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的手指碰到下端,就一定会被扎出血来。
阿朵狠了狠心,然后用力往前一掷
“叮当”一声脆响,发簪落到了阿朵对面几步之远的地上。
聊得正欢的二人被这声脆响打断,齐齐低头去看。只见脚边不远,一支银簪静静地躺着。
阿四顿了顿,张良娣却下意识便弯腰去拾。她挺着个大肚子相当吃力,阿四瞧得心中不忍,也跟着弯腰伸手,抢着去捡。
于是,一快一慢,一先一后,最终二人却同时抓住了簪子。
阿朵在对面看得心跳加速,焦急间,只听得阿四一声惊呼,然后将那银簪一把给扔了开去。
阿朵见状大喜,跨步便先将那沾了血的银簪揣进怀里。等到她放完东西再次站起身来,却见阿四指尖沾了鲜血,一脸愤慨地盯着她,“你,你”
“怎,怎么了?”阿朵怕被识破,慌慌张张地回答。
阿四见此一声冷笑,然后一把抓起桌上的桐木琴,扶着张良娣道,“张良娣如今双身子,阿四送你回院歇息吧。”
“哦,无妨,小事。”
张良娣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安抚地笑道。
阿四却是全然不管,冷冷瞪了阿朵一眼,强搀着她就往梅林外走去。
阿四走得愤怒,阿朵却心头大定,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书房之内,轩辕彻也是大大地喘了口气。
他看着手中的信件烧成了白灰,然后朝柳俊道,“你即刻去将阿四请来,便说孤有要事与她说道。”
于是,一柱香之后,阿四从怡然院赶到了太子行宫的书房。
书房里一如既往地整洁,满室书籍墨宝,还有那个魏然而坐的男人。
阿四裣衽一礼,恭声道,“民女阿四,请太子殿下安。”
隔着击掌为盟已有一段时日,再次单独邀见眼前女人的时候,轩辕彻的心湖仍禁不住撩起了涟漪。
“起吧。”他定了定心神,又指了指对面座椅,道,“坐。”
“谢殿下,民女不敢。”阿四神色恭敬站在原处,发问道,“不知殿下寻阿四来,有何吩咐?”
轩辕彻胸口堵得闷闷的,冷笑一声道,“阿四你何必如此,孤既然与你击掌为誓,便不会再变,还不快快坐下?”
阿四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半晌才恭敬不如从命地坐了下来。
轩辕彻见此面色微缓,盯着阿四的面容瞧了一番,道,“孤找你来,自然是有要事。但在说此事之前,也有些话要问你。”
“殿下请问。”
“若是封太傅之死,的确与左相有关,你该当如何?”
阿四一震,惊道,“殿下查到线索了?此案,果真是左相庄琦的手笔?”
轩辕彻哂然一笑,道,“阿四,你尚未回答孤的问题。”
“还能如何,自然是求一个公正清白!”
“那,”轩辕彻用眼光描摹着阿四的容颜,道,“那凭你一己之力,又该如何扳倒左相府呢?”
阿四蓦地一顿,瞬间便有些迷茫。
是啊,自己一心要求个真相,但求到以后呢?难道,真如轩辕彻所说,单枪匹马去复仇么?
小小蚍蜉,也敢撼大树吗?
当然敢!
但是
但是,但是她孤身一人,根本无法撼动权倾朝野的左相府!
如果,如果苏幕遮
阿四想到此处猛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抬眸道,“阿四记得,太子殿下对左相府也是诸多不满。如若如此,阿四愿意为殿下孝犬马之劳。”
“可以,”轩辕彻一口答应,紧接着又道,“但是孤要的东西,你也不能忘。”
“阿四时时谨记在心,”阿四正色道,“但殿下也应该记得,当时的约定是——查出真相,画卷归殿下所有。”
轩辕彻摇摇头,辩道,“不不不,孤明明说的是——无论结果如何,那幅画,归我。”
阿四却并不争辩,她勾唇一笑,淡淡道,“那画自然是殿下的,但阿四也曾说过,若是查不出真相,我便毁了那画。”
“你!”轩辕彻勃然大怒,眼看着就要大发雷霆,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他面色铁青,嗤笑一声道,“也罢,你偏耳过来,孤便说与你听。”
阿四闻言惊喜交加,差一点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极力克制着缓缓起身走到轩辕彻身边,然后弯下腰来,道:
“太子殿下果然神通广大,您查到了什么?”
