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斗笠被一把摘下,露出了一张笑嘻嘻的脸。
天眼很开心,将整整齐齐的八颗雪白牙齿都露出来晒月光。却听对面之人嗤笑一声,道,“废话这么多,你刚才怎么没一瞌睡掉进火堆里烧死?好了好了,吃完赶紧赶路!”
天眼无奈,唉声叹气道,“我说刑关,你都已经是虓虎将军府的三公子了,怎还忒的小气,好歹带壶酒来。你明明知道,若没有酒,我是吃什么都吃不饱的!”
“喝不死你,”刑关面无表情,左手却从腰间解下一个酒壶,看也不看地扔了过去,“拿着!”
天眼哈哈大笑,抱着酒壶猛吸一口,道,“还没开,便能闻出是好酒!好兄弟,果然够意思!”
刑关摇头一笑,道,“快点吧,若是完不成任务,别说你我,便是崔判官也吃不了好果子。”
天眼瞧着面容憔悴的刑关,叹气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啊,好自为之吧。”
刑关闻言手中动作一顿,道,“放心吧,我一个浪人杀手,的确是配不上她的。会放下,给我点时间吧。”
天眼有点懵,道,“你在说谁?”
刑关莫名其妙,“你不是在说阿四么?”
“我在说阿朵啊,”天眼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刑关,语重心长道,“你别告诉我还没想通啊,从知道苏公子便是先生那一刻起,你便没机会了,懂么?倒是那个阿朵怎么回事?这就是一条毒虫,一不如意就会咬你一口,你这次还没被她折腾够是不是!”
“多话!”刑关干脆不吃了,将筷子一丢,起身便去牵马。
天眼气得直哆嗦,恨恨道,“不就是睡过一次嘛,有什么了不得的?你可别死脑子,非要来那套从一而终,负责到底!唉,我说你听到没有,那是你老爹犯的错,跟你毛关系没有,你犯个什么傻”
话未说完,刑关早已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天眼气得大骂,却只得来远远一句叮嘱,“尽早回京,阿四危险。”
天眼这下气笑了,骂骂咧咧道,“阿四危险个屁,再危险有先生在旁边盯着,你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阿四不成?笨蛋笨蛋!”
话虽如此,他却也不敢怠慢,转身翻上马背,追着刑关的身影急急赶去。
阿四的确不需要担心什么,因为那潘宁是死是活,与自己毫无关系。
但她还是很不高兴,半夜三更不让人回房睡觉也就罢了,还把人围在院子中央。若不是轩辕彻黑着脸坐在高处没动,她恐怕早就溜回去休息了。
偏偏苏幕遮苏公子很是高兴,他甚至兴趣盎然地挪到了阿四身边。
“阿四你喜不喜欢白色,红色呢,或者是绿色?”
阿四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见人家苏公子好似并不需要自己的意见。因为下一瞬,他便理所当然地说,“其实我觉得这些都不好,你还是适合青、色。青色生机勃勃,又有股韧性,咦,说的可不就是你?”
阿四连连打着哈欠,正想问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便见苏公子笑眯眯从怀里掏出一大捧飘带。
阿四仔细一看,红的绿的白的紫的,真是应有尽有。
苏幕遮欢天喜地地等着表扬,却见对方默不作声,瞬间便有些紧张起来。于是,想也不想,他急忙一把将所有飘带抓回来,又手忙脚乱地全数塞回了怀里。然后撇过脑袋,道,“罢了,这些都不好看,待我再寻个特别的给你。”
阿四本想说,这些都挺好看,随便来几条就好。正想伸手呢,人家却把东西全要回去了,哼,小气鬼!
于是,她更不高兴了,也撇过脑袋不再说话。
却在这时,太子太保柳俊匆匆赶到。
“殿下,整个行宫全部搜过,连后山都去找过了,没有找到潘二小姐。”
轩辕彻今日一身黑色缎袍,金色绣成的蛟龙怒目腾飞,一如他此时的心情。只见他纹丝不动,脸色却越来越难看,道,“行宫的每个角角落落都搜过了?”
“搜过了,”说到这儿,柳俊一顿,斟酌道,“但有一处未搜。”
“哪处未搜,为何不搜?”
