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卿愈发靠近我,紧张地不停问我。但我耳边眼前闪动的,突然只剩那些血腥画面。不可否认,秦落成功了。
他竟令我对陆少卿,平生头一回无比恐惧起来。
这种恐惧与生死无关。
我紧张的浑身发抖,来不及躲闪那只仿佛不停滴血的手。陆少卿比我还紧张,他瞧着我身下的冰冷地面,语调突然变了。
他万分惊讶道:“锦绣,你流血了!”
我一瞧,见地上果然有一小摊子血。于是便觉眼前一黑,就要晕厥过去。
☆、第一次月事
我并未彻底晕厥过去。至少;期间陆少卿曾为我做过何,我皆一点不漏的记在心底。
但这种体验;绝不是种舒服的体验。
我头一回;真真的体会一次寻常女子的痛。那不是心痛;却是只有凡间女子方有资格体会的,腹痛。
我居然忘记,鸣萱这具肉身子正是月事之中。
地上那一小摊子血并非我伤口崩裂,那只是我不习惯这具肉身子;忘记及时换掉月经带而将自己搞得一团糟的罪/证。其实这本不算我自己个责任;想来我没应验,怎的鸣萱也忘记?莫不是她要就此撒手;将这具肉身子交予我管?
而半昏半醒中,我只觉小腹坠痛,浑身更是一阵阵发寒。不停的牙齿打颤,我再也无法拒绝陆少卿的关心。
我勉强将身上起了红疹的事说与他听,陆少卿便伸手要来撩开我衣衫查看。眼瞧着手就要触到衣衫,我却猛的心一惊。
这具肉身子,可不是我的!
于是便无力地推开陆少卿的手,我此举自然令陆少卿蹙起双眉。他正色道:“锦绣,起了红疹这种事可大可小。少卿必须亲眼查看,方能为你对症下药。”
他说的认真,可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令他检查了!何况即便我肯,恐怕鸣萱知晓后,也会起了杀我之心。
于是便三番四次推脱,可陆少卿实在执着,我只好咬牙,使出杀手锏。
“少卿,红疹无妨。可我真的很冷,你可不可以抱紧我?!”
便有一双臂将我圈进怀。
陆少卿双手在我背脊不停轻抚。那本是双极稳定的手,此刻却不停微颤。他将我紧紧拥着,令我脸面贴合着他胸膛,我便听得他平稳的心跳音。
有一瞬间我觉得好累,若能如此下去多好!为了这温暖怀我曾与他纠缠了无数年月,如今终于得到却又横生枝节,难不成真真是苍天弄人 ?'…99down'
心底就有一丝柔软升腾。罢了吧!为何一定要弄清真相?!我只是个如此痴傻的,只为情生的妖精。
我索性闭上眼,享受这片刻温暖。
屋子里好静。
也不知就这样相拥多久?期间陆少卿轻/吻我额,我只是不动。想必他以为我已入眠,便轻轻的将我打横抱起。我勉强睁眼瞧他,正迎上那双深潭般的眼。
他眼中有许多复杂情绪。见我瞧他,便勾头,轻声道:“锦绣,我该恭喜你,终于修成完整的女身么?”
这句话里似也包含了无数情绪。我不知他是真真在恭喜我?还是早已起了怀疑!
我到底该不该与他说出实情?
许多念头便自我脑中一闪而过。其中有秦落那疯狂的嘶喊,有山洞里,那白衣谪仙般男子脚下的新尸。
我下了决心,强咽下早已到了口边的话,做一副羞怯样儿,将头脸窝进他怀,低低道:“可是,我弄不好!而且肚子很痛!”
陆少卿就朝我勾嘴角。他将我轻放在床上,细心的为我在身下多加一层小垫子。我瞧着那小垫子发呆,他便略略臊了脸:“免得弄脏被褥,这样方便清洗。”
言罢却也不等我多说,他便为我盖好被子,就折身离开。我痴痴瞧着那背影消失方向,只觉心内五味陈杂。
片刻后,陆少卿又回转。竟是端了只碗,缓缓行至我床前,他语调柔得似五月风。
“锦绣,这汤对月事中的女子最是大补,不如你趁热喝一些?”
他将那碗汤水杵到我眼前。我心内一暖,试问这世间到底有几个男子,能在你月事时如此体贴入微?!