“孤查到了”
第107章 风雨之前
“太子殿下果然神通广大,您查到了什么?”
“孤查到了”
轩辕彻侧首抬眸,神情却是一怔。
眼前是雪白柔嫩的脖子,上面是再熟悉不过的容颜,衬着扑鼻的甜香,竟让他不由心摇神动。情不自禁地,他眸光一暗,一口亲在了那截凝脂白玉般的脖子上!
阿四正满心惶急地等着轩辕彻说话,陡然间,却觉脖间一烫,继而一个闪神,竟被人拉进了怀里。
刹那间,龙涎香扑鼻而来!
“轩辕彻!”
蓦然回神之后,阿四大怒,挣扎着就要起来。轩辕彻却用力将她搂在怀中,不顾她的厮打,恨声道,“苏幕遮就真的那么的好,比孤这一国储君还好?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阿四先是一僵,继而怒声道,“轩辕彻你这个小人!”
“小人?呵,那孤今日就偏要小人一把!”说完,轩辕彻双臂用力腰下一沉,竟直接将阿四压在了桌上。
阿四的轻功少有敌手,武功却着实太烂,此时被轩辕彻先发制人压在桌上,竟一时动弹不得。
桌面冰凉,她的心也跟着凉成一片。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门“砰”的一声巨响!
房中二人皆是一顿,同时循声去看。却见逆光之中,有一男子峨冠博带,负手而立!
他先是皱眉扫了眼房中情形,随后抬腿而入,朝轩辕彻一礼,道,“殿下息怒,不知我这女人何处惹您不开怀,竟需殿下亲自动手责罚?”
轩辕彻脸色巨变,怔然间松开了双手。而阿四也是反应奇快,一个闪身便跳到了苏幕遮身后。
苏幕遮原本黑着一张俊脸,此时见阿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双眼通红地藏到自己背后,他心头忍不住一软,顿了良久才回过神,道,“殿下,不知她所犯何罪,不妨说与苏某,待到苏某回去,定会好好教训她。”
此时此刻,轩辕彻也是悔不当初。明明是要好好谈一场交易,怎就莫名其妙变成了这番模样?
他有些泄气地看了眼苏幕遮,咳了一声,解释道,“苏公子莫要多想,阿四与孤乃是多年旧识,刚才是她没站稳,孤扶了她一扶而已。”
苏幕遮依旧面黑如铁,淡淡道,“原来如此,那苏某便多谢殿下关照之恩了。”说着,他伸手拍了拍揪住自己衣角的阿四,“杵着作甚,还不赶快向殿下谢恩?”
阿四心中又是委屈,又是着急,就这样走了?
那怎么可以!
于是,她脖子一梗,完全忽视苏幕遮的暗示,硬着头皮道,“殿下,您话还没有说完。”
轩辕彻瞧着二人神色,心头五味杂陈,一时便有些疲惫。他颓然靠回椅背,摆了摆手,道,“孤乏了,改日再议吧。”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阿四还待争辩,却苏幕遮一把拉住,一本正经道,“你昨晚把我的亵裤丢哪儿了,找了一上午没找到,先回去帮我找裤子去!”
话音一落,轩辕彻脑中嗡嗡作响,当即就懵了!他不可置信地在二人之间扫来扫去,脸色难看道,“亵亵裤?!”
阿四比轩辕彻还要惊讶,简直瞠目结舌不知所以!
苏幕遮的亵裤,什么亵裤?我,我怎么知道啊天呐?!
苏公子可不管她张口结舌不可思议的样子,匆匆一礼,拉着阿四就往外走。
阿四第一次知道,原来苏幕遮不会轻功,走起路来却是相当快的,简直可以用健步如飞来形容!
而当二人穿廊过院,最终停在假山之后,阿四再也忍不住地喊了停,“你干嘛,我,我还没问清楚呢!”
苏幕遮面沉似水,双眼如电般狠狠盯着她,“问?再问下去,便要问到床上去了!”
阿四闻言喉头一哽,眼眶莫名就湿了起来。她鼻间酸涩,看着眼前之人这张黑脸,又想到之前那危险一幕,硬是梗着脖子,倔强道,“你是谁,我要你管?”
