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会。”梁景此番话说的极为笃定,“殿下一向宅心仁厚,对敌人尚且不赶尽杀绝,何况是对无辜的百姓。殿下若真有一日能让凤华繁荣昌盛,富有四海,那么臣就算死谏也会劝姐姐奉上原国的疆土。”
“在老师心里,人已经超越了国家之分了吗?”凤珮感叹,原来身为皇族的梁景的心,竟然是这么宽广。只要百姓富足,国泰民安,那么谁来统治都是一样,这就是梁景的想法,“老师可称圣人了。”
“若是圣人有私心的话,臣愿称圣人。”梁景丝毫没有谦虚,“殿下应为伟人,如天祖皇帝一样的伟人。”
“开创凤华这等功业我没那个本事追赶,但是至少我还是能让凤华得以太平的吧?”凤珮像是问梁景,又像是自问自答。
梁景微微颔首,“殿下,再好的计划,不去施行也只是计划。”
凤珮像是在思考什么,“可现在我连计划都没有。”
“统领,不好了。”萧楚楚几乎是闯进来的架势,“宫门外聚集了许多朝臣,要进宫面圣!”她一进飞羽殿就脚下一绊,跪倒在地,甲胄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事情接踵而至,凤珮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这么快就来了……萧大人,打开宫门,让所有朝臣到凰极殿去等待面圣。等她们都进来以后立刻封闭宫门,另外,派天隐暗中控制炽羽所有官员的宅邸。”现在的情况已经逼得她必须做出选择了。
“殿下,臣愿陪同殿下前往。”此刻,这是梁景能给凤珮最大的支持,“陛下的亲笔诏书就在飞羽殿配殿木阁的锦盒里面,臣这就去取来。”
凤华福昌二十一年夏,当朝女皇凤吟由帝都炽羽向全国发出诏令,“朕昨夜得天祖托梦,召朕前往云海之畔侍奉。朕不敢违祖命,以皇位请尊,祖曰,六女可当。今下诏,传位于皇六女安华皇女凤珮。”
消息一出,炽羽一片哗然。前几日还是通敌叛国的罪人,这位皇六女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皇位继承人?加之这几日炽羽非常的戒备状态和涅槃宫传出的阵阵血之腥味,难免让街头巷尾的百姓加以猜测。本应继位的皇凤女怎么办?女皇凤吟为何要让位?一切的一切,都让消息不灵通的百姓们在不安中幻想着那座耀眼的红色宫殿之中到底发生着怎样的变化。而有消息的官员和商贾,早就闭户推客,期盼能在这场动乱中保全身价性命了。还有一些官员,再耳闻诏令之后,立刻做出了反应,就是要立刻见到凤吟,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作为事件女主角之一的凤珮,也在被迫进行着她人生中最艰难的一个抉择。
遗留问题
考虑到凤神卫统领是自己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凤珮还是换了衣服才前往凰极殿。还未上台阶就听见了凰极殿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也不知道这群大臣在吵什么。
春秋和明书被凤珮留在宫里,虽说是要伺候凤宁,但是凤宁走的时候也没带着她们,知道凤珮回来,两名女司马上就到凤珮那里报了到。梁景捧着凤吟留下来的那个大大的木盒跟在凤珮身后,四个人一起,一进凰极殿,刚才唧唧喳喳的声音就消于无形了。
炽羽这几天的戒严,想跑的一个也没跑了,所以大臣们都是一张苦瓜脸看着施施然走到大殿中央的凤珮。凤珮没有上凤台,而是就站到了凤椅正下方的位置,“去搬把椅子来。”凤珮吩咐着。
“敢问陛下现在何处?”首先发问的是吏部的崔诚。
“母皇的诏书写的很清楚,去了云海之畔,要找也该去那里找。”春秋和明书已经搬了椅子过来,凤珮坐下,“林南秋大人可在?”
