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话,人家虽然说是穷了些,可也是男人呀,难道不爱喝酒的吗,……就是不知道没有姑娘的时候,……恩,……该怎么办?啊?难不成,……
去你的,说的这样的下流。谁不知道陆风毅大人治军严谨,哪有你想的那些龌龊事?
就是说严谨,所以不能到处逛才有事呀。不对,再说,能不严谨吗,手中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怎么找姑娘,谁跟他们呀?要是你,你去吗?
……什么呀?……
笑声,从来没有让我感觉到这样的羞耻。他们竟然这样肆无忌惮的谈论着新州守城军士,而且用这样龌龊下流的语气,……
我的耳边响起了风毅的话。
“……永离,我已经支撑不住了,……现在的新州就像一只野兽,我不知道它将何去何从?……”
仿佛为了回应这句话似的,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一阵子的喧哗,看见刚才喝多的那几个人带了一群兵士闯了进来,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一时间,哭爹喊娘的不绝于耳,乱成了一团。
他们的衣服甚至还是新州驻防的军装,当那一个个鲜明的‘兵’字在我眼前晃动的时候,我甚至感觉不到愤怒。那些兵士在闹事,我身处在这样一个混乱中,……
慕容天裴就在我的眼前,这次我好像彻底读懂了他眼底的那些轻蔑和冷眼旁观,他一直都明白吧。我站在楼梯上,而他站在这条楼梯的底,我们就这样相互看着,而他则更像在欣赏一部无聊的闹剧。
林峥,……
我轻轻喊了一声。
“是,大人。”
“算帐,我们走吧。”
由于那些小二都被卷进了混乱,无人过来算帐,所以林峥放了一锭银子在桌子上,当我们终于走出了这里的时候,我回头看见的居然还是慕容天裴,他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还去新州大营吗?”
也不知道身旁的谁问了一句,而我则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吧,不用去了,……”
是呀,其实也感谢慕容天裴,让我看了一场荒唐到真实的闹剧,不然,我是否可以知道这其中的曲折还在两说呢。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现在当头的太阳很耀眼,可相对应的,感觉到的却不是温暖,而是一种刺骨的寒冷。
当我们回到巡抚官邸的时候,陆风毅早已离去,可我却在我住的客房门前看见了文潞廷,他还是一身新州军官的装扮,见我们进了园子,他赶紧走了过来说,“下官新州副总兵张辛,参见周大人。”
知道他在这里另外有身份,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问什么事?
“陆风毅陆大人一直在这里等您,可后来因为新州大营出了点事,所以陆大人已经赶到新州营房。他叫下官留在这里,等候大人的差遣。”
我对林峥他们先休息去了,然后对身后的凤玉说,你也先去吧,可转身的时候看见凤玉没有看我,到是一门心思看着文潞廷。而此时的文潞廷也好像感觉到什么,抬起了眼睛,当他看见我身后的凤玉的时候,明显的带了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情让我陷入了迷雾中。
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周大人,下官还有公务,也必须前往新州大营,这就告退。”
说完,他赶紧行了礼,急匆匆的走了,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而身旁的凤玉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人好象完全的定了一样,可是,我却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无法抑制的眼泪,落了出来。在这样的明媚的阳光下显的格外的晶亮。
“原来是他,……这么多年了,原来你喜欢的人一直是他,……今天,还真的,……很复杂,……”
拉着凤玉进了屋子,看来,在风毅没有回来的时候,我可以明白一些我曾经几乎要明白的事情了,……
进得屋来,我赶紧开始整理一些公文,而凤玉则失神的站在我身后。等我一切整理停当后,再看她时还是那个样子,不由的叹了一声,推她坐下,端了碗茶给她。
“凤玉,……你,……认识潞廷,……”
“文相的长公子,绝代风华一样的人,……只是我没想到他在这里,原先只当他还是京里。”
听她这样说,我忽然想了起来,原来问过潞廷的,他只说他喜欢的是个平民女子,他的父亲不答应,我却没有想到,原来那是凤玉。看来,天地还真的很小呀。