柳俊道,“那里一直是殿下您的寝宫,后来阿四姑娘无处可住,殿下便将寝宫让了出来。”
柳俊回话的声音并不低,阿四坐在远处,却也听个一清二楚。潘宁不见了关她什么关系,难道自己无聊,把她绑了关自己屋里玩儿么?
她抬眸去看轩辕彻,只见他只是略微抬了抬眉,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便道,“带上所有人,一起去寝宫。”
于是,深更半夜,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寝宫门外。
他们到的时候,太子妃和许夫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许夫人眼眶通红,显是已经哭过。而太子妃满脸愧色,暗中朝轩辕彻摇了摇头。
轩辕彻无奈,上前轻声道,“宁儿忽然失踪不见,孤与太子妃都很担心。许夫人也切勿太过着急,兴许过一会儿便找到了。”
许夫人声音哽咽,道,“臣妇已经听人说了,道这寝宫住的是个女子,请殿下为宁儿做主啊!“
言罢,便扑在地上嚎啕大哭,任是谁去拉都没有用。
轩辕彻无法,便只得道,“许夫人莫急,待孤命人搜过一遍再做定论。”
可惜的是,一群侍卫进去将寝宫翻了个底朝天,依旧连个人影也没有。那许夫人见状惨呼一声“宁儿”,差一点又要晕死过去。
紧接着,潘宁随身的几个小丫鬟,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
轩辕彻被哭得脑仁疼,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道,“潘二小姐回来换装,可有人跟着?”
“奴奴婢桂香,叩见太子殿下。桂香一开始是跟着的,可是后来,小姐嫌奴婢走得太慢,便不要奴婢跟了。但是奴婢记得很清楚,辞别了殿下和娘娘,小姐去了戏班后台。”
话音落,一众人都把目光投在了安静站在角落的戏班子身上。
戏班子领头的是个年轻女子,虽然长得歪瓜裂枣,气度却是不错的。即使是当今太子等一众人盯着看,她也依旧临危不惧,镇定自若道,“潘二小姐的确来过后台,还来过两次。第一次只是因为上场需要,路过后台而已。因为,她来之前便上好了妆,连衣服头饰都是自己准备的。而第二次来的时候,是散场。潘二小姐将台上用过的兵器还了回来,然后就走了。她甚至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所以”
说话的当然是金大班金四娘,原本以为来趟梨山别庄,好歹能与阿四说上几句话。熟料,无缘无故的,竟被拖进了一滩浑水。
阿四此刻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凭着自己的脑子,也实在想不出来会发生什么。她看了眼投来关心的金四娘,最后把目光落到了身边的苏幕遮身上。
苏幕遮正神色肃然地思量着什么,见状朝着阿四柔柔一笑。
无端的,阿四心中腾起一股暖流。她回之微微一笑,然后安静地注视场中变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你们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此时轩辕彻已将潘宁的贴身侍女亲自盘问了一遍,可惜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他回转过来继续问金四娘,道,“你们可曾看见潘二小姐出了后台,往哪个方向去了?”
金四娘听后微微一顿,看了眼阿四,道,“红袖楼有位旦角,看到潘二小姐妆也未卸,便匆匆往北面走去。”
“北面?中院的北面便只有这寝宫,那岂不是说”那叫桂香的小丫鬟忍不住叫了出来,甚至一下子跪在地上,膝行到轩辕彻面前道,“殿下,小姐对您一片痴心,您一定要为小姐做主啊!”
轩辕彻面色铁青,道,“这寝宫并没有人在,宁儿来这里作甚,莫不是走错了路,后来又自己回了住所?”
“不会的,”桂香低声哭泣,“奴婢在客院等了小姐许久,她根本就没有回去过。”说到这儿,她突地停了下来,道,“而且,小姐,小姐她”
许夫人早已哭成了泪人,闻言带着哭腔骂道,“贱婢,还想瞒什么,还不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桂香一惊,赶忙垂下头来,瑟瑟发抖地说道,“小姐虽然脾气直爽容易得罪人,但从来不跟人打架的。但,但今日,小姐与与阿四姑娘打了起来!”
“嗡!”
阿四脑中发晕,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道:
来了!
第96章 一口箱子
“是你,肯定是你?!”