轻叹一声,那一刻我想到了不再追究,想到了逝者已矣,想到了秦落只是个疯子。
我垂眼去瞧那些汤水,便瞧见内里的一片暗红。
似干涸的血水子。
惊叫一声我失手将汤碗打翻在地,眼前就有了那浑身是血的小裴。他正一步步朝我走来,每走一步,都是血泪横流。
他说:“星君,为何你带小裴来人界却不好好照顾小裴?!为何小裴要被人剁成肉块,熬成汤水再吃进肚?!星君,你为何要喝了小裴的血肉?!你还我血肉!”
他朝我伸手,两只手上不停往下滴血水子,而后身上的肉一块块脱落。皆在地上滚啊滚的,就有一块滚到了我脚边。
“我真的不知晓!真的不知晓!”
我浑身发冷,不停地往回收脚。可那些肉块似潮水般,迅速将我双脚淹没。它们又朝我身上滚来,脸面上滚来。
劈头盖脸,似自天而将的暴雨。
“锦绣!”
猛的一道厉声唤,在我耳旁炸响。我忙忙去瞧自己的腿脚,不停大呼着:“来了来了!它们来报仇了!我的双脚已经被它们吃掉了!就像当初我喝掉那碗汤水一样!”
“锦绣,你醒醒!”
“不!它们就在这儿!它们正啃我的脚趾,它们想要将我一点点生吞,它们还会吃了你!”
“锦绣!你看着我的眼睛。”
“少卿,我好怕!”
我扑进他怀,瑟瑟发抖。可眼前那些肉块子还在不停滚动,并发出一声声凄惨唤:“星君,难道你不想替小裴报仇了!难道小裴就这样白白牺牲了?!为什么你还和杀凶/手在一起?”
他哭得好凄惨!我朝他伸手,却试着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疼。而眼前所有虚幻景象都消失,我再瞧那双腿,却见它们好生生的,并未被肉块子淹没。而我正缩在床角,双臂环膝。
这一番惊吓,终令我彻底晕厥过去。
整整七日,我在陆少卿的细心调理下方痊愈。期间我更是学会了怎样使用月经带,怎样令自己轻松应对那每个月都需应对的麻烦事儿。
因总有些不便,陆少卿便又订下另一间客房入住。
虽不再同屋同塌而眠,但期间陆少卿的体贴与关怀一点不少,直直令我无比感动。可每每到了夜间,我便会梦到浑身是血的小裴。毫无疑问的,小裴已成了我毕生的梦魇。
我越来越不思饮食,越来越觉得累。只觉随时都会在这种折磨下崩溃。
吃过午饭,陆少卿便商量我,说是长久闷在房内对我身体恢复不好,不如出来透透气。我拗不过他,便随他捡了凤城这间醉仙居坐着。
只是呆呆的坐着。
我的座位靠窗临街,又在二楼。居高临下的可以令我将街上来往行人尽收眼底。我已瞧了好久,却只瞧见清一色的男子。这凤城果然如我们猜测的一样,独阳无阴。
兴许是阳气太盛的缘故,凤城竟炎热如盛夏一般。
不停擦拭脸面上汗珠子,我瞧了会地面上升腾的热浪,陆少卿就把那碗冰糖莲子粥推到我面前,柔声道:“锦绣,你身子方将养好,若觉得累了,不如我们早些回去吧。”
我瞧一眼那碗粥,似乎不错,可我全无胃口。
“客官,您点的菜齐了。”
店小二将最后一碟笋尖也摆上桌,并一眼眼瞧我。我知自己在此是个另类,便侧了侧脸,躲开店小二那奇怪目光。而他自觉无趣,便退到一旁立着,却也不急着离开。
我便将目光投向桌上,瞧着那一桌子素食。可眼前晃动的却只是那只琉璃碗,以及碗内盛满的肉汤。
于是便弯腰干呕起来。不停的干呕中,我很想将自己五脏六腑都吐出。若我从未喝过那样一碗汤水该多好!可有些事,一旦发生便再无回头机会。
“锦绣,秦落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陆少卿第三百次问我。这些日子他不停问此问题,令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摇头,将目光重又投在那一股股向上升腾的热浪上。只觉这下火的天气格外难熬,可再难熬,也比独自面对陆少卿时,好得多。
不,不是独自,而是我与鸣宣一同面对陆少卿。当然,如果鸣萱想要偷听我们谈话的话,我们毫无私密可言。
我将鸣宣与我共用一个肉身的事瞒了下来。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我甚至都怀疑,自己到底相不相信陆少卿。
显然,我的态度令陆少卿有些不快。但他却压制着,并不发火,只是亲自为我勺起莲子粥,杵到我眼皮子底。
“锦绣,你这样不吃不喝怎么可以?少卿也知,此时与你说所谓的神为真己,身是幻躯的话你未必听得进去。可这滚滚红尘,既然有入世,必然迟早会有出世。”
“所以,小裴其实不是烟消云散了,只是出世了。对么?”我将目光锁定陆少卿的眼,巴巴问他。
他便垂首,一只握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他低声道:“是。”
“那你会不会伤心?”
