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在哪里?!
想爬起身,却发觉双手双足被牢牢捆绑动弹不得。只得用刚刚恢复视觉的眼睛张望。他在一条船上。而这条船,正在滔天巨浪的大海上!!而此刻的大海,昏天蔽日,大雨滂沱,海正在愤怒地咆哮着。
天啊,他到底在哪里?!
他勉强地扭过头去,终于看到了人影。那些魁梧高壮的海盗正忙碌地拉帆,控制着这条扁平宽大的船,在大自然无与匹敌的强大面前,这些海盗仍无畏地操纵着长体船灵巧地穿越巨浪,每当船身在浪尖上飞跃而过时,便听到他们咆哮般的大笑。
在这种虽是都会被海浪拍碎船体,葬身渔腹的恶劣情况下,提尔实在无法理解他们能如此镇定自若。居然还有两个人躲在风浪暂时吹不到的船侧大口大口地吃着干奶酪,提尔不能否认,自己即便拥有杀敌的无畏勇气,但与他们这种跟大自然中最恐怖的力量正面冲击而无惧的态度仍旧是无法比较。
即便是死在这些人的剑下,应该也不算是什么丢脸的事吧?
于是乎,他又闭上了疲惫的眼皮,听天由命去了。
独斗狼群
当他再次醒来,天地间已是一片宁静。
四周灰白一片,就像堕入层层的云雾中。
提尔想,或许这里是天堂吧?
但耳边听到了马匹的嘶鸣,以及听不懂的,像野熊低嚎般的北欧语。
依然在那艘长体船上。
他挣扎着企图坐起身,船板发出磨蹭的沙沙声,脚步声,突然,一张蓬乱的长头发与杂乱的胡子纠混在一起的脸从云雾中冒了出来。
提尔瞪大了双眼,企图分辨这张混乱得只看到两只眼睛的脸到底是人类还是鬼怪。
那张脸凑了过来。
他认得这个家伙!他是他最后的一个对手,也是他曾经遇到过的最恐怖的对手!这头像熊一样强壮的海盗,有着非人类的力量,他的斧头几乎把自己的脑袋破开一半。而提尔自然也不能割破他的咽喉。力竭当场昏倒,还以为马上要被杀了,现在的情况看来,自己应该是被俘虏了。
还没来得及瞪上他一眼,一只比打磨陶土器还要的砂纸还要粗糙十倍的手掐住他的下巴,左右翻看确定他清醒之后,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发了几个低音,随即朝雾里喊了几句,之后又有一个几乎差不多一样邋遢的家伙过来,递给他一个牛皮水袋。那家伙伸手接过,用嘴巴咬开塞子,然后一捏提尔的下颚迫使他不得不张嘴后,就将水袋口往他喉咙里灌了下来。
〃嗯!!咕噜、咕噜、咕噜咳咳咳咳!!〃
强灌的清水让他呛得几乎断气,他好歹也曾是个骑士,可没想过最终死于喝水。
但他没有办法甩开那只粗鲁的手,只得拼命吞咽嘴巴里的水,至于从腮边漏过濡湿衣领肩膀的实在是顾不上了。那可恶的海盗将满满一水袋的水灌完,才丢开提尔站起身,空的水袋随手一扔转身走回雾中。
提尔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不曾试过如此之狼狈,恶狠狠地瞪着那家伙消失的方向,这样的屈辱迟早要这海盗加倍偿还!