许夫人声色俱厉,若不是旁人扶着,怕是要扑打过来。“你到底把我们宁儿藏哪去了?”
阿四很无奈,眼瞅着那暗暗垂泪的小丫鬟,还有这鬼哭狼嚎的许夫人,真不知说什么是好。但是,全场这么多双眼睛,更有那笑眯眯的太子妃在,不解释一下怎么行?
“这位夫人,阿四理解您担忧潘二小姐的心情,但我一个弱女子,无缘无故藏了她有何好处?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我冒着得罪权贵的风险是为了什么?”
许夫人被这番话噎住,阿四却连礼也不行一个,不卑不亢道,“再一个,你们的潘二小姐消失之时,我明明和你们一样,好端端地坐在台下看戏,哪里来那个时间去藏人?”
许夫人原本就又惊又怕,再加上哭得呼天抢地,早已精神不济。此时被阿四一番抢白,一时竟接不上口。倒是那叫作桂香的丫鬟,哽咽着回道,“阿四姑娘息怒,我家小姐爱玩爱闹,虽然抽着鞭子跟您打了一架,但真的没有什么坏心眼况且,您说您一直在戏台下看戏”
言谈间,她暗暗瞄了几眼许夫人。
这许夫人反应倒也快,下一瞬便昂首扫了几眼周边众人,怒道,“说得不错,你说自己一直在戏台下,可有人给你作证?”
话音一落,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纷纷垂下脑袋不说话。
一个是有权有势的尚书千金,一个是来历不明的孤女。这孤女之前倒也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却不料没多久便被丢在一边不闻不问,换成谁,都该明白自己站在哪一边吧?
阿四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明明就在刚才,那几个小丫鬟还笑嘻嘻地给自己换过杯盏,怎就
她着急,苏幕遮更急!男女分屏而坐,他根本看不到女客那边的情况,若要作证,恐怕就只有
于是,他将希冀的目光,投向那高高在座的太子殿下——轩辕彻。
轩辕彻似乎也很为难,神色古怪地瞧了眼阿四,便僵硬地撇过脸去不再说话。直到看到苏幕遮的暗示,才蹙起眉尖想了想,朝太子妃庄瑶递了个眼色。
太子妃见状勉强一笑,抚了抚鬓边道,“哦,若说阿四姑娘,本宫倒是见到了的。只是阿四姑娘坐得比较偏,正巧又是个角落,恐怕没几个人注意到吧。”
话落,适才不吭声的几个丫鬟才附和道,“娘娘说的是,奴婢们也看到了,一时竟没想起来。”
阿四见此又好气又好笑,正要松口气,却听有人突然道,“娘娘如此一说,奴婢倒想起来了。”
众人循声去看,见说话的不是别人,却是太子妃身边近侍静怡。
静怡乃是有品阶的女官,见状也不慌乱,反而朝着太子和太子行了一礼,才缓缓道,“奴婢突然想起来,潘二小姐离开之后不久,阿四姑娘的确也离开了一会儿,只是去了哪里”
她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许夫人听后差点又要哭叫起来,忍了又忍才呜咽道,“宁儿一走,你也跟着走。宁儿明明是跑来了你住的地方,结果你回去了,她却不见了人影,你,你倒是说说看你去了哪里?!”
此时别说那群丫鬟小厮,连金四娘等也齐齐看向阿四。
阿四脸都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咬唇道,“人有三急,不可以?”
“当然可以,有谁可以给你作证?”许夫人咄咄逼人,阿四只觉得胸口都要炸了,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此时,有人轻声一笑。
那笑,犹如温玉落入冰水,清朗柔和,令闻者随之一震,皆是情不自禁地循声去瞧。
只见月光下,星辉中,那位狐裘披身的男子俊逸非凡。只是一个浅笑,竟有说不出道不明的风流,而他却犹似不知,只是满眼流光地看着阿四。
许夫人也看得呆了一呆,转瞬醒过来后红着脸道,“这位公子,不知是哪位?”
苏幕遮行了一礼,客气道,“在下山间野人,姓苏名幕遮,见过夫人。”
“苏幕遮?”许夫人闻言大惊,道,“鲁南苏公子,苏幕遮?”
“苏某一介白身,陋名不足挂齿。”
“苏公子谦虚了,”许夫人一脸仰慕地行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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