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他随即从衣内拿出一瓶药,沾了些药膏轻轻地涂在严清郎的唇角和下唇上。
严清郎皱了下眉头,原本欲推拒的手也缩了回来,任由尧风修长温暖的手指,在他唇上涂抹。
“谢谢。”
尧风明显的感觉到指下的薄唇随着主人的话语轻轻颤动,一股莫名的感觉撩动了他的心,也震惊了他的人。
他慌忙缩回手,微微颤抖着声说∶“明日…应该就会消肿了。”
严清郎轻应一声,随即脱下靴子,躺入柔软的榻上,丝毫未察觉尧风的不对劲。
良久,尧风才回过神来地看向背对着他的严清郎,那沉稳的呼吸声,让他得知眼前的人睡了,而且熟睡得毫无防备。
他收起药瓶走上前,忍不住地俯身撩起严清郎落于榻上的一缕黑发,先是颤抖着手细细抚摸,尔后才大胆地吻上那缕粗糙的黑发。
他在做什么?!尧风赫然放开手中的发,错愕的看着仍然毫无反应的严清郎,内心涌生的感觉,不知是羞愧还是不敢面对,他匆匆地站直身躯,转身便跑出房外。
“冷静点尧风!冷静点…刚才不过是一时意乱情迷才…”他忽然想起方才停留在指上的温暖,还有那片薄唇…
可恶!尧风用力的抱住自己的头颅,企图将方才在房内的画面一一驱逐出脑海外,可是换来的,不过是更加清晰的景象。
他…究竟怎么了?疑惑、不解,一夜未眠,只为了厘清,为何自己会做出那番举动,孰不知,自己只是动了情罢了
数日后--
暖风徐吹,抚得树叶纷纷颤动拍打,落下一地不再翠绿的枯叶。
坐落于树下的严清郎,捻起一片枯黄的叶子,放在手心上细细看着,表情依旧是那副毫无波动的模样。
落在脚边的铁链发出几声拖曳声响,相当刺耳,也令人生厌得紧,每一个细小动作,都会牵扯到这副枷锁,真让他恨不得能立刻摆脱这沉重的负担,远远地逃离此地。
他愤怒似地甩开手中的枯叶,脸上的表情却冰寒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仅能从那墨黑的眸中探知一二。
来这儿也有好几日了,蔺舆风自从那晚后,便不再处处寻他麻烦,也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尧风更是在天一亮,便不知所踪,让他甚感疑惑。
想熟悉这里的地形,却发现千风楼有许多地方是他这种‘犯人’进不得的,像是栖风斋、流风园和御风亭等等,除却那晚蔺舆风曾待他入御风亭外,他根本无法再入内仔细探索,以至于到了今日,他还不确定千风楼真正的出入口在哪儿。
就算真被他找到了又如何?只要他身上还带着这副枷锁,他就是逃了也逃不远,曾试过好几个办法,却是徒劳,也不知道这副枷锁是什么做的,斧头劈不开、绞也绞不断,让他着实费了好大的劲,还是无法摆脱这副沉重的东西。
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待在这儿等候那渺茫的希望吗?还是待蔺舆风寻回冷月,将他交给他之时趁机逃走呢?
呵!严清郎自嘲地笑了下,随即将脑中那天真愚昧的想法抹灭,蔺舆风并非傻子,只要他在的一天,他是绝不可能逃得了,或许将他交给冷月时,还会打算亲自护送他们离开呢!
他抬起头看了下昏黄的天色,发现时候也不早了,只得暂时搁下困扰他许久的事,打算先回房再慢慢思索该如何解决,否则等天暗了,要回去可得费些功夫了!