“即便为仙为魔,也有灰飞烟灭的一日。只是迟早问题。”
“所以,无论是谁死,你都不会伤心?”
我就忆起秦落那面雪白墙壁,就忆起那画面中,手持横笛一身白衣赛雪的陆少卿。他脚下那个浑身干瘪,面色惨白的孩子,倒真真成了天大的讽刺。
没有人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即便你是魔,也没有这份权/利!
陆少卿仍执着的持着那只盛满汤水的勺子,态度淡然,甚至已有些冷酷:“你我也会死。”
我将脸面别开,冷笑道:“所以视人命为草芥其实也不算心狠手辣。而一具幻躯,无论做多少肮脏事,都不过幻身假物。”
陆少卿怔住,一双眼定定地瞧我。好半响方长叹一声,他缓缓道:“秦落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我抬眼瞧他的脸面,那样一张白蛋壳脸,眉目仍温柔,可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好恐怖。我无法揣测他的心思,更无法看透他这个人。
张了张口,我很想将连日来困扰心头的话问出,可此时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便硬生生将话吞回,我再瞧陆少卿,却见他双眉紧蹙,正等着我回答。于是就胡诌,道:“秦落什么都没说,我只是突然有感而发。”
顺手指向街上一处热闹地儿,我道:“你瞧,其实你的话不无道理。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事发生。而其中,死亡总是特别容易。”
就见那热闹地儿,正有一群人围着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汉拳打脚踢。那流浪汉只是低垂着头,任由雨点般的拳头打上身。照此下去,果然凤城很快便会添一具新尸了。
陆少卿就轻叹一声,也望向那街上热闹。随即便咦了声,脱口道:“这流浪汉好眼熟。”
☆、紧急刹住
我便也细细瞧;果然就觉那流浪汉万分眼熟。而这当口恰巧那流浪汉猛的一抬头,往我与陆少卿方向瞥一眼。
心便咯噔一声;我只觉脑中发炸。这流浪汉竟似那云少海呢!
忙忙去瞧陆少卿;果然见他双眉也已紧蹙起。陆少卿将些散碎银子撂桌上;说一句:“余下的银子我们不要了。”我二人便急匆匆往楼下赶。
顾不得满楼人投向我俩的异样目光了。此时,我眼中脑海皆是那流浪汉身影。
一路撞了不少进出客人,我二人方冲到街上。而放眼瞧,见方才那打人的地界仍有不少人围观着。
“是云少海吧?怎的落到这般田地?!”
我明知陆少卿的样儿已清晰明白告诉我;他也不晓得云少海为何会弄成这般;仍控制不住问一句。
“少卿不敢确定,那是云少海。”陆少卿此刻已彻底冷静下来。
“到底是不是云少海;咱们去瞧了便知。”
我二人便对视一眼,皆深吸口气,拨开拥挤人群往内看去。
却见那人圈内里,并无一个流浪汉。反而躺倒了一地的壮汉打手。却原来这些看热闹的,正指指点点议论那些倒地口中连连呼痛的壮汉。
我顺手抓过一个看热闹的年轻男子,就问:“方才那脏兮兮流浪汉呢?”
那男子便流露出惊骇表情,嘴唇颤抖着好半响,方费力地抬手,朝身后指了指。
丢开他,我扯着陆少卿拨开人群挤出去。而我们立在街头放眼瞧,却见满街的人摩肩擦踵,哪还有那神秘流浪汉的影儿?
“怎么办?”我瞧着来往清一色的男子,便没了主意。
“不如我们分头去找。”陆少卿道。
于是便分头行动,我朝南他朝北。这一路我见人便问,比比划划形容着,不但未寻到那流浪汉,反而因自己是个女子,这在凤城看来极特殊的身份而引来无数异样目光。
到了后来,我生生被那些目光瞧得心底发毛。暗自揣测凤城百姓一定自打出生之日起便未见过女子,定然是将我当做妖怪来看了。
越这般想我越觉周围似有千万双眼皆瞧向自己,而手脚更是没地方摆,就连步伐都不稳起来。原来这种被注目的感觉,真真极差。
便没了寻人的心思。我硬着头皮沿着原路往回行,好不容易在太阳落山前赶回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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