这时四周异常平静,只听得海浪的波动,船体慢慢摇晃着,昨夜的暴风仿佛不曾存在过般,船体被灰白色的浓雾包裹。
船的另一头传来对话声,提尔感觉到他们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安,看来海雾让这群面对足以摧毁一切的狂风巨浪毫无所惧的北欧海盗怯惧。
从船头传出一声嘹亮的吼叫:〃欧丁,欧丁,欧丁〃叫声就像清晨教堂的钟声,洪亮清晰,仿佛能趋散一切阴霾般回荡在海面。
像施了魔法般,浓雾在船头渐渐散开,在浓雾的深处,隐隐出现了绿色的林地。
海盗们狂欢地吼叫起来,像一群棕熊般齐声欢叫的声音震得提尔一阵耳鸣。
越靠近海岸,雾也散开了。
船沿着海岸蜿蜒而上,在一个出海的河口逆流而上。
在水路大概又航行了半天左右,水道收窄,已经无法继续航行。
海盗们在一个背风的弯崖下停了船,他们将长体船拖上岸,吆喝着将船上的马匹及战利品卸下船,然后将桅杆放倒,蒙上了船帆收藏在崖后的天然石洞里。
海盗们对这些活计非常熟练,约莫几个小时的时间,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已经完成了这些繁重复杂的工作。
他们在峭壁下升起了篝火,支起简约的炉灶,生火煮食。
提尔被他们丢在战利品堆边,食物熟透的香味让他的肚子咕咕直叫。但现在可不是吃饭的时候,那群海盗围在火堆旁嘻哈谈笑,吃食的动作异常粗鲁。提尔慢慢将身体挪到背光的地方,在黑暗中奋力扭动手腕,企图挣脱捆绑的粗绳。只是这粗绳被海水浸透了,几乎嵌进肉里去,他越是挣扎,绳子却越是绷紧。
他挣扎了半夜,徒劳无功,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最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清晨,有海浪轻轻拍击岩石的声音,凉凉的海风带着咸的味道拂在提尔的脸上。
他等待着凯特像猫一般的脚步声,每次这个孩子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自己,却不知苏格兰的海岸已经将他唤醒。然后,他会闻到新鲜牛奶的浓香,假装刚刚被凯特唤起。
啊,这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嗒哒哒哒〃
提尔皱了皱眉头,怎么今天凯特的脚步声特别沉重?
随即一声粗喝,提尔猛然睁开眼睛,立即清醒过来。自己已不是在美丽的苏格兰海岸边的城堡里,而是躺在陌生的大陆,一片乱石滩上。那个每日来唤醒自己的孩子如今不知生死,而自己,则身处在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中。
他想起自己昨夜挣扎不果,身体稍微挪动了一下,不正常姿势入睡,如今被整夜压着的手臂麻木得不像是属于自己。
一大清早,那群海盗便吵吵嚷嚷地准备上路。
他们将贵重的战利品装在马背上,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提尔,他就像一个装满了谷物的麻布袋般给丢上马背。
这队海盗离开了水路,带着货物往内陆深处走去。
当天黑,他们在林间找到平整的土地休息,到第二天清晨再度出发。
提尔计算着时间,观察着太阳的方向,足足二十一天的路程,海盗们向着北方前进。
海盗在他的伤口上涂了一些粘糊糊的东西,那玩意儿味道臭得可以,但效果却不错,大腿上的伤口轻而易举地愈合了,而且还没有像平日伤口愈合时出现的发烧。海盗们显然还记得带着一个俘虏,他们吃晚饭的同时,也往往会往提尔嘴里塞些硬得磕牙的肉干。
提尔也没有能力抱怨,他咀嚼着这些以前绝对不会去尝试的硬肉干,积存着一点一点的力量。
他一直没有放弃逃跑的念头,即使已经渐渐远离苏格兰,但只要脱困,相信总有办法回去那熟悉而美丽的海岸。随着伤势的复原,以及海盗们对他没有任何反抗的掉以轻心,他觉得时候快到了。
第二十二天的夜里,海盗们在一片密集的林海里休整。
这二十多天的观察,提尔注意到这些看上去鲁莽的海盗并非跟传言中那般混乱无组织,甚至可以说是训练有素。
每次到了可供休息的营地,不需要任何人任何指示,便有三名海盗背上弓箭分散开三个方位,或爬上树梢,或趴在山岗,从不同的角度彼此呼应地监视四周。而其他人则围在火堆旁,即便是睡觉,身旁的利剑斧头从未离身。
当夜幕降临,他们总是围在火堆旁,用粗鲁的北欧语谈天说地,很少离开篝火。提尔在观察他们的同时,也反复聆听着他们的对话与动作,虽然并非想去了解他们,当听得多了,那些艰涩的北欧语逐渐熟悉起来,约莫还摸到了些规律。
那名曾经将他击倒的北欧海盗看起来在他们中间地位很高,海盗们看他的眼神十分尊敬,称呼他〃巴尔萨克〃。而这个人异常地少话,时常是几天才听到他藏在茂密胡子里的嘴巴冒出一句半句。