“凤玉,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心里有个人,原来想着你们走散了,所以留你在周家住着。要是潞廷的话,我到可以和文相说去。可,凤玉,即使我不在乎这些,但,……世上不在乎你曾是周家夫人的人,还是少见。文鼎鸶那样的人,既然原先嫌你是寒门出身,现在未必心中没有计较。……你还记得那两颗夜明珠吗,那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只想你找一个还算可心的人,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可保一世衣食无忧。”
“不是。”她突然叫了出来。“周大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是那样。文潞廷他骗了你,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平民女子。文相那样的人不是那种迂腐不化的势力之人,如果我身家清白,他也不至如此,……”
看她激动的样子我想安抚她,可一到她的身边她就很惶恐的跑开了。
“不要碰我,你知道我曾经是什么人吗?大人,我知道你是好人,我知道你也不在乎这些,可我不行。”
“凤玉,有什么事慢慢说,我们一起这么多年了,……你好歹看在我也一样经不住什么变故的份上,好好和我说话,好吗?”我的声音带出了我的焦急,也许是她听到了,也许是她的本性中没有那种歇斯底里,更也许,我们经历了太多,激|情早已经磨平,……
“就因为这么多年了,很多时候这样更难了,……”
凤玉渐渐平息了下来,身子滑落,跌坐在厚厚的红色地毯上,我连忙上前抱住了她,努力用平静的语气缓缓说着。
“忘了吧,放过自己,好吗?”
“……永远看不尽的繁华,一到了晚上的时候,整条河上全是灯笼。红色的,黄|色的,粉红色的,说不出来的美丽。还有顺着河水缓缓漂动画舫和游船,好像彩龙一样,在寂静的水上游动着。
不曾停息的歌声,带了永恒的萎靡和醉人的吸引,……
那就是我生长的地方,十里秦淮呀,这么多年来,那种味道已经印在了我的骨血中,此一生永远不可能忘记了。
那一年我才十七岁,是牡丹阁的头牌。……当时我想要的一切就是数不尽的珠宝,为此我害了多少公子,当他们倾家荡产后,再对我说爱我,我摆出的全是那种冷淡讥诮的样子。……天呀,我知道我的罪孽就是下地狱也无法赎清的,……”
“别说了。”
我轻拂着她颤抖的背,可她悠远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
“其实报应一直都存在,只是没有想到来的那样的突然,当一个烟雨飘飞的下午,他走进那个院子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是注定的。难以言语的文秀少年,用他那羞涩的笑容,恍惚了我的心神,他说的第一句话,小姐,在下潞廷,想讨碗水喝,……
如果不是当时我挣强好胜,一定要迷惑他,现在一定不是这样的吧,……结果被迷惑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他是个好人,为了我向文相请婚,可是当我千方百计的从牡丹阁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被文相软禁了起来,我没有办法,等了好久,最后也只有流落街头,……
后来到了周家,我已经安心要这样过一辈子了,五年了,这五年来我都,……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所有,……可为什么刚看见他的时候感觉还是会想起?”
我握住了她的肩,让她面对着我,认真的说,“凤玉,如果你还喜欢他,我会帮助你得到他的,无论任何代价,相信我。”
“不是,大人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说还喜欢他,再见他的时候,我想起的都是以前那些事,然后我有一种永远无法脱离的感觉。那种黑暗如影随形,我以为我不再是秦淮河边卖笑的女子了,可为什么总是让我想起那些,……我不明白,……”
看着她的眼睛,原本清明的眼睛中出现了散乱。
“凤玉听我说,没有人可以击垮我们,但是可以让自己崩溃的却只有我们自己。我知道也许过去很沉重,可那已经发生了,如果我们不可能面对,那就忘了吧,不要再一次想起来,……我再问你一次,你还爱潞廷吗?如果你无法放手,我会帮你的。”
“我,……”
“周大人,陆大人回来了,新州大营好像出事了,……”是林峥焦急的声音,我一惊,怀中的凤玉也突然清醒了,看着我。
“凤玉,你的事情晚上再说,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呢?”
