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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眸男子转过头,看向他,一股睥睨天下张狂的霸气从瞳眸中倾泻而出,浑身散发出慑人心魄的戾气和冷意,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说道:“小小一个涵日国,早已是囊中之物,我要的不仅是那一方之土,而是万里锦绣河山,是我犬戎铁骑能踏到的每一寸土地。”
壮年男子一时怔愣无语,片刻后神色一凛,感佩道:“属下唯公子马首是瞻,此生不逾。”
紫眸男子浅浅一笑,瞬息间褪去适才的寒意和霸气,恢复了慵懒随意的神情,说道:“你先回去,和牟齐将军按我们之前商议的计划行事,我会在两军开战前赶到涵日和漠北交界的云龙山与你们会合。”
“是,公子,那萧毓梵此人,会是我们一统天下的阻碍吗?是否要?”壮年男子狠狠比了个杀的手势,问道。
“如今尚不是,但未来一定会是,”紫眸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冷然的杀气,云淡风清的说道:“他的家族盘根错结,几乎掌握着乾月的政治和军事命脉,若有一天,他们取而代之,也是意料情理中事。”
“那公子,我们要早做防范才是。”壮年男子眉心聚拢,面色凝重道。
“借力打力,以强制强。”紫眸男子成竹在胸,缓缓吐出这八个字,如春风般轻柔,优雅的笑容里透着无尽的意味。
壮年男子口中默念几遍,一脸疑惑道:“公子,属下大概明白了,可这力这强,又在何处?”
紫眸男子的眸光变得深邃而悠远,风吹起他的袍袖,猎猎作响,吹起他那微卷的长发,平添了几分桀骜雄霸之气,沉然道:“我在等一个人,等她送一个消息来。”
“公子就那么肯定她一定会来送这个消息吗?”壮年男子似有几分明了,又似有几分疑虑道。
“她一定会来,为了她想要的东西,而且她已经来了。”紫眸男子负手微阖眼,悠然道。
壮年男子一惊,转头望去,但见砂石小径上袅袅婷婷行来一人,那人解下披风,浅笑盈盈。
“殿下还未用膳吗?”小寇子问道,忧心忡忡的看着宫女们将一盘盘明显未动过的菜肴又端了出来。
宫女们个个愁眉不展,冲他无奈的摇摇头,第三日了,送上那么多美食,可公主愣是一口也没碰。
正当众人皆束手无策之际,忽听殿内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柔美嗓音:“小寇子,你进来。”
“殿下,”小寇子轻声唤道,原本清秀的脸庞有些浮肿,双眼泛着血丝。
正坐在案桌后的慕颜,雪白的裙裾拖曳在地,一头乌丝梳成简单的髻式,髻旁簪了朵白花,素净绝美的面庞略显憔悴,却有如雪莲般圣洁无暇,她紧抿着唇,清冷的眸光似在看着他又似落到未知的远方。
“刺客一案现由谁负责?进展如何?”慕颜问道,声音极轻却也极重。
小寇子一愣,随即恭敬的回禀道:“此案已由京兆尹大人接手,据称已擒获主谋,他正在宫外候旨宣见。”
“主谋?”慕颜眸光一凛,指尖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铮铮连响数声,平和的音韵中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沉声道:“宣。”
“你就是京兆尹冯荻。”慕颜饶有意味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垂手侍立,下巴尖尖,留着两撇山羊胡的官员道,嘴角扬起一抹让人看不透的微笑。
“回公主殿下,为臣正是冯荻。”那人抖了抖山羊胡,掩不住得意的神色答道。
“听说你居然在未擒获一名刺客的情况之下找出了主谋,着实是大功一件。”慕颜称许道,虽是夸奖的口吻,内里却暗藏着几分冷意。
可惜那人未有察觉,依旧一脸沾沾自喜的回答道:“谢公主夸赞,这是小臣的本分。”
慕颜身子前倾,微微颔首问道:“冯大人,主谋究竟是谁?还有,您又是凭什么断定他就是行刺本宫的幕后主使者?”