“臣在。”一位年轻瘦弱的中年女子排众而出,“嗯,母皇留下来的锦盒,你验验吧。”凤珮示意梁景把木盒子交给林南秋。
这位林大人是专门负责管理皇帝手书的凰事监官员,凤珮也没见过,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林南秋接过盒子,仔细地看了,“封印齐全。”她跪下,把盒子放在地上,“请拿一盏灯过来。”这是皇家最常见得蜡封,用火烧化就能打开木盒。
明书捧过来一盏烛灯,林南秋道过谢,用灯绕着木盒转了一圈,然后把灯还给了明书,再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卷纸,一个石函。
“殿下。”林南秋轻声唤到。
“打开,念。”凤珮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得了凤珮的允许,林南秋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拿出那卷纸,打开,“确为陛下笔记。”她一看就知道那是凤吟亲笔所写,“着凰事监抹去凤窦氏云静,皇五女凤琬之所有记录,此二人矫诏谋反,企图夺嫡,为杀害皇凤女凤瑆之凶手,刑部永世通缉。吟。”她念完了第一张,把它放好,然后继续看第二张,“复皇三女凤璃,皇六女凤珮及皇夫凤宁之爵位,皇六女护驾平乱有功,擢升为安华皇女,加封皇凤女。吟。”林南秋念完,抬头看了凤珮一眼,凤珮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于是再换了第三张,“戍业皇女为人所用,陷于不忠不孝之境,罚之前往边疆戍守,永世不得入朝。吟。”满堂的人听到这里又开始窃窃私语,凤珮就像是入定一般,仿佛根本什么都没听见。
凤珮没有让她停下,于是林南秋就只好继续念下去,第五张,“石函之内,为本朝凤印、凰符,皆传于凤珮,望吾之臣子齐心辅佐新帝,倘有图谋不轨者,凤珮可凭此圣意杀无赦。凤华国前皇,凤吟。”林南秋念到最后几个字,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林大人,你可看仔细了,这是否是吾皇真迹?”凤珮都还没开口,就有一老者发问,凤珮一看她身上的红色朝服,就知道这人一定是皇家的亲戚。
“微臣在凰事监专管陛下御书,已二十载有余,这手书,确实是陛下亲笔所写没错。”林南秋从入仕以来一直就在凰事监听差,二十几年专门负责皇帝的御笔,绝对不会看错。
“陛下为何要分开几张纸来写?这分明是……是伪造的。”程梓凡今天也来了,只是还没说完话就被凤珮瞥了一眼,以致后面声音变小了不少。
“分开写的最大好处,就是即使一份毁了,其他的也还在生效。”凤珮站起来,“有劳林大人了。请把石函取出,然后再把它封上吧。”凤印、凰符一个是圣意发出时必须加盖的,一个事调兵的信物,母皇把它们留下,看来真是去意已决了。
“是。”林南秋低了低头,然后照做。
“各位也说说吧,这么急着跑进宫来要见母皇,为的到底是什么?”凤珮揣着明白装糊涂,又坐回椅子里,“我这人习惯坐着说话,各位要是累了,也可以坐下。春秋啊,去泡壶茶来。”凤珮明显是没把满堂的人放在眼里,“明书,去多准备几把椅子。”
“凰极殿内坐着议事,这,这成何体统?”崔诚首先发难,“各位大人无故闯宫,这又是什么体统?”凤珮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
“臣等为诏书而来,目的就是面圣,望……皇凤女准许。”既然皇帝的手书里写的明明白白,那么此刻凤珮就已经是凤华的储君了,虽然不情愿,但是崔诚还是没忘了礼数。
凤珮似笑非笑,“一进来我就说过,母皇现在已前往云海之畔服侍天祖,要找也该去那里,跑到涅槃宫里来干什么?”