严清郎站起身拍抚了下衣衫,便转身欲离开此处。
才走没几步路,前方立刻迎来三名与他同样穿著黑衣的男子,其中一名竟是上回带他出石室,又在灶房生事的家伙。
“严清郎,楼主要我们吩咐你,这几天最好别在楼内到处走动,并要我们亲自送你回房,不得让你离开房门半步!”为首的男子笑得好不开心,打了个眼神,是意要身旁的两名男子将他抓住。
见状,严清郎随即开口说∶“我自己会走。”语毕。他便径自穿过三人,朝寝房的方向走去。
“可恶!你嚣张些什么!”男子就是看不惯严清郎一副冷漠又高傲的模样,气愤地大步走上前拉住他,抬手便想给他一拳。
另外两名男子见了,连忙跑上前拉住为首的男子道∶“不行啊!你忘了楼主说过不准你再生事的吗?忍着点,总有办法可以整治他的。”
严清郎却罔若未闻般地抽回自己的手臂,返身走入廊内。
三人见了虽气,却也只能暗忍在心,赶紧跟随上。
回到房内,门外立刻传来几声细响,与铁链拖曳而过的声音,严清郎不由得冷笑了下,转身走至桌旁坐下。
与其将他困在房内,倒不如直接将他关回原本囚禁他的石室不是更好吗?蔺舆风呀蔺舆风,你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
严清郎盛了杯茶水一饮而尽,不过看样子,尧风是不会再回到这儿了,否则蔺舆风大可指派尧风从近看守他,又何必派这三名蠢家伙来防他呢?
横竖都是离不开了,一个人也落得清静,他放下杯子,索性什么也不想地靠着桌案,以手代枕地躺在上头,闭目歇息。
没一会儿,他便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熟悉的呼唤声,又一次的纠缠上他…
清郎…你说得没错…我只不过是在找借口而已…
又来了!严清郎紧蹙着眉头,闭紧双眸不愿睁开,更欲抬手掩盖住双耳,不想听那莫名其妙的声音在他的四周与脑海里回荡。
为什么不肯听我说?你在躲些什么?难道怕的人不只是我一个吗?不愿意承认事实的…不只是我吗?
够了!这声音到底要纠缠他到何时?严清郎恼怒似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过然还是那一成不变的浓雾。
这次,他没有看见任何人,声音也随着他睁开双眼时消失无踪,四周霎时落入一种恐怖的寂静。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声悦耳的曲调,他听过这曲子,一股熟悉到近乎怀念的情感油然而生,严清郎不禁转身四处探看,想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走了许久、寻了多时,他终于看见有人坐在空无一物的浓雾间,手持着他多年不曾再见过的乐器,轻轻地拉奏着。
拉着曲子的人忽然停下动作,仰起被浓雾遮掩住的脸孔看向怔住的严清郎道∶“清郎呀…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你知道自己在追寻的是什么了吗?”
熟悉的老迈音嗓,令严清郎不由得红了双眼,想呼唤那人一声,他却发现自己仍旧无法开口,连上前一步的能力也没有,只能站在原处激动的看着该名老者。
“别再错过了,这次…为了自己也好、为了你爱的人也好,去寻回你再次回到这儿的理由吧!”老者的身影渐渐转淡,声音也越渐飘邈,话一说完,他的人…也已经消逝在浓雾之中。
“爸!”
严清郎赫然睁开双眸,粗喘着气地将脸埋入双臂之间,不明白为何这次竟会梦见往生已久的父亲,他所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不管至今梦境究竟透露了多少事物予他,他还是无法将所有的线索连贯在一起呀!不懂…还是不懂,那些话…那些事…究竟在透露些什么?又想提醒他什么?
“没事吧?”
突如其来的问话,瞬间拉回严清郎的心神,他旋即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撑起身躯,抬起麻痹的手捂住沁着汗水的脸庞问道。
“我只有这儿可以住。”尧风看了下与平时不太一样的严清郎,淡淡地回答道。
闻言,严清郎不禁莞尔一笑,放下手看向尧风地说∶“我似乎问了些很愚蠢的话呢!”
“经常这样吗?”尧风忽然问了句牛头不对马尾的话。
严清郎不解地看着尧风,似是在询他问说的是哪件事。
“你常做恶梦吗?每到夜晚入睡时,有那么一两次你总是会睡得极不安稳,是梦见什么了吗?”尧风难得说了这么长一句话,只为了想明白困扰着严清郎的,是否是梦。
严清郎似是不想回答地别过头,静静地看着前方的软榻默不作声。
见状,尧风不由得握紧手中的东西,随即又放松地改口问说∶“愿意听我奏一曲吗?”
“嗯?”严清郎回过头看向尧风,这才发现他手中拿了把二胡,内心不由得缩紧了下,想起方才那梦境中熟悉的曲调。“你会拉二胡?”