“那指使刺客意图加害公主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官逸云。小臣在他屋外草丛中搜到了刺客所穿的夜行衣和特制的弓弩,罪证确凿,他无从抵赖,加之他的祖父前御史中丞上官澜曾因顶撞先帝,出言不逊,下过诏狱,受到廷杖责罚,不久后即身亡,故而此人一直对先帝对皇室都心存忿恨,妄图谋害殿下,所幸殿下洪福齐天,才未让此等奸险小人的阴谋得逞。”冯荻一边道来,一边不时捋捋他的山羊胡。
上官逸云,慕颜心中暗自冷哼一声,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等他说完,重重一拍桌案道:“实在可恶,本宫恨不能将他的心剜出来,看看他的心肠是否真的这般歹毒,冯大人,此人现在何处?”
冯荻拱手道:“此人现关押在小臣府中的大牢内,等候公主发落。”
“好,速将他押往天牢,等父皇丧期一过,再行处置。冯大人,真是辛苦你了。日后本宫必有重谢。”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冯荻连连谢恩,嘴角浮起一丝狡诈阴沉的笑意,眼眸中闪过一抹得逞的光芒,却不知一切已被人尽收眼底。
看着冯荻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久久不语的慕颜忽然唤了声:“小寇子,”她的脸上似笑非笑,微带血丝的明眸里透着睿智,平静的嗓音却彷若来自幽冷的深谷。
“殿,殿下,有何吩咐?”小寇子忙收回疑虑的目光,答道。
“之前本宫让你找的人手都安排好了吗?”慕颜说道。
小寇子冲着她坚定的点点头,道:“都找好了,请公主放心,他们不但忠心可靠,且个个武功不俗。”
慕颜冷然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一脸无波无绪,说道:“让他们不分昼夜的跟着冯荻,本宫要清楚的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殿下,您怀疑?”小寇子犹豫道。
“什么也不要多问,你去悄悄打探下当日我们出宫,宫里都有哪些人知晓,有无异常。记住了,对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半点口风,否则,出了岔子,本宫也保不住你。”
“萧大人,请你救救我家公子吧。”两个青衣小僮神色仓惶,苦苦哀求道。
“你家公子现关在何处?”萧毓梵放下手中的笔,缓缓合上草拟好的祭文,眼角微抬,神情冷肃的问道。
“回大人,我家公子原本只关在京兆尹大牢内,可今日我们送吃的去,才得知公子已被打入天牢,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家公子吧。”其中一个小僮紧张的带着哭腔道。
“天牢?”他双眉一扬,问道:“可知是何人下的旨?”
两个小僮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异口同声的回道:“据说是公主。”
“公主?”萧毓梵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轻松起来,露出一抹深沉的微笑,说道:“你们先安心回去吧,你家公子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看着小僮一脸迷惑,不由淡淡补上一句道:“你家公子这会在天牢可比在外头安全。”
各宫白幡高竖,众人俱是一身缟素,哀容戚戚,哭声不绝,慕颜触目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她脚步缓缓迈入圣德宫大门,平静的走到宣帝的灵前,桌案上高高的烛焰静止不动,她的心也仿佛静止不动,那些刺骨锥心的疼痛不复存在,似早已随着泪水一同流逝。
“永别了,父皇,女儿今日来向您辞行,请您放心去吧,悲伤泯灭不了我的斗志,我用我的生命向您起誓,无论今后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无论我将为此付出多么大的代价,都会遵守对您的承诺,捍卫您留下的慕氏江山社稷。”她在心中默默言道,坚定的视线,透过纱质的白幡,落在庞大的灵柩上。
慕颜轻柔的将手中紧握的一朵蔷薇花置于桌案上,一回身,正对上一张同样平静无波的绝美面容。
萧后身上纯白布裙的裙角随风轻摆,僵硬的嘴角微微抽动,蒙着薄雾的眼眸中流露出惆怅与凄凉,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伤感,一种无比深刻的绝望。
慕颜久久凝视着她,然后不发一语,步履沉着,穿过她的身旁迳自走出了宫门。
忽然,“晚晚,”宫门口响起的一声呼唤挽留住了慕颜离去的脚步。
她转身望去,淡淡道:“萧大人,是你。”
萧毓梵打量着她,声音略带悲痛,语气沉重道:“要节哀,晚晚,你还有母后,还有……我,我们会陪着你,你永远不会孤单。”
