,一个说了侮辱别人尊严的话的教训。
对於少年追上来的理由,他作了以下的理解:「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付违约
金的。当然,原本说定了的数目也会全部给你的。」
本来就是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