“陛下真的已经不在宫内了吗?”还是有人不肯相信。
“陛下已于早晨启程。”梁景也坐了下来,她这一坐,又是一片抽气的声音。
凤珮就着春秋的手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开口:“你们想干什么我很清楚,不就是为了上面那把椅子吗?”凤珮回首看了凤台上一眼,然后转回来,“母皇已经走了,那就按着她留下的圣意办吧。”
“可是,这手书根本没人能证明是陛下亲笔所写!”程梓凡不死心地叫唤。
凤珮满脸讥讽地看着她,“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个皇帝?好好想想你们进来的时候,是谁在守着这涅槃宫吧。我要是想当皇帝,还用得找特意伪造母皇的手书吗?直接称帝,至少在这炽羽城内,没有人敢说不。”
她这么一说,在场之人无不想起,她们进宫这一路之上看到的都是凤神卫的人,也就是说,凤吟已经把皇帝专属的军事机构的指挥权交给了凤珮。
“我一点都不介意这个天下归谁。”凤珮看了梁景一眼,“但也不想看见我的祖国因没有君主而混乱一片。现在炽羽周边还有凤窦氏的余党在作乱,你们是愿意看全国从炽羽开始大乱,然后被岭川那边正在挑衅的辰砂攻下,还是我来做这个皇帝,让内外都归于平静呢?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在我是已经有了决定,明日我继位之前,诸位都不能离开涅槃宫半步,要是有敢于尝试的,那就休怪本宫先把她的亲朋好友送到黄泉路上候着。”凤珮冷冷地笑着,她最终还是决定要做这件事了,尽管不是心甘情愿的,“君臣关系不和睦会导致什么后果,诸位都很清楚,我呢,是希望合作愉快,但是谁要是给我找不痛快,刑部地牢,好像还是蛮空的。”
通向帝王的道路
“对了,不是有人想找母皇吗?”凤珮顿了顿,接着说,“不如就趁今晚好好翻翻这涅槃宫里有没有你们想找的人。”
“论功绩,殿下是最应该继承凤华的人选。”梁景像是自言自语,却是说给所有大臣听的,“吏部,礼部,刑部,户部,工部,兵部,全都是陛下按照殿下的建言建立的。这十几年来,殿下虽然号称在养病,但是为了凤华做了了许多诸位做不到的事。”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这位皇女的确是不简单,当初她们都认为是陛下英明决断的事实,竟然是出自她的建言。六部分治,的确是改善了以前那种行政混乱的局面,也节省了不少金钱,更是提高了效率。光凭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她的才智足以御国。
凤珮看着殿外发愣,她自己都不知道母皇听了她多少意见。十年以来一直在筹划着“B计划”,中间还发生了许多别的事情,导致她一直抽不出足够的时间来把凤华国内种种盘根错节的关系,朝里内外的部门理清楚,现在又突然要接手,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殿下,城门处捕获了一红衣女子,自称是凤瑟大人派来的。”春秋刚才看外面一直有人探头探脑,出去一看才知道是子梦来传信,“带她过来,明书,让迪总管给各位大人安排住的地方。”凤珮端起茶杯,“老师,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立了那么大的功?”
堂下站着的数十人都在面面相觑,不时发出一些交谈的声音。“殿下,迪总管跟随陛下走了。”明书回话。
“那叫父妃宫内的杜鹃姑姑来,我升她为内宫大总管,接替迪总管之位,让她去安排。”凤珮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
“殿下尚未正式即位,这样做是僭越。”凤琴从始至终冷眼旁观,此时终于站了出来,“继位之事请交给凰事监来办,至少也要挑选个良辰吉日,为殿下制出礼服才可。况且凰极殿还需要修缮,殿下的家务也有诸多要理清。内宫总管要到殿下正式即位之后才可任命,此前杜鹃只可代行迪总管之职。”凤琴自幼熟读皇家礼仪,又是最忠于皇室的凰事监主事,谁当皇帝跟她没关系,她所要做的就是周全皇家礼数。
“继位的日子不能改,其他的就听琴主事的。”凤珮妥协一步,坚持一步,“可是陛下尚没有合适的礼服,祭祀之事也要再加安排。”凤琴皱了皱眉头,似是不太满意。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辰砂已经切断了和岭川,凤华的商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开战,还是少劳民伤财的好,兵部今天有人来吗?”凤珮回答了凤琴,然后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魏笑还带着天杀在路上呢!
“臣兵部齐锦绣。”五大三粗的齐锦绣出列,既然皇上把凰符令给了凤珮,那这位皇女就已经是凤华所有军队的主人了,“殿下有何吩咐?”
“调兵部的军粮给凤神卫,她们已经出发去稳定周边了。另外,这次有不少守华军和天卫,卫军参与到了凤窦氏谋反的事件当中,守华军自有戍业皇女带领一起前往边疆。天卫和卫军,交由兵部,揪出首领,军法处置,然后原地解散,愿意留下的从新整编。”凤珮身上被卫军射出的几个口子隐隐作痛,她的手探入袖中轻轻按着。
“殿下,人带到了。”春秋扶着那红衣女子进门,“臣,佘卧雪,请殿下安。”女子强撑着要给凤珮行礼,还没跪下去就瘫倒在地,春秋赶快把她扶起来,“佘卧雪,你是大司命什么人?”凤珮问。
“臣是大司命之徒,奉师傅之命回炽羽送信。”佘卧雪仿佛是累的不轻,“师傅观测天象,发现帝星突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