慕颜平静的看着他,半晌,嘴角扯开一个缥缈的微笑,摇摇头决然道:“这个世上没有谁可以永远陪着谁,父皇不会,你也不会,而我已经开始学着接受,学着面对,所以别轻易跟我说永远,永远……太远。”
闻言一愣,一抹痛心之色顿时隐没于他的眉间,只听他幽幽轻叹道:“你,真的长大了。”
“那上官逸云是你的好友吧,如果你想见他,就去找小寇子,他自会安排,在找出真正元凶之前,只能委屈他暂居天牢。”慕颜对他的话好似全未入耳,径直道。
话毕,她一步步走下白玉台阶,坚定无比的朝着那象征最高权利的宫殿走去。
镜花缘梦
夜阑静寂,如水的月色洒下一地的清辉,有一道身影轻手轻脚的靠近床沿,他缓慢的抬起手,撩起碧色鲛纱帐,神思复杂的凝望着那熟睡中的人儿。
他稍作犹豫,弯下腰,迟疑着伸出指尖,一点点接近,描摹着她的轮廓,从鬓角,再到额头、眉眼、鼻梁,最后停在了小巧红润的嘴唇旁,眼神忽地变得炽热起来,一种言不出、道不尽、说不清的情愫在空气中氤氲蔓延开来。
忽然他猛地收回了手,只见那熟睡中的人儿低低嘤咛了几声,轻轻翻了个身,抱过锦被的一角搂在怀中。
他的一颗心兀自在胸腔中激烈地跳动着,再也忍不住的伏下身,躺到她的身旁,小心翼翼的将她拥入怀中,浅浅的嗅着她发丝间独特的清香。
“姑姑”他贴近她的耳际,喃喃唤道,低柔的嗓音,似极了情人间的呢喃。
正闭目沉睡的慕颜,莫名的感到身体被一股热流所包围,有如被桎梏般,被什么紧紧的怀箍着,耳旁似有呼吸的声音,一声声很缓慢很沉重,像是被压住了一样。
她想要睁开眼睛,偏偏眼皮像是和自己作对,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木头,木头,”慕颜昏沉沉低唤道,努力挪动身子,想要挣脱桎梏,奈何那桎梏反而越来越紧,紧的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心似被扎了般,微微有些疼痛,慕夜冷冽的眸子瞬时划过一丝极重的戾气,眉一扬,寒光一现,只听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一时间残肢断臂,血肉横飞,他所持的利剑不断滴着鲜血,在月光下闪着邪异妖艳的光芒。
“做的好,鬼奴。”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刺耳尖锐让人痛苦欲呕的嗓音。
他缓缓收回剑,擦拭去剑身滴淌的血迹,面上丝毫看不出任何波动,仿佛方才做的只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要记住,任何对慕氏有害的人都必须彻底铲除,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存在的唯一理由。”黑袍人走近说道,他的眼眸中闪烁着诡异的血红色。
“敢问巫主还有其他吩咐吗?”慕夜将剑插入剑鞘,问道,他的嗓音没有丝毫的温度,冷的像冰一般。
“你回去吧,保护好她。”黑袍人说道,却在他即将离去那一瞬间,又唤住他道:“夜,要记住你是无心之人,千万不可动情,一旦有违,你应该知道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话音里散发出极其森冷的寒意。
听到他的话,慕夜头也不回,身体微不可见的轻轻的晃了晃,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剑,随即大步流星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维儿,怎么是你?”慕颜惊诧的说道,她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张如孩子一般甜甜酣睡的脸,不由骇了一跳。
慕维半支起身,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嘟囔着叫道:“姑姑。”
“维儿,你,你怎么会在这?”慕颜仔仔细细打量了周遭一圈,发现还是在自己的寝宫,自己的床榻,连闻声赶来一脸惊愕的宫女都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姑姑,”慕维略带困意的眯起狭长的眼眸,唤道,摇摇晃晃的往慕颜靠去,弄得她有些手足无措,任他的脑袋紧靠在自己的胸口。
慕颜温柔的拍着他的脸问道:“维儿,快醒醒,告诉我,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姑姑,昨晚我做噩梦了,梦到有好多浑身血淋淋吐着舌头的鬼掐住我的喉咙。”他用手比划着卡住自己的喉咙,心有余悸的说道。
“鬼?别怕,不过是梦而已,不会伤到你的。”慕颜安抚道。
慕维唇角边不由扯起一抹得逞的微笑,忽的抬起亮闪闪的眼眸,天真无邪般的说道:“有姑姑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