等我要出去的时候,她才扯住了我的衣袖。
“大人,劝人容易劝己难,大人真的可以忘了过往的一切?”
我一笑。
“凤玉,我终究不是女子,没有那样的娇弱,要是无法忘记,我会面对的。其实对待往事不过三种途径,而忘记比面对要容易,但是第三种则是最为常见的,但是也是我最不喜欢的,那就是沉浸其中。凤玉,其实我希望你可以去面对,但是要是做不来就不要勉强自己,很多时候,忘记其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一种途径,……”
院子中的雪都已经扫干净,整齐的堆在花池旁,露出的是中间的青砖铺的地面。当我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风毅身穿崭新的官服站在路中央,一支手背在身后,腰间带了配剑。脸色虽然不好,可修饰的很好,干净利爽没有颓废之气。
我赶紧上前,“风毅,怎么来了?我听说新州大营出事了。”
“……那些都是小事,知道你回来,所以我也就赶了过来。”
“可刚才林峥的样子好像很着急似的?”
“是有些小事,不过都解决了,真的已经没什么了。”他说着还对着我身后的林峥笑了笑,而林峥虽然有些莫名的感觉,可也没再开口。
我见他语气轻松,不禁松了口气,于是笑了笑。
“那劳风毅费心了。对了,我到是有件事要和你说,是今天看见的,我,……”
我刚想把今天中午的事情和他说清楚,可他一摆手,打断了我。
“不说那些了。今天是新州的水神娘娘祭祀,难得一见的盛景,我带你看看去。……不对,我们不能穿官服的,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一会就来。”
“风毅,……”
我叫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关口他还有心思去看什么祭祀,而他只是回了一下头,冲我一笑,说了句等我一下,然后很快消失在这个园子中。我见他如此,也只有回屋更衣,然后让林峥也换了衣服准备一番,但没有让凤玉再跟着。
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外面很冷,估计祭祀可能要在河边,虽说现在河水是冻住了,可到底那是荒郊野地的,风太大,你不要去了。我就带林峥一人走,其余的人在这里保护你。”
“为什么不多带一些?”
“……我不放心你。我和风毅在一起,没事的,可你不一样,……这里的人未必就靠的住,不是我多疑,毕竟不是自己带的人,怕出事。所以让我们带来的人都在这里保护你,应该稳妥些。”
“大人,你话里有话?”
我一笑,没再说什么。然后让她休息,我出去找了林峥他们,吩咐了一番,这个时候风毅也换好了衣服,过来了。他一身皂色衣袍,头戴暖帽,和刚才的那种感觉有不一样。刚才因为穿的是官服,所以带了一种威重,而现在则是一种儒雅浩然。怨不得徐肃很欣赏他,总感觉在我们这些学生当中,只有他的气质和徐肃最为相近。
他看了看我,然后说,大冬天的,怎么穿起白衣服来了,看起来有股肃杀的感觉。
我穿的是白色锦袍,外罩的披风也是白色狐裘,见他这样说,于是答到。
“现在雪天清净,我穿这一身,叫做天人合一。”
“那我们站在一处有怎么说?”
我看了看他,然后看了看自己,笑了。
黑白无常。
“风毅,其实你已经想到了,就是不说是吗?那我说好了,可不就是,……”
他拦住了我。
“小孩子,口没遮拦,不吉利的,……不要说了。”
我看着他没再说什么。读书人不言鬼怪之事,听了也只一笑就好。风毅知道这些,现今的他到也在乎起这些来了。但是转念一想,过年了,图个吉利也好,也是就顺了他的意,没说。
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看,然后问我。
“怎么就林大人一人?”
“到了你的地盘上我还有担心吗?让林峥跟着是因为他毕竟是王命在身,不贴身跟我,他心地不会塌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