这晚,海盗们猎到了一只小麋鹿,吃够了二十天干粮的海盗们欢呼着将小鹿剥皮拆肉,架在火上烧烤,阵阵的肉香,让他们垂涎着窝在篝火旁,死死盯着那美味的烤肉。
而那个叫巴尔萨克的海盗眼睛是最锐利的,今晚却坐在背对他的地方。
提尔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在被捆绑的时候,他故意尽量膨胀身上的肌肉,让绳子有了些松动。趁他们的注意力在烤肉上,小心谨慎地挪到一块石头后面,迅速地挣扎了几下,捆住手腕的绳子果然松了些,再用力挣脱,虽然手腕的皮是蹭破,手终于抽了出来。
他回头看了看那群海盗,突然觉察到巴尔萨克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提尔马上躺回地上,用背部遮压住已松开的手腕,闭紧了双眼。
果然,脚步声接近了。
巨大的阴影挡住了火光,覆盖在提尔的眼帘上。提尔抑制着自己紧张的情绪,尽可能平稳呼吸,让自己看起来是熟睡了一般。
幸好那个海盗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当提尔半睁开,瞄到巴尔萨克正坐回篝火旁,心里暗骂这名海盗居然如此敏锐,险些识破自己。
机不可失,提尔用自由的手迅速脱去身上的绳索,顺手拖来一袋装满战利品的麻袋,脱下外衣铺在上面,希望漆黑的夜以及摇晃的火光能掩盖自己的逃脱。
他早已摸熟了海盗们的守备位置,从一个死角位置逃出,幸运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提尔辨别了方向,朝南面奔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荆棘丛林,提尔顾不上小腿和手臂被树枝划到的细伤,只希望尽可能地远离这群海盗。
海盗们迟早会发觉俘虏的逃跑,他们会大发雷霆,想必也会骑马来追。所以他没有打算在路上没头没脑地逃跑,他必须找到一个可以匿藏的地方,躲过海盗们的追捕,耐心地等他们放弃离开,自己才能真正逃脱。
匆忙间脚下一掼,整个人摔在地上。
当他连忙爬起来,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隐藏在丛林荆棘间的山洞!!
提尔狼狈地爬进山洞,这个洞并不深,却弥漫着奇怪的臭味,当提尔已顾不了许多,即使要他跟野兽同|穴,也总比跟那些海盗同行好。
他躲了一会,果然听到远处传来咆哮的喧嚣与急速的马蹄声。吃惊这些海盗竟然这么快就发现并追赶过来,幸好没有继续跑。
现在只好祈祷这个山洞不要被发现。而提尔停着由远渐近的马蹄声,马匹竟然是准确地跟随着他曾经走过的路追过来,而且在自己摔倒的地方停了下来。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提尔甚至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惊动前来追赶的海盗。
马匹在山洞附近徘徊踏蹄,但这个山洞相当隐秘,是密集荆棘下的隐坡,即使是大白天也很难发现,更何况是漆黑的夜晚。
终于,马蹄声往南的方向过去了,提尔却未刚松气。
但他并未有任何动作,他直觉,来追的人一定是巴尔萨克,这名海盗并不似外表看上去的粗鲁,而且某程度上,这人可能相当精明,并不是那么容易骗过。
果然,过了片刻,一声轻微的声响刺激了提尔。很小很小的响声,若不是提尔神经紧紧绷着,若不是四周一片寂静,根本就听不到的小小声音。
没有风,树叶却响了。
那个人还在附近!
他隐藏在某处,像精明的猎人般等待着以为危险过去冒出头来的猎物。
即使在如此危险的境地里,提尔竟然无声地笑了。
有意思!
好久没有遇到这么难缠的人物!
那我们就看看谁的耐性好!
过了十多分钟,海盗似乎觉得在这里确实一无所获,便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
黑暗中,提尔认出那魁梧的背影果然是巴尔萨克。
巴尔萨克吹了一声长哨,放走的马匹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他翻身上马,再次环顾了四周,这才真正地策马往南继续奔去。
提尔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并没有完全脱险,但毕竟这里还算安全,待上一天两天,等海盗对他这个俘虏不再感兴趣,他就能回去他那个美丽安静的苏格兰海岸了。
看来上帝听到他的祈祷了。。。。。。
〃嗦嗦〃
不远处突然又响起穿越荆棘的声音,提尔神经一紧,莫非那海盗又再回头?!
可听仔细了,粗重的喘息以及古怪的穿梭声,根本不是人类的声音。野兽!而且是带着血腥气味的兽类。
看来自己是躲到真正的兽|穴里了。
荆棘丛外,一双幽绿的眼睛在窥探躲在洞中的不速之客。
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