说完想走,双腿却如灌了铅,怎么都走不动。
苏幕遮只要眼睛一闭,想到的便是两人叠在桌上的画面。别说脸色难看,便是一双眼睛都要烧了起来!他拳头捏得咯吱直响,正要狠狠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女人,回眸见她如此模样,胸口却无端袭上一阵绞痛。
明明委屈,明明难过,偏偏就不肯哭。努着嘴,瞪着眼,大大的眼眶里一片亮汪汪的水色。一晃又一晃,晃得他心口如被火烫,说不出的难受。
他最后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拉了拉阿四的袖子,道,“唉,瞧你,我这还未说什么呢,你倒好,眼泪汪汪先掉起了金豆子”
阿四原本牙关紧咬正准备发飙,如今听得此言,眼泪便如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她掩饰般地一拳抽在苏幕遮身上。
“哎哟你好狠的心,桃花出墙还不够,竟想谋杀亲夫!”粉拳砸在身上其实一点不疼,苏幕遮却夸张地乱奔乱跳,抹着丁点泪水都没有的眼角直哭,“本公子好惨,真是太惨了,呜呜呜”
“呸,屁的亲夫,找打!”阿四被羞得满脸通红,怒极之下粗话也爆了出来,抡起拳头又是一阵捶打。
“哎哟哎哟,我错了我错了”
静然路过假山的时候,听到的便是苏幕遮可怜兮兮的叫唤。若不是她有要事在身,定是要循声过去一探究竟的,只是
只是阿朵既然已经得手,她便需第一时间通知太子妃娘娘才行。
她忍住好奇,一路飞奔入了太子妃的琴房。
桐木琴已被张良娣一早借走,徒留一张琴架。
琴架上空空如也,太子妃庄瑶却如时坐到了架子旁边,双眼遥看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阿四的鲜血已经顺利取到,蛊毒已然发动。”
“哦?”太子妃缓缓回过神后,开口道,“你可有确查一番?”
静然垂头回道,“回娘娘,奴婢确查无误,且离开的时候,阿朵已经开始作法。”
太子妃听后勾唇轻笑一声,满意点头,“很好,果然不愧为南疆神婆。如此,本宫便等着喜讯了!”
她扶着静怡的手臂站起身子,嗤笑一声,道,“阿四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偏偏要把主意打到本宫的婉儿身上,这不是找死么?原本还想赐她一个好死,今日却不能便宜了她。便是死,也要死得本宫心里舒坦才行!”
两位近侍闻言垂眸称是。
想了想,静然轻声问道,“娘娘,回宫的车辇都已备好,不知娘娘准备何时出发回宫?”
太子妃眉间愁绪忽起,叹息一声道,“静然,你有无问过阿朵,此毒需多少时间才会发作。”
静然回忆起昨夜之事,身子抖了抖,低头道,“回娘娘,下蛊完成后,一个时辰之内便会发作。届时,阿四会被万虫啃噬一柱香的时间,直至气短身亡。便是大罗神仙来救,也是再难回天了。”
“还有一个时辰?”太子妃对着梳妆桌理了理鬓发,缓缓道,“刚刚与婉儿缓和了一些,便又要远离;唉静怡、静然,你们去准备一下,陪本宫走趟怡然院。回宫之前,本宫再去看一眼婉儿”
庭院深深,美人堪画。
太子妃跨进怡然院的时候,张良娣张婉儿正倚在一棵梅花树下。她闭着双眼,朱唇轻启,哼着一首异常熟悉的曲调。
“未语先垂泪;滴尽相思血。”
那眉眼容色,那点点红梅,瞧得太子妃驻足不前。恍惚间,她觉得天地忽然一空,似乎只有自己和婉儿,只有那鼻端暗暗袭来的梅香。
她眸中一烫,接着曲子,便开口和唱,道,“未语先垂泪;滴尽相思血。魂欲断;情难绝”
歌声缠绵柔腻,两厢交错缠绕之下,尽是温情脉脉。
“阿瑶,你不是要回宫去,怎又突然来了怡然院?”歌声停歇后,婉儿面色一喜,心中却也奇怪不已,诧异地问道。
庄瑶先是展颜一笑,摆手挥退身后侍女,然后才缓缓走近道,“无甚,便是离开之前来看一看你,此去宫中,怕又是要几日后才能回来见你。”
婉儿见她面有愁绪,一刹那也是感慨良多,便柔声安慰道,“之前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