“小时后曾向爹亲学过,进了千风楼后便没有碰过这把二胡了…”尧风敛下冷淡的神情,怀念似地抚摸着手中陈旧的乐器缓声说道。
严清郎一听,不禁打量起眼前从不曾被他搁在心上的尧风,看他的模样,也不过十八、九岁,长相俊雅清秀,虽不属于上姿,却也算得上好看了,真不知,为何他会投身至千风楼,当个平平凡凡的少年不好吗?
彷佛察觉到严清郎的凝视,尧风颇为不自在地别开头,躲避他的视线问说∶“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与我竟是这么相同。”严清郎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手上的枷锁,感叹似地说道。
08
闻言,尧风不由得看向严清郎,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敢开口询问,仅是静静地看着他。
严清郎没有错过尧风欲询问的表情,只是他不想解释,这其中…有太多令人痛心的回忆,尽管事隔多年,每次回想起来,心口还是会忍不住地为之揪痛。
他沉默了许久,才忽然开口道∶“拉首…曲子来听听吧!”
尧风没有开口响应,仅是看了眼神情惆怅的严清郎一眼,便持好手中的二胡,轻轻地拉奏起来。
柔畅的曲子,声声柔美地萦绕在房内,令黑漆的夜色也要为之柔化,全然感觉不出音色有任何走调之处。
严清郎听的极入迷,几乎快忘了他现在的处境与该有的防备,时光彷佛又回到了孩提时期,他总是喜爱蹲坐在父亲膝旁,听着和蔼的父亲拉着一首又一首的老曲儿。
依稀记得,年纪尚小的他,曾吵着要父亲教他如何拉二胡,可是无论他怎么学,总是学不好,不是拉错音,便是因为力道控制不当,拉坏了胡弦,学了近两年,也就只会拉那么一首曲子。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严清郎的眸间不由得闪过一丝哀痛,别过脸地抬手轻捂住额头,企图压抑逐渐无法克制的情绪,毫不知…萦绕在房内的曲子已终。
尧风放下手中的二胡,神情复杂地看着严清郎,不懂为何他会露出这般悲伤的模样,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如此在意,如此的…想了解他的一切。
“能否…将二胡借给我一会儿?”严清郎敛下悲伤的神色,沙哑着声忽问道。
尧风微愣了下,旋即将手中的二胡递给严清郎。
严清郎接过尧风手中的二胡,熟悉的触感,令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淡然笑容,好久…不曾再碰过二胡了,自从父亲死后,他就…
“你喜欢二胡吗?”尧风见严清郎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不禁开口问道。
“算不上喜欢,但是我最爱的人…却非常的喜欢。”或许是因为尧风毫无敌意的态度,让严清郎竟也不再冷淡如初,卸下防备地缓声回答道。
尧风误以为严清郎口中所说的人,是他已亡故的妻子,他想起三年前,身为朝廷要官的严清郎,竟娶了一名花街出身的艺妓为正妻,此事不仅震惊了朝野上下,甚至连民间也传得沸腾腾,更有人不看好此事,笃定严清郎必在一年内纳新妾,将正妻抛至冷院。
可惜的是,严清郎非旦未纳半妾,妻子甚至在年后为他生下一名男娃,无论外头的人如何讽刺、讥笑他,他仍然爱妻如昔,就连楼主也大感意外,看来…传言并非不可全信,他似乎还惦念着他的妻子。
“介意我拉一曲吗?”严清郎并没有察觉到尧风的失神,抬起头轻声问道。
尧风回过神地看了严清郎一眼,随即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见状,严清郎仅是笑了下表达谢意,便坐直身躯,持好手中的二胡,回想着以往父亲教导他的一首曲子,也是自己唯一会拉的一首曲儿,慢慢的…拉奏起来。
他所拉的曲子不像尧风拉奏的那般轻柔,反而沉重间还带了分哀伤,彷佛将所有的悲伤事,全倾注在曲中宣泄出来,令闻者也不禁要为之动容。
尧风却无法安静的听完这首哀调,起身便拉住严清郎的手,俯下身便将持拿着二胡的他紧紧地搂住。
他知道他该如同其它人那般厌恶他,可是他没有办法…没办法从那双平静无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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